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早上徐远得知陈树木来过时，心里堵塞着的烦躁和失落，这是很难排解的。所以下午他抓着陈树苗不放，试图做些亲密的事情，让陈树苗在自己身旁，哪怕是短暂停留也好。
可现在手边的柔软皮肤，证明了陈树苗没有想要走远的意图，他就在这里，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徐远这个人身上。
“我会修好的。”徐远用手心接住陈树苗的脸颊，拇指扫过他的睫毛，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谢谢你，小树苗。”他又认真的说：“我很喜欢这个手表，以后我会天天戴着的。”从今往后他就只带这一个手表了。
陈树苗看到他这样喜欢，原本灰暗的心情像是打开了窗一样变亮，开始讲述买手表那天的事情：“那天我去买手表，一开始我想买个金色的大手表呢，可是太贵了，而且，那个店长还说买不起就去买玩具，讨厌死了。”
“真讨厌，那个人。”徐远应和着点头，心里还是有点庆幸陈树苗没买那块金色的表的，不然拿到手了他还得过下心里那关。
“后来有一个人拦着我，说让我随便看，我就买了这个，好看吗？”陈树苗眼睛亮亮的，期待着徐远的回答。
“很好看，你的眼光真好。”
“原本我还想讲价呢，可是我看到他还有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老婆还生病了，我就不舍得了。”陈树苗耷拉着眉毛，叹了一口气，“小时候，我也像那个小孩一样，在我妈的摊位底下坐着，不敢让别人看见呢。”
陈树木在城里上初中，花钱要紧的很，陈老妈就把家里种的菜摆到镇上的摊子买，能赚一些是一些，自己打了个木头小摊车，把东西摆上去后下面正好放下一个陈树苗。
很多人看见你有小孩，就忍不住上手摸，或者四处问多大了，读不读书。陈树苗长得又像个小女孩，老有一些大婶大叔伸手往陈树苗的裤子里捏，怀疑他是不是男孩子，要是拦住了，还得说你“太计较，小孩子摸一下怎么了。”
实在不放心陈树苗一个人在家里，陈老妈只好嘱咐陈树苗躲好，不要被别人发现，哪怕有人问“陈树苗在哪？”也不可以冒出来。
有时候想让陈树苗在底下写会作业都不行，来来往往的人群经过摊前，偶尔踢到小车，陈树苗就只能捂住耳朵，闭紧眼睛。
听着有人在和妈妈讨价还价，陈树苗心里不停的祈祷：快买下吧，都买了，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如果那天运气好，卖光了，陈树苗也许会得到帮忙的奖励，吃上一根最便宜的棒棒糖，；运气不好没卖完，就得背上小背篓帮妈妈把剩菜带回家。
那时候没有电瓶车，只能走路回去，陈树苗只到妈妈的一半高，却要妈妈给他一半重的东西背着，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放下。
晚上到了家里，陈树苗还要帮种完地的陈老爹洗菜，偶尔能偷吃到几块肉，但是大头还得留小碗里着给哥哥吃。因为哥哥要好好读书，有出息的孩子，家里的好东西就得堆着给他献上。
陈树苗和陈树木睡在一间房，不算特别聪明的陈树木要挑灯夜读，忙碌了一天的陈树苗困得神魂颠倒，却被晃眼的灯扒开眼皮。
“哥哥，你的学费到底要多少钱？”小小的陈树苗问，到底要这样辛苦多久？今天只赚了很少的钱，晚上也没有怎么吃肉，马上就要交陈树木的学费，陈老爹拼了命的从那块土地里想要挖出更多的钱，半夜的陈老妈也要做些针织，帮镇上的人们缝衣服，补鞋子。
听到弟弟的话，陈树木放下来被握出汗的，用的很短的铅笔，仰着头躺在椅子上说：“应该是很多钱的，我要上和徐远一样的那个特进班，要多交一倍的学费。”
“一倍是是多少张一百块钱？”陈树苗也不困了，把被子披在身上坐起来，和他哥聊着，
陈树木只是摇摇头，也不懂具体要多少钱，老爹开完家长会回来，只和陈树木说专心学习，钱的事情他们总会解决的。
