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过第三次加印的时候,出问题了。
  因为有家常合作的印厂部分机器故障,可利用资源紧张,印制部紧着其他图书,迟迟没有推进这本加印的流程。没有产品,库房里没办法给渠道方发货,消费者收不到书,这波热度便衔接不上了。
  温迎把这件事反映给林吴虹,后者很是果断,说:“我下午去公司。”
  林吴虹刚出月子,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穿着宽松的衣服,在室内也戴着一顶防风毛线帽,但依旧不减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架势,几句话的功夫便跟印制部沟通好,一切资源必须紧着这本来,然后又去发行部,了解这本书在网店的宣传力度和在实体店的铺货情况,顺便要到了线上线下的宣传推广位,让温迎抓紧和美编沟通做几张新尺寸比例的宣传图。
  林吴虹来公司的时间刚好,平常不在公司的几位总裁都来了,召集编辑部和发行部开了个年度会。
  会议一开始,管理层先对产假期间还挂心工作的林吴虹表达了慰问,然后才开始逐个部门的汇报工作。轮到温迎发言时,林吴虹适时补充了几句,重点说了这本不断加印的书,夸温迎执行力强,对工作有热情云云。
  会议结束往编辑部走时,邬善善挤到温迎旁边,小声跟她说:“部长是怕被你抢功,才特意来宣誓项目主权的。”
  温迎茫然,还没完全理解她的意思,有其他同事走近,邬善善换了话题,说好渴要回去喝水。
  再听到类似言论是从袁吕口中。当时在茶水间,温迎看中这个角落的阳光和绿植相得益彰,正给几本样书拍宣传照。
  袁吕端着咖啡停在她身后,毫无征兆地点评道:“看着挺聪明一小姑娘,怎么拎不清呢。这本书做得再好有什么用,绩效算你的吗?”
  温迎放下手里拿着的假花,循声看向他。
  袁吕抿了口咖啡,一副准备好好教她几句的架势:“做好自己的项目才是厉害,你猜部长为什么把一本压了三四年连定稿都没定的书交给你做?以后机灵点吧,别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温迎没有说话,视线有些尴尬地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恰好从茶水间外路过的林吴虹。
  林吴虹脸色铁青,声音冷冷地打断:“我也想听听,我这么安排是为什么。”
  袁吕的表情一瞬僵住,咖啡险些没端稳。
  温迎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反应很是迅速,把窗边桌几上铺开的针织桌布一兜,上面的样书和零零碎碎的拍摄道具一个没落,她稳稳地抱着,扭头出了茶水间。
  她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只想准点下班,不想听八卦。
  但其他同事似乎不是这样的态度,无数双八卦的眼睛,朝温迎相反的方向望去。
  还差几分钟温迎就能打卡的时候,林吴虹回来了,像是斗胜的女将军,也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告诉大家待会儿部门聚餐,去吃日料。
  温迎下意识要拒绝,但虞石竹听到日料店的名字后,提醒她:“这家日料店人均很贵的,不吃白不吃。”
  温迎小声回她:“我跟朋友约好了,真有事。”
  但温迎有事归有事,这个情形下没办法不给林吴虹面子,尤其是林吴虹特意问她:“小温吃得惯日料吗?想吃别的换一家也成。”
  温迎暂时还不想辞掉这份工作,适可而止地应下来。
  好在日料店也在温迎要去的那家商场,部门聚完餐,送走大家,温迎去街对面的清吧和宋一川会和。
  温迎带着万分愧疚和一身疲惫,进店后发现宋一川不是一个人,虞石竹正坐在他对面,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很是融洽。
  虞石竹是宋一川喜欢的二次元御姐长相。她说话时,宋一川的目光紧紧锁定,一刻也没有移开过。
  但虞石竹明显有些走神,也是她第一时间发现温迎,抬手招呼她:“这边!”
  温迎走到近处,在虞石竹旁边坐下,随口问:“你俩怎么碰上的?”
