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这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去他的男男女女,和应该不应该。
  裴挽意掌握和操纵现有的游戏规则,可不是为了当个老老实实遵纪守法的傻子。什么“你该做这个”、“你不该做那个”,什么“你该是什么样子”、“你现在没有一个女孩的样子”,倒尽胃口的长篇大论,就像是她遵守之后会给她一百万美金似的。
  要是不能,那就闭上喋喋不休的嘴,等有资格支付这一笔指点江山的费用,再站到她的面前。
  但这些傲慢的念头,一直以来都被裴挽意掩藏得很好。
  至少在大部分的人面前,她有一张张灵活善变又滴水不漏的面具,可以是多情浪漫,可以是温和有礼,也可以是随和仗义。
  而在适当的时候,她也会展露一些无伤大雅的“缺点”,像是在恋人面前的卖惨,和在熟人朋友面前的“情场黑历史”。
  因为裴挽意太知道人性的虚伪,他们既希望你过得很好,又不希望你过得太好,得有缺陷,得有弱点,否则便会把你当怪物看待。
  所以裴挽意会在宓芸和李雨晴的面前透露阴暗面,半真半假地将自己打造成对方需要的那种模样。
  也会在阿秋的面前故作消沉,好像她真的为这两段感情困惑了一段时间,伤神了一段时间。
  只有这样,对方才会相信她,信赖她,以为她也同样付出了真心。
  以为她也拥有,相信他人的能力。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喜欢一个什么东西。”
  裴挽意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暴露在一个活生生的人面前。
  一个没有匿名在看不见的地方,靠她花费昂贵的时薪购买服务,来承担她的阴暗发泄的,活生生的人。
  一个在她看来,有时候过分柔软的,有时候又异常强大的,稍不留神就会被反过来支配、操纵自己的人。
  一个对达尔文主义嗤之以鼻,对她拥有的一切资源也无动于衷的,却又对她本身充满渴望和需求的人。
  撬动了她的防守,看破了她的面具,触碰了她的柔软,驯服了她的野蛮,又填补了她不知名的欲望的空洞,给她带来任何意义上的高潮初体验的人。
  现在,这个人告诉她——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知道自己在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裴挽意一时间很想笑,似乎也真的笑出来了。
  她压不下那些笑意,呼吸也变得有些迟缓,好半晌才说得出完整的一句:
  “你都知道我能控分了,那你知道我都有什么毛病吗。”
  第一次,裴挽意能把这种藏在深处的秘密当作“炫耀”般挂在嘴边。
  就好像笃定了面前的人不知道,她就会“赢”一样。
  姜颜林却只是看着她,用那始终很平静的口吻回答:
  “你睡不着是因为焦虑障碍,你把前女友们当供养你情感填充的血包,又打压控制她们,操纵她们对你的爱,是因为自恋型人格障碍。”
  裴挽意看着她,笑意停不下来。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我是npd,还会觉得我有爱别人的能力吗。”
  姜颜林的手掌抚在她的脸上,看向她的目光好像能看进她最深处的地方。
  “我从一开始,就没这么觉得过。”
  裴挽意吸了吸鼻子,撇开视线,想要故作轻松地承认自己的天生缺陷——到这一步还不承认,未免也太丑陋了。
  面前的人却忽然道:
  “但是很奇怪,在你还没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我却已经感受到了你在爱我。”
  姜颜林抚着她的轮廓,目光是那么专注,落在她干净洁白的脸上,直到再一次看进了她的眼底。
  在这一刻屏住呼吸的对视中,裴挽意听见她自问自答一般的声音,很轻的一句,重重撞在了心脏。
  “裴挽意,你好像还不知道,你有多爱我。”
  侧躺在床上的人睁着眼,在毫无光亮的黑暗里数着时间,分分秒秒,空荡荡地走着。
  酒店内的遮光窗帘敞开着,让刺破夜幕的第一抹灰白一目了然,无声地宣告着破晓时分的到来。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让疲惫的眼睛合上,缓慢地修养着这一刻回神之后的大脑,放空的意识却无法沉下来,反而飘荡着,在整个房间里游走。
  每一处,都能给她不止一个可以回想的画面。
  闭着眼的人无意识地扬起下颌,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脖颈落下,一路用力地留下温度和力道,扯开了衣领,重现着那些不温和的力道,径直地追寻着能将触感包裹住的温暖。
