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的汤队。”贺倩说。
  汤照眠转身离开了技术队,还没等她走出去多远,贺倩就追了出来。
  “汤队,指挥中心说半个小时前接到一起跳楼自杀案件。派出所的民警已经过去了,死者就是那个小区的住户,就叫王彪,会不会就是我们找的那个?”
  第9章 死亡艺术家
  riesling关掉了房间的灯,光着脚,坐在落地窗前,一边喝香槟,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一个穿着蓝色衬衣,披着白大褂的女人。
  那个女人正举着沉甸甸的相机,给那个掉在她车上的男人拍照。
  这让riesling不由得想起她在碎片塔杀掉的伊藤信长。
  是不是也会有一个人,举着相机想要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每一个细节呢?就像狂热的粉丝不愿意放过自己偶像的一举一动那样。在阿里米尔的时候,她可不会被这样厚待。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摆弄死亡的艺术家。
  一辆白色的丰田越野车横冲直撞地从小区门口开了进来,停在了警戒带的外面。
  汤照眠推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
  “汤队,您来了。”等候多时的辖区派出所所长,见到汤照眠下车,赶紧迎了上去。
  “哟,今儿挺早啊,”汤照眠掀开警戒带,进了中心现场,“说现场情况。”
  “18时13分,接到报警,声称目击一男子从b栋15层坠楼。我们上去敲了门,没人应门,开锁师傅已经上去开锁了。”
  汤照眠看了一眼所长,正要说什么。
  “汤队!”冯原从远处跑了过来,“汤队,货车司机已经指认了,这个死者就是王彪。”
  汤照眠心里一阵无语。
  “冯原,你去保安室调查一下监控。”
  “好的汤队!保证完成任务。”
  汤照眠掀开警戒带,走近了那具仰面花池里的尸体。
  蓝伊一正举着相机给尸体的细节拍照。
  “今天怎么是你在拍照?”汤照眠问,“你那小助手死哪儿了?”
  “在蹲法医门诊,所里提报了几条伤残鉴定的需求。”
  汤照眠的好闺蜜兼好搭档蓝伊一,是海港警察局重点保护的珍稀动物,她是整个海港唯一一个法医人类学博士,也是唯一一个由医学科班出身,转读法医人类学的专业法医。
  纵然如此,蓝伊一的父母对于蓝伊一的人生选择颇有微词。
  在某次家庭心理咨询当中,谈到蓝伊一读完医学院以后,又要去读法医人类学博士的这个“选择”,蓝天鸣平心静气地问蓝伊一说:“你真的知道你在选择什么吗?”
  “知道。”蓝伊一看着蓝天鸣的眼睛说。
  蓝天鸣也看着她,不说话。他在等蓝伊一解释“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在选择自己的人生。”蓝伊一说。
  “你选择的人生,就是每天醒来跟人类的尸体打交道?”
  心理咨询师坐直了身子,仔细观察着这场对话。
  “不是。您也不需要通过跟我辩论来得出我想要的人生究竟是什么。”蓝伊一说,“我现在就可以清楚地告诉您,我不需要您向我的人生提供的唯一的、确定的答案,我有我自己的答案,我会为我自己的人生负责。”
  “确定的答案是有好处的,”蓝天鸣的语气诚恳,但神色透着傲慢,“你不选择这个答案的同时,也放弃了它的好处。”
  “那就放弃。”蓝伊一斩钉截铁地说。
  然后她用三年时间拿到了法医人类学博士学位,再次回到海港,成为了一名专职法医。
  蓝伊一半跪在尸体旁边,做着体表检查。
  “这是让人推下来的吗?”汤照眠看着仰面躺在草丛里的尸体问。
  “尸体多处骨折,集中在肋骨,体表只有轻微擦伤,虽然还没解剖,但多半直接致死原因是内脏器官破裂,从技术上基本可以认定为高坠。”
  蓝伊一指了指汤照眠身后用粉笔圈起来的人形,“痕检圈起来的那个位置,是第一撞击点,然后他的身体弹起,所以呈现了现在这个仰面躺在草丛里的状态。”
  汤照眠点点头,“那非技术上呢?”
  “一起上楼看看吧。”蓝伊一站起身,摘掉了沾血的手套。
  俩人站在垂直向上的电梯里。
  “伊一啊。”汤照眠凑到蓝伊一跟前,窃窃私语,“前天我们截了一辆车,车上有一吨钚。今天司机刚供出来这个王彪,他立马就高坠了。”
  “钚?哪个钚啊?”
