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糖糕在少年手里堆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外表松软撒着晶莹的糖霜,看着就很好吃。
  若是寻常的糖糕也便罢,但面前这个却是拿了不少好东西做出来,虽说一块小小的糕点不至于有什么作用,可是没有修士会拒绝吃这种东西的。
  在五诏云纠结时,宿眉卿已经拿着一块白糖糕咬了一口。
  随着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化开,宿眉卿眉眼带笑:“很好吃。”
  闻扶光虚握着的手在此刻松开了:“我就说……”
  世间最复杂晦涩的阵法他都能解开,区区一个下厨,学起来简直是易如反掌。
  闻扶光嘴角刚刚扬起一抹笑,下一秒就被花竟夷的话给压了回去。
  “别吃。”花竟夷咬了一口后面色巨变,也顾不得手里的东西,一手一边捏住了五诏云和林暮渊拿糖糕的手,“这东西有毒。”
  五诏云手一抖,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神情问:“什么毒?”
  “雾禾草。”花竟夷深吸一口气,“高阶灵植,剧毒且无最有效的解药,只要吃下去,一个呼吸间便能要命……扶光,这草生长环境极为险恶难寻,你,你怎么想的?”
  林暮渊闻言把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他惊声道:“你是不是搞谋杀的……”
  “什么,这个草居然有毒?”闻扶光挠了一下头,迟疑片刻道,“我当时做完一碟后发现少了点材料,刚好它和弋川虹花很像,我以为这俩没差别呢。”
  花竟夷一阵窒息:“……它俩除了花是红色的,其余一概不同,你……”
  闻扶光更加疑惑:“它们的花都是红色的,这难道不足以证明二者相似?”
  花竟夷闻言瞳孔一震,愣在原地。
  “还好花花天生草木心,灵丹毒药的效用于他而言两极分化。要是我们,可就危险了。”五诏云胆战心惊地抹了把脸,“闻兄,你以后还是不要再碰这些为妙。”
  闻扶光抿唇,一脸的不高兴。
  “等会儿。”林暮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指着宿眉卿疑惑道,“你不是说服用雾禾草一个呼吸后便会死,那他都呼吸了这么久了,怎么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
  几人的目光落在了宿眉卿身上。却发现少年在他们说话时就一直默默在吃糖糕,如今正好把最后一块咬掉,末了还掏出一块锦帕将手上沾着的残渣仔细擦干净。
  宿眉卿做完这一切,这才拍了拍闻扶光的肩。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不愧是扶光,不过几日时间,手艺就到了如此地步,成为厨神指日可待啊。”
  闻扶光心情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众人:“……”
  “怎么都这样看着我。”刚刚的糖糕是宿眉卿来到八州后,吃得最好吃的东西。他心情肉眼可见好了很多,见一群人直勾勾盯着自己还有点奇怪。
  五诏云:“你为什么会没事?你也是草木心?”
  “我自然没有心。”宿眉卿唇角微勾,他将油纸慢慢揉成团,“我体质特殊,这些毒药于我而言效用甚微,还不如一个巴掌来得实在。”
  话虽这样说,可他们还是站在原地观察了宿眉卿一会。
  “现在都快午时了,几位师弟怎的还在这里站着不出桃李满天的院门?”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宿眉卿看着走过来的人,挑了挑眉。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陈明课上第一次点名没答上来的弟子张泽雨。
  “是怕出门就会挨揍么?”张泽雨站定在几步开外,他抬着下巴看宿眉卿,“你就是宿眉卿吧,刚刚课上很威风啊,怎么后面几节不表现了?”
  “这样,你帮我把剑诀抄两百遍,之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张泽雨说着递出自己的纸笔,趾高气扬道,“你这样的修为连到飞阳宗的山脚都不配,若是敢不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在外门混不下去。”
  “还有我们的!”跟在张泽雨后面的弟子们也纷纷把自己的东西往宿眉卿手里塞,更有甚者还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人身上。
  花竟夷看着要把白纸往自己身上凑的人,眼神中的冷意恍若实质。
  那人冷不防打了个颤,最后认怂把东西收了回去。
  宿眉卿如黛青眉微蹙,看着面前的白纸迟迟不动手去接。
  “你什么意思?”张泽雨面子有些挂不住,他恼怒道,“你以为你和身后的那群人一样么!你这样的废物,我用一层力气,你便去见阎王了!”
  “真不知道你在高傲些什么,我们没有一上来把你打趴下,已经是给你莫大的面子了。”张泽雨喋喋不休道:“不过就是抄几百遍剑诀,总好过与残废吧?”