  分不清回忆和幻想的画面闪烁着,跳跃在了呼吸之间,她蜷缩在被子里,忍着呼吸声和刺痛感,紧握了更多,像是要用力到再也感知不到别的。
  耳边的气息和声音比幻听还要轻,落在她的唇瓣上,她的眉眼间,她的锁骨之下,又抚过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闭着眼,在凌乱散落的长发里遮住神情,一路用力地捏紧,又紧绷着呼吸无法放松。
  比寂静的空响更动听的是幻想,一声声呢喃般的气息和声音,好像也在这一刻和她的体温相拥,让她逐渐被牵引到更紧密的温度,感知着温热。
  它却又从眼角落下来了。
  埋在长发里的脸,打湿了另一个空着的枕头的一角,分不清微咸的味道是汗水还是更烫的,也分不清战栗来自身体还是灵魂的存储。
  她用力呼吸着,加快着,好像这样就能再牢牢紧握那温热触感,只有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在拥抱着她,催化着她,牵动着她。
  她深埋在凌乱的头发里,呼吸打湿了发丝,紧绷的身体情不自禁追寻着所有渴望,再变成颤抖的一句句话音。
  “……姜颜林。”
  “……姜颜林。”
  “——姜颜林。”
  裴挽意扬起下颌,在巨大的攀升中迷离地睁开眼。
  看见的,仍然是满屋子的黑和空荡。
  她绷紧的呼吸像窒息般卡在咽喉里,大脑接收着一切痉挛的信号,却反馈不到最匹配的地方。
  只剩下快速消退的热,又散在了一屋子的缄默中。
  躺在床上的人睁着眼,直到窗外的天色被灰白抹去了深邃的黑,才没什么情绪地爬起身来,一丝不苟地穿好衣服,走进浴室里洗漱。
  洗手台上的那面镜子还是那么清楚地映着她的样子,也只映出了她的样子。
  裴挽意垂下头,按部就班地刷牙洗脸,将自己的狼狈擦洗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热水弥漫在整个浴室里,水雾覆盖在了镜面上,朦胧的空间里好像挥之不去的全是昨日重现。
  坐在洗手台上,趴在镜子前,站在花洒下。
  裴挽意关上了水龙头,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照不出自己轮廓的镜面,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不知看了多久,她才抬起手来,伸出食指,点在了满是水雾的镜子上。
  一笔一划,工整的线条在指尖落下,划开水雾,烙印着方方正正的文字。
  她平静地写完,便不再多看一眼,转身走出了浴室,到角落里拉起行李箱。
  安静的浴室里,只剩下无言的灯光,和收不到的一句回答。
  ——现在,我知道了。
  第206章罪孽深重的女人
  chapter 206
  “欸你知道吗, 我今天下班前来了个面试的新同事,第一眼我就感觉她是女同。”
  视频通话的屏幕上,林小七一脸的高深莫测, 仿佛在说什么秘密新闻一样,引得她背后坐在电脑前工作的黎匀橙发出一声笑:“你的雷达什么时候准过了?”
  林小七顿时辩解了一句:“也不是完全不准吧, 最起码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就觉得你应该是我的后女友。”
  黎匀橙猛地咳了一声,给她疯狂使眼色, 她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屏幕上的姜颜林,连忙换了话题:
  “那什么, 你不是也找了份兼职吗, 感觉怎么样?时隔这么多年再体验基层打工人生活的滋味。”
  姜颜林笑了笑,打开冰箱门,将刚买回来的生鲜和水都放进冰箱里,随口回了句:“还行吧,不是很累, 就是得看排班, 有时候晚班就得在外面吃饭了。”
  她不是很喜欢在外面吃晚饭,但不吃又熬不到下班时间,好在每天通勤的路上都要走一段路,一段时间下来倒是没落下锻炼,抵消了在外面吃晚饭的不健康热量。
  林小七最近才到新的工作地方稳定了一段时间,倒是适应得比姜颜林还快,大概是因为有黎匀橙在身边,她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工作生活也没什么顾虑, 反而每天干劲十足。
  “对了,赛可不是五月也要开学了吗, 她说下个月就得滚回去了,可惜现在轮到你不在国内,都没在国内见上面。”
  林小七和黎匀橙的时间现在比姜颜林晚一小时,已经开始慢悠悠地准备做晚饭,正巧今天姜颜林打工的下班时间早,有空凑在一起闲聊一会儿,就约了一起看个电影,吃个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