今天晚上的陈树木特别累，他脱了鞋子外套之后，走到门旁边告诉他弟“要关灯咯”，看着小陈树苗躲进被子里之后，拉了拉灯绳，哈哈大笑的冲过去抱住在床上的一小团陈树苗不放。
闹完之后，陈树苗问他哥：“你知道‘好美味’的烧鸡吗，我今天在镇上听人说，这家新开的店很好吃，而且是一整只鸡呢，就是有两个鸡腿，两个鸡翅的那种。”平常在家里，一般是四个人只能吃半只鸡，或者是四分之一个鸡，鸡腿都要剁成好几块才能分着吃，陈树苗长这么大，只在别人结婚的喜宴上吃过呢。
“我知道这家店，徐远爸爸的店就开在那边，我去买课本的时候看见了，特别香。”陈树木把手垫在脑袋后面，“等我拿到奖学金，应该有不少钱，把钱给老爹老妈之后，留一些我带你去吃怎么样？”
“还要喝果粒橙，大瓶的！”
“买那种超大瓶的，所有人可以一起喝。”
陈树苗嘴里的口水滋溜滋溜的，咬了咬被子，然后大声宣布：“哥哥，你最好了！”
白天漫长又疲惫的徒步，爸爸妈妈往哥哥碗里夹的筷子，还有晚上总是打扰他睡觉的台灯，陈树苗全都既往不咎，坚持数年。
多年后的今天，对待长大后的陈树苗已经没有那么耐心的陈树木，他也全然理解，只是不再轻易妥协，不再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允许我生气一次吧。”陈树苗坦荡的说着，“这样才公平嘛。”
【作者有话说】
（。-w-）zzz
第15章
今年，陈树木总是光顾医院。
他去前台帮刘雨菲她爸交完费，低着头发短信给徐远，让他记得带陈树苗去见老黄，接着等电梯。
到了病房里，陈树木没提多少钱，告诉刘父自己要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他，去被叫住了。
“你弟弟还好吧？”刘父的脸色苍白，满头银丝，伤痛和心理压力压垮了他，“怎么不带他来城里生活了，不是说好了吗？”
陈树木有些疑惑，印象中刘雨菲的父母应该是很不喜欢提到关于他的“农村家人”，难道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帮忙？
“他现在在我朋友家，有人照顾他。”
“我那天听小菲说，他说有什么心理疾病，是怎么了吗？”
“他……当时和我父母一起在车上……”陈树木不想继续说，这是很残酷的事情，没有人想亲身经历，他不想总是和别人提起。
“总之，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说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先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医院大门的时候，坐在长椅上张望等他的刘雨菲突然喊：“树木，你等等我。”
陈树木呼出一口白气，现在已经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了。
两个人并肩沉默的走着，就在陈树木想直接和刘雨菲说再见的时候，却看见刘雨菲眼眶湿润，神情惶恐。
“怎么了？”陈树木没带纸巾，想帮她擦眼泪，又怕弄花刘雨菲的脸蛋，她一向不爱被摸脸。
“如果我们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们吗？”这次她不再顾忌满脸妆容，任由泪水肆意打湿她的妆容，粉底下的黑眼圈遮盖不住。
这是个难回答的问题，陈树木抿嘴，只是说：“你先回去吧，太冷了。”
回镇上的巴士正好来了，陈树木还是没忍心，用袖口把刘雨菲下巴上的泪珠擦干，和她说：“不要乱想。”
“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叔叔也好得差不多了，暂时就不来了。”
很快他就转身上了巴车，找了一个离窗户很远的位置坐下。
晚上准备锁上大门睡觉的时候，有人伸出手挡着，不让陈树木关上。
“树木，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邱阿公穿着厚厚的棉服，挤进了陈家的大门。
陈树木一拍脑门，完蛋了。