  宋一川还没完全从方才愉快的聊天中抽神,话是抱怨的,但语气是开心的:“还说呢,被你放鸽子后,我想着去负一层随便吃点吧,结果下电梯时遇到个小孩儿碰瓷,多亏了小竹帮我解围。”
  温迎用吸管尝了尝虞石竹点的酒,觑了宋一川一眼:“行不行了你,被个小孩儿碰瓷还得我闺蜜解围,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虞石竹在一旁笑:“什么碰瓷啊。是小孩儿觉得跟他玩得开心,硬缠着不让他走。”
  三个人闲聊几句,虞石竹拿出手机看了眼,说“活动那边我得回去收个尾”,便要先走。
  温迎适才想到虞石竹今天在这家商场的谷子店有签售活动,难怪她又是化全妆又是戴了顶偏日常的假发套,营业感十足,原来是出来工作的。
  温迎干脆地放人离开前,不忘提醒:“别偷偷结账啊,我一会儿结。”
  虞石竹已经朝店门走了几步,头也不回,抬高的右手在空中圈了个ok,亮了亮,那高挑的身影和甩动的高马尾简直酷进了宋一川心里。
  宋一川刚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就被温迎泼了盆冷水:“别想了,她有男朋友。”
  宋一川的嘴角骤然间耷拉下去,狠狠地瞪着温迎:“谁问了!”
  温迎刚点的酒上来得很快,抿了半杯,部门聚餐的疲惫混着被某人阴晴不定的情绪折腾出的烦躁一点点体现在她清明的眼神中。
  “唉。”
  “唉。”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宋一川是叹自己创业未半中道崩阻的爱情,端起酒杯,问:“你叹什么?”
  温迎开门见山,一瞬不瞬的盯着
  对面的人:“蔺樾怎么跟你说的,关于他对我的感情。”
  直白得宋一川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酒喷出来,他咳嗽两声,顾不得肺腔的酸楚,反问:“你知道?”
  温迎无语地看他:“他连我公司那个小项目都接了。我再猜不出来会不会太白莲了?”
  天天接送她上下班,更是参与椿邮那个他完全没必要参与的项目。
  是出于朋友的身份,还是因为喜欢?
  温迎那天在羊蝎子馆,没从蔺樾实验室的同事口中打听到有用信息。可韩叶纪不善隐藏,盯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温迎看在眼里。
  她问韩叶纪是不是有话要说。
  韩叶纪大概有所顾虑,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这位在计算机领域建树一般的青年,对待亲密关系似乎更为得心应手,很巧妙地反问了句:“你希望是因为什么?”
  韩叶纪或许无心,但温迎被他问得愣住。
  她希望是因为什么?
  她当然希望,无关风月,止步友情。
  但被反问这一刻,温迎才清醒。她那么了解蔺樾,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感情呢。
  自己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潜意识已经发觉事情走到她不愿意面对的地步。
  她逃避地想从旁观者口中找到一点儿支撑她安于现状的余地。
  宋一川又灌了几口清酒,找回声音:“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俩在同一个大学,肯定很快会开始恋爱。我真没觉得谢临舟比sugar强在哪,怎么就不能是他呢?”
  舞台上有个民谣歌手抱着吉他唱歌,温迎盯着听了会儿,觉得他唱歌的声音跟蔺樾有点像,但蔺樾很少唱歌,她甚至想不起蔺樾上一次唱歌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半晌她才收回视线:“感情的事很难说清。大学头两年,我们两家一直在打官司,我和蔺樾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已经是奇迹了,你让我们谈恋爱,会不会太看热闹不嫌事大了。”
  宋一川想到他们两家的矛盾,沉默了。
  温迎看他一眼,对他说,也希望他能转达给蔺樾:“你和他,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恋人可能会分手,但朋友之间,吵吵闹闹,永远都在,不是吗?”
  蔺樾是三岁后出现在旦镇镇的,他那时候身体不好,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偏偏唇红齿白,小小的站在那里,跟瓷娃娃似的。
  蔺家父母算是带动旦镇镇经济发展的那批人,所以他的家境条件遥遥领先,小蔺樾浑身上下都要比同龄的小孩讲究精致,简直就是个矜贵的瓷娃娃。
  大姐头温迎和他产生交集,是因为小弟宋一川向她号啕哭诉蔺樾骗了他的奥特曼小卡,她去替小弟讨说法。
  可去了才知道,宋一川哪里是被骗了,而是他太蠢,都输给了蔺樾。
  那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游戏,圆形的小卡正反两面不同,一张卡在地面上,用另外一张卡去打,如果地上的那张能被打翻面,那这张卡就得输给对方。如果没反面,则换被打的那方去打先打的那人的小卡,直到有卡片被打翻面才游戏结束。
  蔺樾用一张从宋一川那里暂借的卡,赢了他一整盒小卡,连刚开始借出去的那张也输了。
  两手空空的宋一川耍赖,说不借给蔺樾卡了,让对方把那一盒都还给自己,蔺樾当然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