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但这件事虽然成了不少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终究热度不高,大家的热情还是更多放在了过年上。
  林场虽然地处偏远,但林业一直是国家经济支柱产业之一,每年林业局都要向国家输送上亿立方木材,也算是地方上的大单位了。
  因此林业局一直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挨个林场下来放电影,过年也会有扭秧歌之类的活动,丰富林场职工及家属的娱乐。
  采伐忙碌的时候,还会有艺术团上到山上的营地,专门为采伐工人送去慰问演出。严雪来得晚,听说去年的艺术团里有从燕京下放过来的歌唱家,歌唱得特别好,不少职工家属都上山去听了,回来后津津乐道。
  刘卫国不是一个人过来串门的,刘春彩也跟过来了,来邀请严雪跟她一起去看扭秧歌。
  这种活动祁放向来是不参加的,兄妹俩象征性问了句,见他果然没兴趣,就把严雪拉出门了。
  来的秧歌队人不少,敲锣打鼓吹唢呐,还都是有扮相的,一个个筹扇甩着,高跷踩着,后面还有跟着跑的大头娃。
  秧歌沿着林场的主路扭了一路,林场的男女老少就围在街边看了一路,严雪也算感受了把这个年代的年味儿,她上辈子那会儿这种活动已经没有了。
  见她满脸笑意回来,祁放问她:“你准备哪天去镇上?”
  “去镇上?”严雪没记得男人和她提过这茬。
  “去把上次没买齐的东西买了,”祁放说,“趁我这几天还有假。”
  上次因为时间紧,又是严雪一个人去的,的确还差些东西没买,严雪想了想,“顺便去秋芳姨家串个门吧,上次我没碰到她人。”
  “秋芳姨?”男人看了一眼她。
  “就我姑姥姥家大女儿啊,你忘了?她家就住在镇上,我这次来还多亏了她。”
  严家到底有多少亲戚祁放还真不知道,也就没多说,“行。”
  至于祁放的姑姑,鉴于祁放之前几年都是在山上一个人过的年,祁放不提,严雪自然也不会提。
  结果两个人去了镇上,又一次扑了个空。单秋芳一家回婆婆那过年了,得初六才能回来。
  他们去那天是初五,刚好送年,林场下来一趟不容易,两人自然不可能再跑第二次,只得又把东西托给了对门。
  出胡同的时候,正碰上几个年轻男人说说笑笑往后面那条胡同去。
  祁放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严雪自然没注意,倒是那边有人回头看了眼,被身边的人怼了把,“瞅啥呢?”
  “没啥,应该是看错了。”
  这回东西总算买齐了,唯一不方便的是这年代没有塑料袋,不是牛皮纸包,就是牛皮纸绳绑。
  严雪把围巾手套摘下来,“你初八就上山,用不用我准备什么?”
  “不用。”祁放想也没想拒绝,话毕察觉到什么,又抬起眸看她,“我自己会弄。”
  “那我就不管了。”严雪本来还想把新买的饼干给他装点,他不要算了。
  正整理东西,有乘务员从这边路过,人都走过去了,又转回头,盯着严雪瞧。
  严雪注意到了,“同志你有事吗?”祁放也跟着望了过去。
  “你是不是给齐……”似乎觉得说名字她也未必认识,对方又改了话,“你是不是给过人一幅画,画鞋的?”
  “你是说旱冰鞋?”严雪只给过人这个东西。
  果然对方点头,“就是那个冰鞋,下面有四个轱辘的。”
  说着又看了她一眼,还有坐在她旁边的祁放,“他有东西让我给你,你等等我去休息室拿。”
  “有东西给我?”严雪很显然的意外。
  “放心,不是啥值钱东西。”乘务员已经转身走了。
  祁放坐在窗边看了看严雪,并没有多问。
  严雪却是个有话当场就说开的,“之前我在小市场碰到王老头以次充好坑人,当场拆穿了,差点被坑的就是他说这个人。后来又在车上碰到,对方看我在画图,跟我要,我就给他了。”
  “你说的一点不愉快,就是因为这个?”