“这个，我们可能还是得留着自己种呢，阿公。”陈树木拉着老人坐下，和他解释：“树苗和我可能都是留在村子里呢，地不方便给出去，那毕竟是我爸妈留下来的，舍不得。”
邱阿公却摇摇头：“树木，别的不说，你们兄弟俩照顾不过来的，地里很辛苦，起早贪黑的，年轻人已经吃不得这么累。再说了，你和小树苗两个人以后都要结婚娶老婆吧，全耗在在一块地里，怎么吃饭？我们种了一辈子地，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不要求高了。”
“我知道，你爹妈给你在城里买了房子了，但是你替树苗想想，他以后咋办，就靠一口地养活自己？”
是啊，陈树苗怎么办？
现在很多事情不是陈树木的一厢情愿可以解决的，哪怕他只是想留住一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是百分百可行的。
送走了邱阿公，陈树木一个人躺在床上，满心都是惆怅。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穷过苦过没有迷茫过，爹妈弟弟哪一个不是站在他后面替他加油打气，尽一切努力帮忙。似乎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只有他没想过的事情。
可现在手边的柔软皮肤，证明了陈树苗没有想要走远的意图，他就在这里，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徐远这个人身上。
“我会修好的。”徐远用手心接住陈树苗的脸颊，拇指扫过他的睫毛，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谢谢你，小树苗。”他又认真的说：“我很喜欢这个手表，以后我会天天戴着的。”从今往后他就只带这一个手表了。
陈树苗看到他这样喜欢，原本灰暗的心情像是打开了窗一样变亮，开始讲述买手表那天的事情：“那天我去买手表，一开始我想买个金色的大手表呢，可是太贵了，而且，那个店长还说买不起就去买玩具，讨厌死了。”
“真讨厌，那个人。”徐远应和着点头，心里还是有点庆幸陈树苗没买那块金色的表的，不然拿到手了他还得过下心里那关。
“后来有一个人拦着我，说让我随便看，我就买了这个，好看吗？”陈树苗眼睛亮亮的，期待着徐远的回答。
“很好看，你的眼光真好。”
“原本我还想讲价呢，可是我看到他还有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老婆还生病了，我就不舍得了。”陈树苗耷拉着眉毛，叹了一口气，“小时候，我也像那个小孩一样，在我妈的摊位底下坐着，不敢让别人看见呢。”
陈树木在城里上初中，花钱要紧的很，陈老妈就把家里种的菜摆到镇上的摊子买，能赚一些是一些，自己打了个木头小摊车，把东西摆上去后下面正好放下一个陈树苗。
很多人看见你有小孩，就忍不住上手摸，或者四处问多大了，读不读书。陈树苗长得又像个小女孩，老有一些大婶大叔伸手往陈树苗的裤子里捏，怀疑他是不是男孩子，要是拦住了，还得说你“太计较，小孩子摸一下怎么了。”
实在不放心陈树苗一个人在家里，陈老妈只好嘱咐陈树苗躲好，不要被别人发现，哪怕有人问“陈树苗在哪？”也不可以冒出来。
有时候想让陈树苗在底下写会作业都不行，来来往往的人群经过摊前，偶尔踢到小车，陈树苗就只能捂住耳朵，闭紧眼睛。
听着有人在和妈妈讨价还价，陈树苗心里不停的祈祷：快买下吧，都买了，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如果那天运气好，卖光了，陈树苗也许会得到帮忙的奖励，吃上一根最便宜的棒棒糖，；运气不好没卖完，就得背上小背篓帮妈妈把剩菜带回家。
那时候没有电瓶车，只能走路回去，陈树苗只到妈妈的一半高，却要妈妈给他一半重的东西背着，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放下。
