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挚友,更是至亲。无论对陈应槃,还是魏洛泱,都是如此。
  魏洛泱低着头,是为着遮挡脸上的泪水。
  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知道她是个很爱哭的人,总是不知不觉间,眼泪就夺眶而出。
  她的前十四年无父无母,无喜无悲,满眼只有生存,等她懂得何为感情时,那情绪总是汹涌得让她不知所措……
  洛音桐随着父母走着,眼睛一直瞥着魏洛泱。
  她前些天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在侧房里还没看上几篇公文,便偷偷从窗户往外看,只看见魏洛泱一人在那魂不守舍地站着。
  她心里一紧,但又觉得自己不算太错,又不想去道歉,就在那看了好久,她是越想越气闷,这种感情持续到现在,还没中断。
  送葬的队伍停在了墓穴前,众人默然着,直到老掌门入葬为止。
  随着最后一抔土洒向墓前,葬礼已是结束,但却只有寥寥几人离开。
  魏洛泱站在最边缘处,远远地看着墓碑。
  岳珩生前留下过“简葬”的遗嘱,死后却顺了爱慕虚荣的少掌门的意,为他挖了一所宽大的墓穴,里面金银珠宝无数,一同陪葬。
  少掌门的几个亲传弟子悄悄接近魏洛泱的身边,冷不丁地开口说:“……千骑大人,我是不是之前见到过你?”
  魏洛泱抬头一看,竟是她流浪时曾乞食过的富家子弟,王蟠晃着手里的障刀,冷笑道:“以前只听说过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还不知道野狗跟上凤凰就能当哮天犬了。”
  魏洛泱置若罔闻。
  王蟠接着讽刺道:“你现在叫什么?魏洛泱?老掌门一生待你这么好,你连一个她的姓都不肯冠。”
  “魏家又是谁家,谁栓得住你这条野狗?洛家当年对你这么好,你倒是说走就走,连个姓也不留……”
  “你真是好狠的心啊。”王蟠将魏洛泱往后一推。
  魏洛泱踉跄一下,瞪着他问:“你怎会知道洛家的事?”
  “千骑大人,需要我告诉你现在有多少人想杀了你吗?若不是你明面上的关系只有女帝和岳掌门,洛家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啧啧……”
  陈应槃未走,人群未散,岳珩尸骨未寒。魏洛泱有千百种摆脱的方法也不敢实行,更何况此人说的话让她心神不宁。
  魏洛泱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牵连他人,她不怕被人发现过往,被人贬成野狗,她最怕的便是因自己牵连别人。
  她问:“你想怎么样?”
  王蟠笑了下说:“你跟女帝是好手段,制服了官僚军阀,也断了我家千年根基。不巧想杀了你的人中,也有我的一份。但你手上太强,我实在是……无计可施。”
  “你站在这,让我砍一刀,这些事我便当一笔勾销。”
  王蟠手里的障刀,不长不短,他说:“我不会触你这条狗的要害,更何况你这般身手,哪怕我真照着要害刺,你也能躲开。我就想出出气,没别的。”
  魏洛泱闭上眼,说“好。”
  王蟠抓着匕首,咧出一个骇人的笑。他刚要出手,只听一声大喝。
  “魏洛泱你是不是疯了?!”
  洛音桐冲上来一拳打在王蟠的脸上。
  “这种事你能答应?”
  第9章 打架,爽
  这一声大喝引得众人回头看去,陈应槃无奈地笑了一下,她敛起笑意,走到岳珩墓前,严肃说:“卿在世时……”
  这一段演说一下把刚刚回头的众人全吸引回来了。
  洛音桐一只手掐着王蟠的脸,一边恶狠狠地盯着魏洛泱看。
  “你想干什么,你真要让他捅一刀?刀上有毒怎么办?”洛音桐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下王蟠,“你看他长得贼眉鼠眼的,你怎么想的!”
  魏洛泱摇摇头说:“我已下了决定,便不会反悔。”
  “我看你是欠砍了,别让他砍,我砍一刀行吗?”
  王蟠抽搐着嘴角,口齿不清地打断道:“洛小结,则样不和四吧。”
  “有你说话的份吗?”洛音桐皮笑肉不笑地说。
  本姑娘把你们全门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求饶呢。
  讲道理?你配吗。
  王蟠被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魏洛泱道:“放开他。”
  “你别以为我没听到你们说的话,别用那些高尚的不想拖累谁不想祸害谁这种破话糊弄我。”
  洛音桐冷冷地说:“洛泱早就死了,死在乱世中行善的路上。”
  魏洛泱嘴唇颤抖着,话语在喉咙里滚了滚,没能说出口,还是低下了头。
  洛音桐一把甩开掐着王蟠的手,嫌恶地说:“以后别让我看到你这张脸,真是脏了我的手”
  “**(陈朝粗口),没家教是吧,不知道要尊敬前辈?”