  “也不全是。”严雪自认没那么无私,“之前我就和王老头有点摩擦,王老头把我装松子的麻袋割破了。”
  这还一件接着一件……
  祁放直觉这里面还有事,相处这些天,严雪并不像是会主动与人结怨的,甚至很会和人打交道,看刘家人跟顾大娘对她的态度就知道了。
  但严雪不说,他也就没问,不多久乘务员回来,“就是这个,早两天就让我放车上了,一直没碰到你。”
  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严雪面前,竟然是一双用木头打好的旱冰鞋。
  “你可别让我退回去啊,”乘务员说,“这东西有大小,退回去别人也穿不了。”
  这倒是实话,严雪个子不高,按她的尺码制作的旱冰鞋自然也不大,别说男性,脚大一点的女性都未必能穿上。
  她也就没再推拒,大大方方收下了,“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还拿了几个冻离给对方,“还有同志过年好,这是我和我爱人的一点心意,麻烦你帮我们转交。”递上一袋饼干。
  这句“我和我爱人”一出,乘务员忍不住又看了眼她身边的祁放。
  不过人家做事很滴水不漏了,不仅回了礼,连他这个帮着捎东西的都送了水果,他点点头,“行,我帮你给他。”
  人回到小金川,先拎着东西去了齐放那,“人家结婚了你知不知道?”
  齐放正在洗衣服,闻言一头雾水,“什么我知不知道?”
  “就给你图那姑娘,她之前不是还帮过你吗?我今天在车上碰上了。”乘务员说。
  齐放立马停下动作,“那旱冰鞋你给她了?”竟然先关心这个。
  乘务员很是无语,“给了,一见面就给了,喏,她还让我把回礼给你捎过来。”
  一听还有回礼,齐放赶忙擦擦手,才敢去接纸袋子。
  见他把东西仔细放回屋内,乘务员实在没忍住,“我说她结婚了,我在车上还碰到了她爱人。”
  “她结不结婚关我啥事?我就是想谢谢她,又没别的意思。”
  齐放嘟囔了一句,闷着头继续洗衣服。
  乘务员却眼尖地看到,刚刚洗完的一条裤子又被他按回水里,打了一遍肥皂。
  这让乘务员不禁在心里叹气,巴巴找人做出来,又特地让他在车上留意,怎么看都不像是只想谢谢人家。
  齐放对他那个相亲对象可能都没这么上心,那事儿到现在还没个结果呢。
  可人家姑娘已经结婚了,就算没结婚,他也未必有机会。
  齐放这人太老实了,嘴又笨,人是个好人,可惜一点不会讨姑娘喜欢。
  另一边,祁放对送东西的人不怎么在意,倒是对送来的东西难得有那么点兴趣。
  东西是他拎下车的,一入手就知道用了很扎实的木料。
  轮子轴心用的是钢针,估计还上了油,转动起来特别流畅,表面还刻了些纹路,应该是用来防滑的。
  可惜也是用木头做的,换成塑料肯定更合适,他把旱冰鞋放到炕边,问严雪:“这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啊,以前见别人穿过。”
  严雪自认没那创造能力,也不居功,反正对她来说,上辈子也是以前嘛。
  祁放就没再多问,“贾师傅那你还去吗?”
  就说他是他家老实基因突变了,一看到旱冰鞋,就猜出她之前找木匠是想做啥。
  “去啊,我还有一样东西想做。”严雪规整好买回来的东西,过来拎起旱冰鞋,“我去一趟春彩家。”
  “这是给春彩的?”祁放真正意外了。
  他知道严雪问过他春彩不能滑冰的事,却没想到她这么上心,竟然想出来个不用上冰也能滑的旱冰鞋。
  看到严雪带来的东西,刘春彩也不可置信地连问两遍,“严雪姐,这真是给我的?”
  刘家二女儿刘春妮和小儿子刘卫斌也围在旁边,像在围观什么稀罕动物。
  刘春妮还好,性子比较腼腆,刘卫斌却伸手就要摸,被刘春彩瞪了一眼,又吐吐舌头收回。
  “没事,摸摸坏不了。”严雪把鞋子推向刘春彩,“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她本来想自己找人打的,没想到有人先做了,还好刘春彩虽然比她小三岁,个子却和她差不多,应该能穿上。
  一试果然能穿上,稍微有点松,带子绑紧点就没事了。
  刘春彩坐在炕边滑了下,立马听到轮子嗖嗖转动的声音,“感觉比冰鞋还神奇诶!”
  刘卫斌一听,更急切了,“姐!姐你让我试试!”
  “你能穿上吗?”刘春彩才不舍得给。
  “怎么穿不上?”刘卫斌表示不服,“咱妈都说我长得可快了,嗖嗖的。”
  实在抢不过,又听到黄凤英从地窖回来了,他干脆跑出去,“妈,我也要旱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