  “化学元素那钚。”
  “那你?”
  “没事儿,靠,变异不了。”
  “不过,怎么会有一吨?这个市面上不能流通吧。”
  “可不嘛,hsa都派人来局里协助调查了。你闻闻,你闻闻,”汤照眠扯着自己的领口,伸到蓝伊一面前,“我这两天一边排查布控,一边审司机,睡觉的时间都没有,馊了都要。”
  蓝伊一探过头认真地闻了闻,“确实有点儿。不过还是要恭喜你,拯救世界的愿望就要达成了。”
  “没时间洗澡就是我拯救世界的最大障碍。”
  电梯到了王彪家的楼层,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汤照眠困惑地抬起头看了看电梯,走出了电梯门。
  这里一梯两户,痕迹检验已经在左手边的王彪家整理现场,汤照眠看了看对门。门口铺着地垫,地垫上是三双拖鞋。
  她走上前,敲了敲对面的门。
  “没人吗?”蓝伊一已经穿好了鞋套。
  “没人。”汤照眠说完,接过了蓝伊一递来的鞋套。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王彪家里。
  这间三室一厅被打扫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客厅的铝合金窗户大敞,汤照眠走到窗边,从敞开的窗户里探出头去,看到了楼下正在忙碌的警员。
  蓝伊一拉开了门口的鞋柜,第一层放着一双男鞋,第二层是四双女鞋,第三层是两双崭新的拖鞋,似乎是为客人准备的。
  “常住三口人,小孩和妈妈有计划地离开了家。并不匆忙,甚至还有时间打包行李。”汤照眠走进卫生间,若有所思地环视着卫生间里的物品,这里显得有些空荡,没有女性用的洗漱用品和化妆品。
  蓝伊一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里面是整齐码放着的果蔬,她拿出一颗草莓闻了闻,“家里的食材买回来已经有两三天了。”
  “王彪在货车司机被抓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汤照眠走出了卫生间。
  两个人站在客厅,再次看向大敞开的窗户。
  “他是穿着拖鞋跳下去的。”蓝伊一说,“应该可以在楼下找到他的拖鞋。”
  汤照眠又探出头去,看着楼下忙碌的警员,“你会穿着拖鞋跳楼吗?伊一。”
  “不会,首先跳楼是很糟糕的自杀方法,但如果非要跳楼,大概会做很多准备,毕竟下定决心要自杀,多少还是会沐浴更衣,焚香饮茶以后再做打算,除非,有人逼我现在就跳。”
  “或许,是有人在敲门,”汤照眠回过头,看着大门,指了指门,又指了指窗子,“他知道敲门的人是谁,也知道对方是来找他麻烦的,所以直接选择了跳楼。”
  蓝伊一点了点头。
  汤照眠拿出手机,拨通了冯原的电话。
  “喂,汤队。”
  “监控视频拷贝好了吗?”
  “汤队,看门的大爷没理我……”
  “你需要他怎么理你?”
  “我……”
  “今晚你别睡了,跟技术队一起,把这个小区里每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都排查一遍。找出所有今天进入小区的非常住人口和非常住车辆,明天挨个过。”
  “知道了,汤队。”
  “我等你好消息啊。”汤照眠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怂包软蛋。”
  “注意你的语言,汤队。”
  “好好坐办公室不好吗,非得到外勤来,外勤是这么好干的吗?”
  “那你一开始就别答应,你不愿意驳局长的面子让他女儿进了外勤探组……”
  “打住,打住,”汤照眠打断了蓝伊一,“人孩子是警校优等生,这是实事,我可不是因为看领导面子。只是她这性格上太软弱,我就是在看她什么时候会反驳我。”
  “你这是什么歪门邪说。”
  “这你别管。”
  两个人走出了房间,电梯门打开又合上。
  “晚上去你家吃饭行吗?”汤照眠说。
  晚上11点,北湾的一片高档别墅区里,空气静悄悄,只有松鼠还在树上上蹿下跳。
  蓝伊一在厨房岛台前,看着自动开瓶器在嗡嗡嗡的旋转中,取出了雷司令的瓶塞。她拿着酒瓶走到木质餐桌前入座。一只橘猫在她脚边,轻轻蹭着她的腿。她伸手把小猫捞了起来,放在了怀里,摸着它的后背。
  桌上摆着两盆鲜红的带头小龙虾,这是刚才她们路过打包回来的宵夜。
  “我真幸福啊。”汤照眠洗完澡,穿着浴袍,走进了客厅,“这种好日子要是能天天过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