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离开家乡，去到新的地方，对我来说应该是和死掉没有什么区别了。”
光鲜亮丽的陈树苗，会杀了朴实无华的陈树苗的。美好的乡村回忆会变成噩梦，丢卸的家人和责任是罪证，这些全都是陈树苗从前赖以生存，努力保护着的东西。
可是听完这些话，宋哲只觉得很悲伤，很想靠近陈树苗，拥抱一下这个长大痕迹很明显的男孩。
“有什么东西困住了你，树苗。”宋哲支起身体，坐在床沿，他对着陈树苗说，“你搞错了一个事情，真正的爱在你离开或者死后依然会继续发生的。”
“你害怕被忘记吗，跟着爱人走，所有人印象里的陈树苗，就被丢下了或者杀死了吗？”
“不会的，无论人是死还是活，是在身旁还是在远方，只要产生了关系，就不会消失这种爱的连接。很多人表现出来的振作，还有不以为意，其实也是谎言，让所有人都更好的活下去的谎言。”
“很多人爱你，不是爱上永远不会改变的你，而且爱上了活生生的，正在发生着的你。如果有人因为你的离开或者变化，就要丢下你放弃你，说明那不是爱，那是绑架，逼你撕开一部人自己，献给他们的卑鄙。”
“我们必须承认，爱是需要做出一部分的自我牺牲，可是前提是爱已经被感知，被理解，也被回应。你总提及别人，为什么不总提及自己，树苗？你有爱人，有哥哥，有爸爸妈妈，我知道你很爱他们，那你爱你自己吗？坐飞机，就不能是为了自己去看看别的地方，或者认识新的人吗？”
陈树苗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宋哲的话对他来太过宽阔，太少听过。只是他突然理解了，也许可以不用丢下小花被子还有哥哥，他的包袱行囊其实空荡，容得下过去很多幸福和不幸福回忆，也容得下片刻的离开还有长久的陪伴。
“也许我从前对你说过一些轻浮的话，让你误以为人的死亡很轻易，还把死亡当成一种爱的体现，这是错误的。”宋哲感到抱歉，“我的死亡是已经注定的事情，我和我的女儿关系虽然不是很亲密，相隔很远，爱却不会因此被隔绝。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把所有事情发生的原因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我更知道，所有爱着彼此的人，都急着当别人错误的凶手。”
如果让爱他的人知道他不久于世，就会把以前缺少的陪伴和关怀加倍的偿还，甚至加倍的惩罚自己。这是宋哲不希望所见到的。
宋哲难得温柔，对于这个没有任何实际关系，认识不到半年的，有点笨拙的学生，他已然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想把所有道理就讲给他听。
只是有些事情，不亲自去想去经历，是没有办法弄懂的，最后他只能归结于一句话。
“不要这样对自己。”
陈树苗抬起头，病房里的灯比想象中的要温馨，不同于之前很多个独自的夜晚，他一直等待着审判和谴责。
“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宋哲摆摆手，把纸袋子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抚摸过花纹和边角，“你缝得那么好，我女儿绝对喜欢的。”接着他细细叠好，把袋子放回陈树苗的手边。
“我最后想委托你，陪我坐这趟飞机，一起参加我女儿的婚礼吧。”宋哲说，“马上就是暑假，结算我应给你的报酬，一起去看看那个很远的时间，如何呢？”
去吧，陈树苗心里的小人在呐喊，徐远就在那，那个教堂也在那，给所有人一个惊吓吧。
“什么时候出发呢？”他问。
◇
第44章
“不好意思，你是认真的吗？”又是这个茶水间，又是这个陈树木，“又要出国？”
“什么叫又啊，我之前根本没有出国过。”陈树苗愤怒，停下了踩缝纫机的脚，回到电脑桌面前，“不要搞错。”
“……”陈树木真是无语，狠狠地关上冰箱门，“天底下就徐远一个男的让你喜欢啊，我听小菲说，不是大学里面你交到好朋友了吗？”
“我就不能自己想去吗，我靠自己劳动赚钱出国玩，有什么不行的。”陈树苗生气了，挥着反抗的旗帜，坚决抵制陈树木的独裁。
陈树木正想问他，怎么这么巧就是徐远在的国家，还专门挑自己最忙的时候不能陪他的时候，理由还非常冠冕堂皇的。
门外有脚步声，陈树木来不及应付他，先挂了电话，熟人拍拍他，原本要擦肩而过，他却突然出声。
