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他有工程师级别,又有已经完成的重要项目,研究生就读期间就可以自己申请课题。
  或许某一天,他还会和原书中一样走上创业之路,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他迫于无奈的唯一出路。
  于是一家人在长山的最后一个年就这么过去,这一次没有值班,严雪得以安安静静在家里待产。
  二老太太一边看顾她,一边还要帮孙子准备开学要带的东西,每天在家里忙得团团转。
  严雪的预产期在二月,去学校报道是肯定赶不上了,也还好她早就考虑过这事,一收到通知书就给学校去了信。
  信上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希望学校能通融一二,允许她坐完月子,迟一个月去学校报道。
  大概学校也没见过谁是大着肚子上考场的,但她的分数又确实不低,比燕大在省里的录取分数线还高出三四十分。
  于是最后学校还是给她回了信,同意她延迟入学,如果实在不方便,秋天跟78级一起入学也可以。
  所以二月底便要去学校报道的就只有严继刚,小孙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自己出远门,老太太能不操心吗?
  倒是严继刚本人没那么紧张,“没事的奶奶,姐姐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也一个人来了东北?”
  “她那是没办法。”二老太太说,“你当我愿意让她一个人跑这么远啊?也就这年代走哪都要查介绍信,没有拍花子。”
  严雪就在一边扶着腰看着,她现在月份大了,行动不便,没法跟着二老太太一起收拾。
  正说话,外面邮递员过来,说有祁放的信,严继刚腿勤快,立马出去帮姐夫接了。
  回来祁放已经站在了里屋门口,接过来只扫了一眼,就拆开抽出信纸,将信封递给严雪。
  严雪一看,“咱爸的。”正琢磨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事,祁放已经整个人顿住。
  他拿着信纸的手都握紧了,好半晌,才将目光挪到严雪脸上,“咱爸说,上面要给部分科学家平反了。”
  上面的确要给部分科学家平反了,不仅要给他们恢复名誉,还要在下个月举办一个骨灰安放仪式。
  苏常青并不在这些著名科学家之列,但这至少是一个信号,上面愿意为这些知识分子洗清冤屈,还他们一个公道。
  而这些年祁放坚持隐忍,魏淑娴苦苦等待,所想所求的不就是这一个信号?
  “联系师娘,让师娘写一份材料去燕京叫屈吧。”严雪轻声说,“咱们自己也写一份,咱们不等。”
  要等全面平反,那得等到明后年,与其焦灼等待,还不如主动争取。
  祁放看看她那张温柔笃定的笑脸,“好。”刚要去写字桌边写信,却见严雪捧着肚子,脸色突然一变。
  他当时便过去扶住人,“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看到严雪确定地点了点头。
  这下二老太太再顾不得小孙子,祁放也再顾不得信,赶紧收拾东西准备送严雪去江城市医院。
  长山刚建市,很多东西譬如医疗水平都没有跟上,想安安稳稳生孩子,还得去江城。
  虽说严雪之前去做过检查,没有什么胎位不正的情况,可以顺产,但有会做剖宫产的医生在还是更让人放心。
  祁放骑着自行车就去找了培育中心的司机,司机又开着培育中心的车把严雪送到了江城市医院。
  车上祁放、二老太太都跟着,当然是坐后面的车斗,只把祁严遇小朋友留给了严继刚照看。
  这次要比上次快,人才进了医院三个小时,里面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接产的护士出来报喜,“产妇生了,生了个千金,大人孩子都平安。”
  祁放立马就问护士:“我能进去看看吗?”听得护士又走了进去,“我看看收没收拾好。”
  不多会儿出来通知家属可以进去了,祁放和二老太太一股脑挤进去,祁放目标明确直奔严雪。
  可能这次生得快,严雪看着比上次好一些,但还是浑身汗湿,面色苍白。
  祁放和她说了几句话,确定她无事,这才注意到护士正在给婴儿称重,问了句:“这回不是儿子吧?”
  敢情刚刚他根本就没听,而且什么叫这回不是儿子吧?这得是对儿子有多少心理阴影?
  反正护士听了挺无语的,严雪也有点,这还好是个女儿,不然从出生起就要被爸爸提防了。
  等严雪小睡过一觉,又吃了二老太太煮好的小米粥,才望着枕边的襁褓,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是不是二月十四?”
