第80章
  傅莲时说:“写不出来了。”曲君笑道:“那么《火车》就是我的。”
  傅莲时不理他。《火车》是写给曲君的不错,也有一版加了琵琶的编曲,压在包里没拿出来。但他如今就是不愿承认。
  “《火车》凭什么就是写给你的,”卫真说,“你是火车吗?我也是火车。”学汽笛“呜呜”叫了两声。
  众人哄笑起来,曲君见傅莲时也在笑,接话说:“这是大象叫,我给你写一首别的,《大象》。”
  大家又笑,傅莲时却转过头,看窗外去了。卫真从看到这一切,不禁好奇:“你们怎么了?”
  傅莲时抢先说道:“没怎么。”
  他反驳太快,不单卫真觉得奇怪,高云也从镜子里看他一眼。曲君在座椅上烦乱地敲了敲,说:“卫真。”
  卫真问:“干嘛?”曲君说:“如果说,如果,我是同性恋。”
  傅莲时吓得差点跳起来,曲君假装没看到,作出坦然的样子说:“我们摇滚是弱势音乐,大家都是少数派嘛。”
  “挺好,国外那些玩儿华丽摇滚的,不是同性恋也要说自己是。”卫真说。
  曲君不响,卫真又说:“不要把男朋友带来琴行。”
  曲君好笑道:“琴行是我开的,你管起我来了。”
  “那你‘如果’什么呢,”卫真道,“我又管不了你。”
  曲君说:“你可以把我丢下车。”
  卫真马上叫:“高云,把他丢下去!”傅莲时也急忙叫起来:“不行!不可以!”
  高云边开车边说:“我不敢跟傅莲时打架。”傅莲时气急道:“我究竟什么时候打架了?”
  回程花了快一星期,在北京周围转了半圈。周边城市酒吧规模不如北京大,而且因为学校少些,乐迷也没那样多。但很一些名声大噪的乐队,乐手其实来自这些地方。像“唐朝”的吉他手,自己来自廊坊,又收了好几个廊坊徒弟;而“超载”主唱喜欢吃天津的煎饼果子、冰淇淋。
  “东风”路上又演了三场,把《火车》也排练出来了。但卫真觉得《火车》,就好像当年那首《昆虫》,都是压箱底的东西,不能轻易拿出来演出,甚至比赛也最好不要用,免得被商骏文化偷走。于是一次都没有唱过。
  大家连轴转了这些天,都累得不得了,反而傅莲时越忙活越兴奋,精力旺盛,恨不得再也不用睡觉了。
  演完最后一场,明天终于要回到北京。众人早早回宾馆,早早睡下。
  曲君也关了灯,睡在自己床上。
  傅莲时睡不着,躺了一会,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收拾东西,两条长腿一错一错地晃着。转了半晌,他静静爬到曲君床上,钻到他被子底下。
  曲君说:“你不生气了?”
  傅莲时装傻说:“生气什么?”双手绕过去,搂着曲君的腰。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无间地亲昵过。曲君有些透不过气,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傅莲时忽然说:“亲脸有什么意思。”偏了偏头,搂着曲君的手一紧,亲在他嘴唇上。
  曲君说:“那亲嘴是什么意思?”
  傅莲时不答,曲君笑道:“躺在被窝里亲嘴,又是什么意思。”
  傅莲时松开手道:“不玩了。”就要下床回去。曲君拉着他,两个人细细亲了半晌,睡意全消,感受到一阵一阵的暖风,身上越发热。傅莲时越来越害臊,又说:“我要走了!”
  第73章 穿裘皮的维纳斯
  他正要从被子里钻出来,手臂又被抓住了。曲君嗓子沙沙的,说:“以为你胆子多么大呢。”
  傅莲时颤声道:“我没有胆子。”曲君说:“没有胆子还亲来亲去的?”还是把他拉回床上。傅莲时紧张得后背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从没想过接吻是这么令人敬畏的事情,嘴唇亲得滚烫,火辣辣的,皮都磨薄了一层,透出血的味道。四肢百骸里有根麻筋,像被人拈起来一下下弹,血管里流的也是瘙痒的血。
  傅莲时拼命挣扎出来,气喘吁吁道:“不行了,我、我要拿个东西。”
  半个月不见,不至于学得这么坏吧?曲君也好奇他拿什么,放他走了。傅莲时下床时膝盖一软,险些摔在地毯上。磕磕绊绊摸到行李,翻了半晌,他翻出来一台收音机、一盒《顺流而下》磁带。
  傅莲时回头看了一眼,曲君靠在床头,两片嘴唇咬得红艳艳的,神色冷酷,像在催他回去。他心脏怦怦地跳,手忙脚乱把磁带拆出来,塞进收音机。
  这是路上新买的带子,另外买了一张昆虫演出的录像带,因为他自己那张送给曲君了。
  磁带“沙沙”转起来,前奏响起,傅莲时把收音机扔在地上,爬回床上亲曲君。一只手掌从他t恤衫下摆伸进去,指腹柔软,像只肉感的长腿蜘蛛。慢慢爬到胸前,傅莲时细细发着抖,曲君在他耳边笑道:“装胆大,其实怕得不得了。说要拿东西,结果拿了个收音机。”
  傅莲时辩解道:“放个音乐你也笑我。”
  曲君笑笑,手伸到他腰际蹭了一会,傅莲时被摸得胡言乱语,听不懂说的什么东西,身体也越来越软了。
  终于前奏放完,卫真的声音从音响里跃然而出!曲君吓得手一抖,在他胸前掐了一下,接着再也不动了。
  傅莲时嘀嘀咕咕说:“你没电了?”又说:“要几号的?”
