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们跟报社关系好,不上机关报,可以会会《知音》之类的杂志,《知音》文章的题目我都帮你想好了,触目惊心,冒号,一位男子与情人,括号男的,十年苦情路。”
  张伟满心满眼,只剩触目惊心四个字。
  陈晨的调侃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认真,“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条件,局里要是不让这么干,我就自己出钱找人写,当期杂志我也出钱包圆了,在咱们谭城免费发放。这是我从警挑大梁的第一件案子,局里没经费没关系,我有的是钱跟你耗。”
  张伟被陈警官的财大气粗打败,手铐磕上脑门,“别说了,我招还不行吗?用世博酒打苗小杰的是我。
  连我爸妈都不知道我的事,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俩吵起来还是因为提成,她往包房送酒,有时候也会接单,没接什么大单,大部分都是10块以下的便宜酒水,提成没多少,我也不稀得扒皮。
  上个月做错了账,把她的20块提成算给了别人,她不乐意,说她以前干出纳的,我的对账单她看一眼就能看出老多毛病,不把钱退给她,她就找老板告状。
  我不想搭理她,看她越说越激动,就从兜里掏出20块钱甩给她,让她赶紧滚。没想到20块钱把她刺激疯了,直接冲过来要打我,我正在往柜子里摆酒,侧身躲开她,举着手里的酒冲她后脑勺拍了一下。
  没控制好轻重,她踉跄了下,手撑着墙面,说自己迷糊。我没当回事,合上玻璃柜门,离开前威胁她,如果再敢扎刺,就让她不得好死。”
  “完了?”陈晨不满意。
  张伟咽了一口唾沫,“当然完了,你当我傻,为了20块钱杀人。”
  “口若悬河,避重就轻,张伟你的能言善辩我算领会了。”陈晨压根不信他的鬼话。
  张伟放下手铐,狠狠敲了两下桌面,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我避什么重?就什么轻?我上手打她了,我怕你们把我算成同谋,才瞒着不说的。你他妈少冤枉人。”
  陈晨跟他纠缠了大半宿,两天没睡觉,实在撑不住了,把人留在审讯室,他在隔壁检查室的小床上眯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有严方组织的早会,对正在侦办的案件做小结。听陈晨说张伟打死都不招。大家对这件案子也提起了兴趣,照理说这种伤害已婚妇女案件,把社会关系往死里查,一查一个准。
  “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个嫌疑人还找不到一个凶手,可不多。”
  “会不会是这仨男的,或者其中两个联合做的案子?”
  “陈儿,你太软了,今儿个再把那俩人薅来,使劲诈一诈,把他们那些弯弯肠子都捋直了,不信诈不出东西。”
  “章牧杰后悔出轨,这么大一钱包,苗小杰能说放就放?指不定说了些让他身败名裂的话,把他惹急眼了。
  还有葛军,他转述的律师答复有一半是错的,属于苗小杰的安置费是板上钉钉的个人财产,就算婚内出轨,少分的是夫妻共同财产,无论怎样他都要把钱还给苗小杰。还不上,只能杀人喽。“帮忙分析的是一大队的老朱,人送外号军师,自学法律,是刑侦支队的兼职法律顾问。
  严方和戴豫都没发表意见,让陈晨自行安排后续调查。
  陈晨先查了二十块钱,张伟说他扔出去的钱不会再捡回来。苗小杰兜里一共找到十块钱,要么他说谎,要么……
  张伟没说谎,他扔给苗小杰的钱被水吧服务员胡丽娜捡了去。
  “二十块钱呢,我一个月才挣多少,为啥要找失主?不义之财得赶紧花了,早换成麻辣烫,冰花煎饺进肚子了。”
  行吧,虽然没有原物,也算能证明张伟没骗人。
  张伟和苗小杰的冲突是在凌晨三点,水吧位置在楼梯旁,走廊尽头,当时大部分值夜班的员工已经走人了,包括水吧服务员胡丽娜,她是第二天上班捡的钱。
  这件案子又回到了原点,公安传唤没有次数限制,章牧杰,葛军被陈晨连续传唤了三回。
  章牧杰外遇的事还是被他老婆知道了,不但闹到了建筑公司,甚至闹到公安局。
  陈晨纳闷,“我就威胁两句,我去他家查访都没明说,他老婆是怎么知道的?”