  二老太太过惯了农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正准备拿着碗出去洗的祁放转眸望来,“是。”
  那这小家伙挺会挑日子的,九年前也是这一天,严雪和祁放领证结了婚。
  严雪刚这么想,祁放已经注视着她,“九年了,咱们俩结婚。”
  竟然也想到了,严雪眉眼弯起来,看得二老太太赶忙从孙女婿手里抢过碗筷。
  “水房在楼梯那边吧?正好我去个厕所。”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才去过,拿着东西就走。
  祁放也就重新坐回了病床边,看看新生的小女儿,再看看严雪,“二月十四,也是西方的情人节。”
  声音低醇轻缓,竟似带了点缱绻的味道,听得严雪微愕,“你也知道?”
  不过也是,他俄语和英语都很精通,会知道并不奇怪。
  只是彼时两人初初相遇,并没有多想,如今回首,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刚好。
  第二天祁严遇小朋友跟着舅舅来看了新生的妹妹,嘴上没说,一双小桃花眼却瞪得大大的,显然觉得妹妹有点丑。
  严继刚这一回倒是成了有经验那个,跟自家大外甥说:“长一长就好了,你小时候也这样。”
  大外甥显然不信,但他都成大外甥了,还是得昧着良心跟舅舅一起夸妹妹好看。
  祁放还能不知道自家儿子那点小心思,也不说破,反而问严继刚:“东西带过来了?”
  “带过来了。”严继刚立马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颗狼牙,上面还有二老太太之前就搓好的红绳。
  祁放小心翼翼将狼牙系在女儿脖子上,如今严雪一颗,严继刚一颗,祁严遇一颗,小女儿一颗,四颗狼牙终于全都有了归处。
  七天后严雪出院,全副武装回到家里继续坐月子,他们家情人节宝宝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叫祁知遇。
  严雪想到了自己生产前那封信,想到祁放这些年的所想所盼,“是知遇之恩那个知遇吗?”
  祁放刚在纸上落下这两个字,闻言合上钢笔,转眸看她,“不是。”
  严雪一愣,他已经低声又道:“是相知相遇的知遇。”
  老师是他的前半生,是他的领路人,也是他的抱憾终生,他的意难平。
  但好歹上天给了他一场暴雨,一场冰雹,又在漫长的寒冷中给了他一个撑伞的人,一个同行的伴。
  有些人他会一直记在心里,但从今往后陪他走下去的,是他阴差阳错遇到的这个意外。
  是他们共同孕育的两个孩子,是奶奶和继刚,是他们从艰难里,一点一点组建起的这个家。
  三天后,严继刚背上行囊,告别照顾自己多年的奶奶、姐姐和姐夫,告别家里的小外甥小外甥女,独自坐上了去往燕京的火车。
  又半个月,祁放出发前往省城,在省城写了第一封信给严雪报平安,然后随着省代表队一起进京。
  严雪出月子那天,他刚好抵达燕京,跟代表团一起被安排在大会堂附近的一家国营旅店。
  这两年京里会议多,负责筹备大会的工作人员也接待出了经验,安顿好他们,还告诉他们会外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祁放当时望着旅店外一个方向没说话,等代表团再次清点完人数解散,才拿上东西准备出去。
  “去给你小舅子送东西?”和他同住一屋的是省拖的工程师,和他还算熟,知道他有个小舅子在燕京上大学。
  祁放没否认,出门又往那边看了眼,才坐上公共汽车,给严继刚送家里新摊的煎饼。
  严继刚正是饭量大的年纪,学校发那点粮票肯定不够吃,家里还给他弄了些全国通用粮票。
  回来的时候日头西斜,残阳遍地,祁放正准备回招待所,不远处有人叫他,“小放。”
  会这么叫他的人没有几个,祁放顿了下,还是转回头,望到了不远处正坐在自行车上的祁开。
  “还真是你。”祁开立马从自行车上下来,快走几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弟妹呢?没和你一起?”
  距离上次见面又过去五年,祁开看着没那么瘦了,人也褪去满身疲惫压抑,重新有了活气。
  就是两兄弟见面,依旧有些陌生,祁放看看他,“我自己来的,参加科技大会。”
  这几年两边虽然有了书信往来,但多是祁经纬在写,祁放顶多回张照片,或者让家里好大儿写上几句话。
  祁开并不知道苏常青还给他留了东西,更不知道他已经将系统完善,拿到了大会入场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