“小周，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在那个，办护照那个地方工作？”他反手搂过同事，“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你最近工作有什么事，我帮你解决。”
很快同事就答应了，陈树木的大方和人际交往能力有目共睹，这也算不上什么难办的事情，回到工位上，他打开了中介的联系方式，同意把房子便宜点出手。
“徐远到底有什么好的？”陈树木愤愤不平，怒喝一口白开水，“真是破坏家庭和谐。”
他弄不懂陈树苗，陈树苗也不在乎。
他把免提打开，和冯潇分享自己即将开始旅程，虽然陈树木不懂陈树苗，但冯潇也许懂陈树木，因为他也不懂陈树苗为什么执着。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男的，要跑到国外去找吗？”冯潇拿到了毕业证，等待录取通知书，好美味的老板让他来打暑假工，只要没有顾客，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打电话给陈树苗。
“我主要是陪我老师去参加结婚的。”陈树苗无力强调，“我还没想过去找他，只是想去看看。”
看看那个被他拒绝的选择，还有未知的生活。
他打开电脑屏幕，确认他们要去的婚礼，就在徐远和他约定过的那个教堂举行。
“大部分的都是巧合，小部分是祈祷。”陈树苗是少见的运气很好，在一趟正当的出行之中，可以充分的包含私心。
地板上铺满了换季的衣服，还有没多久又重新打开的行李箱。
“你要去多久？”冯潇有点担心，他躲在收银柜台的下面，“你会不会看到那里很好，你就不回来了？”
陈树苗关掉了免提，认真地对着听筒说：“不会的，我要继续回来，过我的生活。”
他抬起头，桌面前的窗户帘子被关着，窗外摇晃的枝叶有了隐隐约约的花苞，夏日的热风吹过，摇摇晃晃的，掉下去不见的几朵，就是陈树苗一天要结束的信号。
冯潇别扭着，“那你去好好玩，你也要快点回来，不要忘记我。”
他们俩之间也隔着不算很近距离，手机总是欠费的冯潇，想念陈树苗的方式很拮据。
“我会给你发消息，只不过有时差呢。”陈树苗解释，“我是白天的话，你就是晚上，没有办法一起睡觉还有一起吃饭。”
陈树苗突然觉得很神奇，这样不同步的生活，他和徐远居然坚持下来，还都做的不错。
现在没有人会因为等待而感到不安，信息的回复是一种习惯，打开电脑，置顶的对话框里总是有未读的消息，没有一条被错过，被忽略。仔细来看，关于陈树苗的，还有徐远的人生细节，完全是只隔着几个小时，清楚的被彼此了解。
“我们还在一起呀。”他告诉冯潇，“我们没有分开，只是没有见面而已。”
电话挂断了，夜幕也降临，屋子里很安静，陈树苗却不寂寞，他已经有了很多主意，忧愁烦恼真正的远离了他的人生。
小苗：周近，国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地方吗？
刚起床的徐远绞尽脑汁，打开地图，想要找出点什么餐厅还是景点，他现在非常懊悔，早知道也要出门逛逛。
周近：有家做海鲜的餐厅，以当地一个渔女的名字为名，食材都是当地人亲自捕捞的。
小苗：好吃吗？
周近：还不错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徐远中午难得没有在楼下的餐厅买三明治，越过三条街道，来到了这家餐厅。
“一个人，两个位置。”徐远很淡定，翻开菜单，有一半的文字自己都看不懂。
但是没关系，他琢磨图片，给自己点了三明治。然后反复揣测，如果陈树苗来了，他会喜欢什么菜呢？
他不喜欢难嚼的，不喜欢要剥壳的，也不喜欢黏糊的。腊肉要给他切碎，虾要提前去壳，不喜欢淋酱汁。
徐远叫来了服务员，询问他有什么菜是这样的。
“这道菜也许你喜欢，凉拌虾仁和蟹肉。”服务员有耐心，徐远下了单，拍了照片，任由那道菜在空荡的座位上摆着。
“你不喜欢吗？”服务员好奇，“还是有哪里不对？”
徐远摇摇头，他自己坐的是板凳，高大的身形有些憋屈，对面的位置是沙发，明显很舒服，可是他没有任何要改变位置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徐远说，面子自己的餐盘是空荡的，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谁，还有谁的回答。
服务员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是怕被这位顾客殴打，毕竟社会上大部分人类的情绪都很不稳定，所以选择了不要仔细过问，“你需要打包吗？”