  曲君不敢置信道:“你放的什么歌!”傅莲时说:“是《顺流而下》呀。”
  卫真的声音飘得满屋都是,曲君听见熟人唱歌,败兴得不行,默默把自己前襟扣回去。傅莲时受到冷落,委屈道:“我、我一直没把他当真的卫真哥。”
  “你不是爱听这个睡觉么,”曲君冷笑说,“你听吧,我要睡了。”
  收音机不会看气氛,里边的卫真越唱越起劲、越唱越动情了。就连傅莲时也觉出不妥,呆呆跪坐在曲君腿上。曲君指着收音机叫道:“快让他闭嘴!”
  傅莲时忙按掉收音机,回到曲君身边。曲君已经吓得兴致全消了,躺在那里不动不响。傅莲时还不上不下吊着,小腹发着燥热,但曲君不主动,他也不好意思索求。
  撑在旁边看了一会,曲君不为所动。傅莲时只好关上灯,钻回被子里边,还是用手搂着曲君。
  黑暗中曲君动了动,问他:“你难受么?”
  傅莲时心里有点委屈,曲君幽幽叹了口气,摸索着亲他嘴唇,一手在被子里慢慢地抚摸。
  弄了一会,傅莲时刺激得受不了,惊叫一声,坐起来躲开了。曲君说:“你逃什么?”手追上去,又说道:“你自己不会弄么?”
  傅莲时喘着气道:“不一样。”脊背贴着冰凉的床头,还是一个劲想要往后躲。曲君说:“你自己弄,也躲自己的手么?”
  傅莲时噙着泪摇摇头,曲君说:“以后不准放什么《顺流而下》了。开阔一下眼界,放点别的。”
  傅莲时嘶嘶地吸气,问道:“放什么?”
  曲君说:“放一点经典歌曲,像《穿裘皮的维纳斯》。”傅莲时说:“不、不好吧。”
  他呼吸愈来愈重,按捺着多坚持了一会,又哆嗦着逃开了,连滚带爬逃回自己床上。
  曲君手里一空,说:“回来。”
  静了有两三分钟,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傅莲时还是回来了,拿湿漉漉的面颊蹭他肩膀。曲君笑了一声道:“又没对你做什么。”
  傅莲时静静抱着他肩膀,曲君说:“不许跑了。”
  傅莲时讨好地亲了亲他嘴角,曲君想起什么,有点好笑,又说:“今天压根没欺负你,都还是正常男人做的事情。听懂没有?今天是正常男人,以后就没那么随便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不亮,大家退房,开车回京。傅莲时靠在窗口睡觉,卫真说:“真奇了怪了,第一次见傅莲时打瞌睡。还以为他上课才睡得着呢。”
  曲君干笑一声,高云道:“他拿那个精神去写作业,就跟贺雪朝一个学校了。”贺雪朝忙打圆场:“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云说:“以后让他学开车,一晚上能开到黄河去。”贺雪朝朗声说:“诗朗诵,《车过黄河》。”
  卫真又好奇道:“曲君哥为什么不说话?”
  曲君又干巴巴笑一声:“舌头断了。”卫真问:“怎么断的?”曲君说:“昨晚你们睡着了,我出去舔冰栏杆,粘住了。”
  傅莲时其实压根没睡着。他就是无脸见人,更不知道怎么面对曲君,所以一直装睡。
  众人不想打扰他,也不说话了。车子安稳平静,穿过广袤的华北平原。
  开了很久,贺雪朝说道:“啊呀,北京到了。”
  “北京有什么好玩,”卫真说,“别人旅游都去,江浙,五岳,去阳朔。”
  “北京人不懂了吧,”贺雪朝说,“傅莲时肯定懂。”
  傅莲时勉强睁开眼睛,摇下半截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