  王蟠反手一个障刀直击洛音桐面门而去,洛音桐一个拔刀斩,挡住的同时力度大得直接让王蟠向后踉跄几步。
  洛音桐舞了个刀法,收刀入鞘。
  横刀轻便,她哪怕来参加葬礼都随身带着,魏洛泱的陌刀过重过大,杀伐气太强,正式场合一般都不会带着。
  王蟠气得嘴都合不拢,他虽然料到这一击不会有什么成效,但没想反倒被洛音桐狠狠秀了一套。
  他目眦欲裂,想跟她拼命,此时一个声音突然插嘴道:
  “我看二人有些争纷,不如我们比武解决。”那人似乎已在旁边观赏已久,声音含笑,“在墓旁大闹,终究是不合礼数。”
  “报上名来。”洛音桐警惕地说。
  “鄙人岳罗峰,老掌门麾下大弟子。”
  那人微微颔首,露出一张奇丑无比的脸,满是烧伤留下的疮疤。
  魏洛泱看着洛音桐,说:“镇岳盟的人,怕是难保公平。”
  “千骑若是担心……”
  “我答应。”
  “你……”魏洛泱哑然,眼里满是担心。
  洛音桐笑得恣意:“有合理合法的机会把他揍一顿,为什么不干?”
  “混账,我让你知道什么叫镇岳盟!”王蟠唾了一口。
  洛音桐眨眨眼,努力不让自己笑得更大声。
  什么叫镇岳盟?就是被自己一个人杀干净的那个吗?
  由魏洛泱和岳罗峰当裁判,四人在附近找了一个训练场,要求只能用木刀对打,两人分别被搜身,确认不携带暗器。
  洛音桐自然还是选了木横刀,王蟠选了两把障刀,刀刃较短,多为在战场上护身所用。
  王蟠不敢轻举妄动,洛音桐便先一步出击,一个拔刀斩又快又强地横砍向王蟠的颈部。
  王蟠反手握刀,将两把刀交叠起来,抬手挡住。
  洛音桐再次后退。
  洛枫擅用长剑,魏洛泱擅用陌刀,两者都是较长的兵器,她也习惯了抢占距离优势,而障刀短而轻,近身战横刀占不到优势,她必须要学着利用长度来取得先机。
  她心里竟兴奋起来。
  洛音桐猛地蹬地,双手紧握横刀作刺势,王蟠再次格挡,她停下脚步,控制在合适的距离。
  收刀、上挑、刺、斩——
  王蟠完全处在被动中,只顾一味着防守。
  洛音桐旋身,换手,转而从侧翼攻击,王蟠一手挡住,她俯身一个横扫直向王蟠腿部击来。
  这一击虽出乎意料,但也让洛音桐步入王蟠的攻击范围内。
  王蟠被一脚踢倒,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将障刀向洛音桐面门袭来。
  洛音桐竟轻巧地一把抓住王蟠手腕,攥得极紧,王蟠的手竟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她将王蟠握着刀的手往下一扣,将身站起。王蟠连忙调整身位,再度发起攻势。
  靠着障刀的轻小,他攻击速度极快,洛音桐舞着横刀尽数挡下,毫无压力。
  明眼人都能看出胜负已分,王蟠完全是在被动地防守,且已经分身乏术,累得气喘吁吁。
  魏洛泱正想开口说胜负已分,却被岳罗峰拦住。
  岳罗峰笑道:“比武总要看那关键一击,对吗?”
  魏洛泱皱皱眉头,还是后退一步。反正洛音桐先机尽占,让王蟠扑腾两下无伤大雅。
  洛音桐再度上前,这次比前些次气势还要更盛,她将横刀向下猛地劈砍而去,王蟠一挡,手便已震麻,一只手的障刀直接落在地上
  他满头大汗,洛音桐逼着他步步后退,他手腕上已有淤青。
  洛音桐反手一击直向要害而去,即将分晓胜负。
  谁知王蟠冷笑一声,将手中障刀刀刃侧靠内,用力向木刀劈砍而去,木横刀竟瞬间裂成两半!
  ——这障刀竟是一把铜刀!
  障刀本就轻小,木刀和铜刀重量虽有差别,但也并不明显。
  更何况世上用障刀的人极少,绝大多数人都无与障刀对敌的经验,根本反应不过来其中的区别。
  而王蟠甚至特意将障刀的刃面改到相反处,在刚刚的战斗中,自始至终都是用刀背与洛音桐对垒,任谁也看不出来其中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