光鲜亮丽的陈树苗，会杀了朴实无华的陈树苗的。美好的乡村回忆会变成噩梦，丢卸的家人和责任是罪证，这些全都是陈树苗从前赖以生存，努力保护着的东西。
可是听完这些话，宋哲只觉得很悲伤，很想靠近陈树苗，拥抱一下这个长大痕迹很明显的男孩。
“有什么东西困住了你，树苗。”宋哲支起身体，坐在床沿，他对着陈树苗说，“你搞错了一个事情，真正的爱在你离开或者死后依然会继续发生的。”
“你害怕被忘记吗，跟着爱人走，所有人印象里的陈树苗，就被丢下了或者杀死了吗？”
“不会的，无论人是死还是活，是在身旁还是在远方，只要产生了关系，就不会消失这种爱的连接。很多人表现出来的振作，还有不以为意，其实也是谎言，让所有人都更好的活下去的谎言。”
“很多人爱你，不是爱上永远不会改变的你，而且爱上了活生生的，正在发生着的你。如果有人因为你的离开或者变化，就要丢下你放弃你，说明那不是爱，那是绑架，逼你撕开一部人自己，献给他们的卑鄙。”
“我们必须承认，爱是需要做出一部分的自我牺牲，可是前提是爱已经被感知，被理解，也被回应。你总提及别人，为什么不总提及自己，树苗？你有爱人，有哥哥，有爸爸妈妈，我知道你很爱他们，那你爱你自己吗？坐飞机，就不能是为了自己去看看别的地方，或者认识新的人吗？”
陈树苗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宋哲的话对他来太过宽阔，太少听过。只是他突然理解了，也许可以不用丢下小花被子还有哥哥，他的包袱行囊其实空荡，容得下过去很多幸福和不幸福回忆，也容得下片刻的离开还有长久的陪伴。
“也许我从前对你说过一些轻浮的话，让你误以为人的死亡很轻易，还把死亡当成一种爱的体现，这是错误的。”宋哲感到抱歉，“我的死亡是已经注定的事情，我和我的女儿关系虽然不是很亲密，相隔很远，爱却不会因此被隔绝。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把所有事情发生的原因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我更知道，所有爱着彼此的人，都急着当别人错误的凶手。”
如果让爱他的人知道他不久于世，就会把以前缺少的陪伴和关怀加倍的偿还，甚至加倍的惩罚自己。这是宋哲不希望所见到的。
宋哲难得温柔，对于这个没有任何实际关系，认识不到半年的，有点笨拙的学生，他已然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想把所有道理就讲给他听。
只是有些事情，不亲自去想去经历，是没有办法弄懂的，最后他只能归结于一句话。
“不要这样对自己。”
陈树苗抬起头，病房里的灯比想象中的要温馨，不同于之前很多个独自的夜晚，他一直等待着审判和谴责。
“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宋哲摆摆手，把纸袋子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抚摸过花纹和边角，“你缝得那么好，我女儿绝对喜欢的。”接着他细细叠好，把袋子放回陈树苗的手边。
“我最后想委托你，陪我坐这趟飞机，一起参加我女儿的婚礼吧。”宋哲说，“马上就是暑假，结算我应给你的报酬，一起去看看那个很远的时间，如何呢？”
去吧，陈树苗心里的小人在呐喊，徐远就在那，那个教堂也在那，给所有人一个惊吓吧。
“什么时候出发呢？”他问。
◇
第44章
“不好意思，你是认真的吗？”又是这个茶水间，又是这个陈树木，“又要出国？”
“什么叫又啊，我之前根本没有出国过。”陈树苗愤怒，停下了踩缝纫机的脚，回到电脑桌面前，“不要搞错。”
“……”陈树木真是无语，狠狠地关上冰箱门，“天底下就徐远一个男的让你喜欢啊，我听小菲说，不是大学里面你交到好朋友了吗？”
“我就不能自己想去吗，我靠自己劳动赚钱出国玩，有什么不行的。”陈树苗生气了，挥着反抗的旗帜，坚决抵制陈树木的独裁。
陈树木正想问他，怎么这么巧就是徐远在的国家，还专门挑自己最忙的时候不能陪他的时候，理由还非常冠冕堂皇的。
门外有脚步声，陈树木来不及应付他，先挂了电话，熟人拍拍他，原本要擦肩而过，他却突然出声。
“小周，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在那个，办护照那个地方工作？”他反手搂过同事，“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你最近工作有什么事，我帮你解决。”