  跟着看了好大一场热闹的念白举小手认领,“那个公司的财务阿姨问我你是便衣警察吗?我说是。她又问你来干哈?我说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偷听呗。她就把门开了一道缝,领着我和另外两个阿姨一起偷听。”
  众人:“……”
  章牧杰被老婆一闹,也没了顾忌,跟陈晨周旋了好几轮,什么新东西都没交代。葛军还是一副窝囊样,一个劲问老鳖精公司什么时候被查。
  案子走进死胡同,陈晨第一次领衔的调查出师未捷。
  陆可乐也有些忧愁,剑也不练了,跟逗逗老祖一起杵着小脸,并肩坐在
  花坛旁。
  “我爸爸说,下周一开始,我们家就要被停业整顿了,如果封的时间久,就要把大奔卖了还银行贷款。”
  老祖不理解,“可是你爸爸说,他有好多个二百万。”
  不孝子拆台,“都是跟银行借的,我爸爸说傻子才用自己的钱做生意,用借来的钱生钱才是最聪明的。”
  歪理邪说又把老祖征服,“你爸爸是我见过第二聪明的人,我爸爸第一聪明。”
  皇朝关门跟她还有一些利害关系,二姨奶才上了一个礼拜班,250还没挣到手呢。
  必须想想办法,可是她只是一条出生才三个月的蜃龙幼崽,见过最多的是后山的妖兽,妖兽一个不服就是干,没那么多阴谋诡计,对人她没那么了解。
  老祖醒悟,画本子这种纯杜撰的东西不能用来指导实践。
  深深叹了口气,“哎。”她也没辙了。
  “哎。”陆可乐也跟着一起。
  俩小孩在花坛旁制造了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浪。
  放学的老祖在公安局后院树叶快掉光的大柳树下找到了情绪低落的咯咯哒叔叔。
  几片顽强的柳叶终没挺过脑人的秋风,打着旋地往咯咯哒叔叔垂着的脑袋上贴,此情此景,何等凄凉。修炼停滞不前的修仙者也是这样颓丧。
  人间小火炉戴逗逗热乎的小脸贴上陈晨冰凉的皮夹克,“咯咯哒叔叔,你有烦恼就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憋出心魔就糟了。
  陈晨搂住小孩苦笑,倒是没憋着,“我翻来覆去审问这三个人,他们说话找不出矛盾的地方,死活都咬定最初的辩解。我也查了他们三个的背景,毫无交集,没有提前合谋的迹象。苗小杰的社会关系也摸了好多遍,除了这三个,再没隐藏的仇人或利害关系人。逗逗,你说说,那么大一娱乐场所,就算再晚,怎么就没人看到苗小杰是怎么死的?邪门了!”
  小孩狠狠点头,“真邪门。”
  “叔叔是不是很没用?不是一个成功的警察?”
  小孩又狠狠摇头,“咯咯哒叔叔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想要成功走上巅峰,除了天赋,最重要的是努力,你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还不够,努力是日复一日地打磨技能,道心,身体,没有捷径,只有水磨石穿,记住,没有捷径!”
  画本子虽然不能指导办案,辨认坏人,但画本子里有无数励志故事,老祖拿来鼓励徒子徒孙不要太便利。
  “没有捷径,只是我还不够努力。天啊,逗逗,你们阿兹伯格症都这么聪明吗?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从哪本书上背的?”
  老祖只想今晚吃啥好赫儿,靠自己熬不出鸡汤。
  “逗逗说得没错,办案没有捷径,努力不是耗时间,耗精力在一个地方打转,努力需要脑子一起努力。”
  孙局从大树后头转过身,公安局宿舍跟总务处在一个办公楼。他去总务处了解情况,下楼听到了小孩和陈晨的对话。
  “不光是你,我看有很多人现在被案子压着,一着急就忘了办案的基本原则,无论什么时候,证据和调查研究,都要排在口供之前。你与其花大量时间跟嫌疑人周旋,不如好好研究现场证据,重回现场做实地探访。”
  孙阎王目光犀利如旧,一眼就能将人看穿,陈晨被他盯得无地自容,捞起小孩就跑,“局长,我这就去。”
  老孙望着一大一小跳上吉普,收起面上的严肃,目光带笑,低声念了句,“孺子可教。”
  他心下还有一番感悟没说出来,那小孩也太聪明了,公安局什么时候也能有钱换吉普,盖公房啊。
  陈晨带着小孩在路上打算好了,要重走一遍苗小杰生前10小时之路。
  他们先来到皇朝的后巷,下午六点她在这里跟丈夫葛军见面,被告知坚持离婚将无财产可分,心情想必十分愤怒焦虑。
  抱着糟糕的心情,她上楼交班开始工作,跟她一样岗位的值班人员一共5人,每人分别负责16间包房,皇朝生意火爆,她一刻不停地忙碌到夜晚十一点,其间还遭到两个客人的呼呵,一个喝醉酒的客人想要贴身未果。唯一能跟她说上话的胡丽娜听她来水吧取酒时抱怨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