  五诏云嘿了一声想动手,却被花竟夷拦了下来。
  迎着五诏云不解的目光,花竟夷轻声道:“今日有我们帮他,那以后呢?”
  五诏云皱眉:“可是……”
  “放心。”花竟夷看着一边沉默不语的闻扶光,勾了勾嘴角,“有人待会比我们更急。”
  闻扶光沉静地看着张泽雨,自然下垂的手指间夹着两枚极小的方形骰子。
  他将要出手,动作却在宿眉卿抬手时止住了。
  少年眉眼温润,五官精致明艳,笑起来时更是乖巧毫无攻击性。
  张泽雨看着突然对着自己笑的宿眉卿,也不禁愣神片刻。
  “只有这些吗?”宿眉卿清而润的声音唤醒出神的张泽雨。
  “当然不是。”其他弟子闻言也不管前面站着的人,而是一股脑把东西扔给了宿眉卿,“我们的一并抄了,若是两日后你完不成,就别怪我们打断你的腿。”
  “完不成何须两日?”宿眉卿笑意盈盈望着面前的人,心中憋着一股让他十分难受的气,“现在就足矣。”
  什么意思?张泽雨脑子还没转过弯,便见宿眉卿手指间不知何时缠着十数根极细的金线。
  金线在日头底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映衬着少年眉梢的冷意。
  宿眉卿手指一动,众人只听得几声脆闷的唰唰声。
  张泽雨看着宿眉卿手里的东西顷刻间被绞成粉末扬入空中,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宿眉卿!你竟然敢把我的书毁了!”张泽雨气得要死,他握拳抬手,浓郁的灵气附着其上,带着破空声便毫不留情砸向宿眉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愣着做什么,收拾他!”其余弟子也从震惊中回过神,纷纷目露凶光朝着宿眉卿而去。
  少年眉眼一沉,嘴角噙笑。他手指一动,原本笔直穿梭在人群里的金线在空中划过耀眼的弧形。
  那群人以为弧形便是金线所在,躲起来毫不费力。于是个个脸上都带着不屑,却不料那只是残留的幻影,金线早在宿眉卿的操控下到了他们身边。
  几声刺耳的撕拉声响起,宿眉卿白衣若飞,整个人动起来便如一只身姿敏捷的灵兽。
  林暮渊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不是说飞阳宗禁止私下打斗么,如今这算?”
  花竟夷驱使藤蔓捆倒几名弟子,面色如常:“聚众闹事吧。”
  五诏云懒散靠在墙边,看准机会伸脚把一旁上去帮忙的弟子绊倒在地,然后赶紧满脸关切跑上去扶人:“哎哟师兄,怎么平地还摔跤,没事吧?”
  那弟子本来还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可看到五诏云关切的表情又陷入迷茫,他条件反射性道谢:“我没事,多谢师弟扶我起来。”
  “没事?”五诏云挑眉,他把人一把按在地上,“现在你有事了。”
  另一边,宿眉卿一脚踹倒张泽雨,手中的金线绞成一把金剑,悬在张泽雨脖子前面。
  “宿眉卿!飞阳宗可是禁止私斗的!”张泽雨看着面前的金剑,他吓出一身冷汗,“你若是伤了我,可就得被抓进刑罚司了!”
  “我真的很烦你们这群人。”宿眉卿一脚踩在张泽雨心口上,他面无表情看着脚底下的人,“你们张口闭口全是修为,似乎我这种修为底下的人生来便罪大恶极,毫无人权可言。”
  “那么,张师兄。”宿眉卿垂首,乌发顺着脸颊滑落,“你现在告诉我,你又出自什么样的心思用刑罚司威胁我呢?”
  “我……我……”张泽雨看着神色冷漠的少年,心中又惊又怒,最后咬牙切齿道,“你不过是仗着手里那串出神入化的金线罢了!若是拿剑舞拳,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青年底气不足的威慑在此刻显得格外可笑,宿眉卿神色不变,只是更加用力地踩着张泽雨。直到看着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唇角才缓缓勾起一丝笑。
  杀了他。一道阴冷的声音轻轻附在宿眉卿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他们不过是下界凡尘,与你可是云泥之别。这样的人都敢欺辱你,就该碎尸万段。
  那声音很轻很慢,带着几分诱惑和挑拨。
  你手里灵器万千,符咒无数,这群人奈何不了你。
  你还有师兄师姐啊。
  宿眉卿的瞳孔一片寂静,好似一潭透不进光的深渊。以少年为中心,四周似乎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