很快同事就答应了，陈树木的大方和人际交往能力有目共睹，这也算不上什么难办的事情，回到工位上，他打开了中介的联系方式，同意把房子便宜点出手。
“徐远到底有什么好的？”陈树木愤愤不平，怒喝一口白开水，“真是破坏家庭和谐。”
他弄不懂陈树苗，陈树苗也不在乎。
他把免提打开，和冯潇分享自己即将开始旅程，虽然陈树木不懂陈树苗，但冯潇也许懂陈树木，因为他也不懂陈树苗为什么执着。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男的，要跑到国外去找吗？”冯潇拿到了毕业证，等待录取通知书，好美味的老板让他来打暑假工，只要没有顾客，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打电话给陈树苗。
“我主要是陪我老师去参加结婚的。”陈树苗无力强调，“我还没想过去找他，只是想去看看。”
看看那个被他拒绝的选择，还有未知的生活。
他打开电脑屏幕，确认他们要去的婚礼，就在徐远和他约定过的那个教堂举行。
“大部分的都是巧合，小部分是祈祷。”陈树苗是少见的运气很好，在一趟正当的出行之中，可以充分的包含私心。
地板上铺满了换季的衣服，还有没多久又重新打开的行李箱。
“你要去多久？”冯潇有点担心，他躲在收银柜台的下面，“你会不会看到那里很好，你就不回来了？”
陈树苗关掉了免提，认真地对着听筒说：“不会的，我要继续回来，过我的生活。”
他抬起头，桌面前的窗户帘子被关着，窗外摇晃的枝叶有了隐隐约约的花苞，夏日的热风吹过，摇摇晃晃的，掉下去不见的几朵，就是陈树苗一天要结束的信号。
冯潇别扭着，“那你去好好玩，你也要快点回来，不要忘记我。”
他们俩之间也隔着不算很近距离，手机总是欠费的冯潇，想念陈树苗的方式很拮据。
“我会给你发消息，只不过有时差呢。”陈树苗解释，“我是白天的话，你就是晚上，没有办法一起睡觉还有一起吃饭。”
陈树苗突然觉得很神奇，这样不同步的生活，他和徐远居然坚持下来，还都做的不错。
现在没有人会因为等待而感到不安，信息的回复是一种习惯，打开电脑，置顶的对话框里总是有未读的消息，没有一条被错过，被忽略。仔细来看，关于陈树苗的，还有徐远的人生细节，完全是只隔着几个小时，清楚的被彼此了解。
“我们还在一起呀。”他告诉冯潇，“我们没有分开，只是没有见面而已。”
电话挂断了，夜幕也降临，屋子里很安静，陈树苗却不寂寞，他已经有了很多主意，忧愁烦恼真正的远离了他的人生。
小苗：周近，国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地方吗？
刚起床的徐远绞尽脑汁，打开地图，想要找出点什么餐厅还是景点，他现在非常懊悔，早知道也要出门逛逛。
周近：有家做海鲜的餐厅，以当地一个渔女的名字为名，食材都是当地人亲自捕捞的。
小苗：好吃吗？
周近：还不错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徐远中午难得没有在楼下的餐厅买三明治，越过三条街道，来到了这家餐厅。
“一个人，两个位置。”徐远很淡定，翻开菜单，有一半的文字自己都看不懂。
但是没关系，他琢磨图片，给自己点了三明治。然后反复揣测，如果陈树苗来了，他会喜欢什么菜呢？
他不喜欢难嚼的，不喜欢要剥壳的，也不喜欢黏糊的。腊肉要给他切碎，虾要提前去壳，不喜欢淋酱汁。
徐远叫来了服务员，询问他有什么菜是这样的。
“这道菜也许你喜欢，凉拌虾仁和蟹肉。”服务员有耐心，徐远下了单，拍了照片，任由那道菜在空荡的座位上摆着。
“你不喜欢吗？”服务员好奇，“还是有哪里不对？”
徐远摇摇头，他自己坐的是板凳，高大的身形有些憋屈，对面的位置是沙发，明显很舒服，可是他没有任何要改变位置的意思。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徐远说，面子自己的餐盘是空荡的，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谁，还有谁的回答。
服务员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是怕被这位顾客殴打，毕竟社会上大部分人类的情绪都很不稳定，所以选择了不要仔细过问，“你需要打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