晚上到了家里，陈树苗还要帮种完地的陈老爹洗菜，偶尔能偷吃到几块肉，但是大头还得留小碗里着给哥哥吃。因为哥哥要好好读书，有出息的孩子，家里的好东西就得堆着给他献上。
陈树苗和陈树木睡在一间房，不算特别聪明的陈树木要挑灯夜读，忙碌了一天的陈树苗困得神魂颠倒，却被晃眼的灯扒开眼皮。
“哥哥，你的学费到底要多少钱？”小小的陈树苗问，到底要这样辛苦多久？今天只赚了很少的钱，晚上也没有怎么吃肉，马上就要交陈树木的学费，陈老爹拼了命的从那块土地里想要挖出更多的钱，半夜的陈老妈也要做些针织，帮镇上的人们缝衣服，补鞋子。
听到弟弟的话，陈树木放下来被握出汗的，用的很短的铅笔，仰着头躺在椅子上说：“应该是很多钱的，我要上和徐远一样的那个特进班，要多交一倍的学费。”
“一倍是是多少张一百块钱？”陈树苗也不困了，把被子披在身上坐起来，和他哥聊着，
陈树木只是摇摇头，也不懂具体要多少钱，老爹开完家长会回来，只和陈树木说专心学习，钱的事情他们总会解决的。
今天晚上的陈树木特别累，他脱了鞋子外套之后，走到门旁边告诉他弟“要关灯咯”，看着小陈树苗躲进被子里之后，拉了拉灯绳，哈哈大笑的冲过去抱住在床上的一小团陈树苗不放。
闹完之后，陈树苗问他哥：“你知道‘好美味’的烧鸡吗，我今天在镇上听人说，这家新开的店很好吃，而且是一整只鸡呢，就是有两个鸡腿，两个鸡翅的那种。”平常在家里，一般是四个人只能吃半只鸡，或者是四分之一个鸡，鸡腿都要剁成好几块才能分着吃，陈树苗长这么大，只在别人结婚的喜宴上吃过呢。
“我知道这家店，徐远爸爸的店就开在那边，我去买课本的时候看见了，特别香。”陈树木把手垫在脑袋后面，“等我拿到奖学金，应该有不少钱，把钱给老爹老妈之后，留一些我带你去吃怎么样？”
“还要喝果粒橙，大瓶的！”
“买那种超大瓶的，所有人可以一起喝。”
陈树苗嘴里的口水滋溜滋溜的，咬了咬被子，然后大声宣布：“哥哥，你最好了！”
白天漫长又疲惫的徒步，爸爸妈妈往哥哥碗里夹的筷子，还有晚上总是打扰他睡觉的台灯，陈树苗全都既往不咎，坚持数年。
多年后的今天，对待长大后的陈树苗已经没有那么耐心的陈树木，他也全然理解，只是不再轻易妥协，不再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允许我生气一次吧。”陈树苗坦荡的说着，“这样才公平嘛。”
【作者有话说】
（。-w-）zzz
第15章
今年，陈树木总是光顾医院。
他去前台帮刘雨菲她爸交完费，低着头发短信给徐远，让他记得带陈树苗去见老黄，接着等电梯。
到了病房里，陈树木没提多少钱，告诉刘父自己要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他，去被叫住了。
“你弟弟还好吧？”刘父的脸色苍白，满头银丝，伤痛和心理压力压垮了他，“怎么不带他来城里生活了，不是说好了吗？”
陈树木有些疑惑，印象中刘雨菲的父母应该是很不喜欢提到关于他的“农村家人”，难道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帮忙？
“他现在在我朋友家，有人照顾他。”
“我那天听小菲说，他说有什么心理疾病，是怎么了吗？”
“他……当时和我父母一起在车上……”陈树木不想继续说，这是很残酷的事情，没有人想亲身经历，他不想总是和别人提起。
“总之，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说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先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医院大门的时候，坐在长椅上张望等他的刘雨菲突然喊：“树木，你等等我。”
陈树木呼出一口白气，现在已经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了。
两个人并肩沉默的走着，就在陈树木想直接和刘雨菲说再见的时候，却看见刘雨菲眼眶湿润，神情惶恐。
“怎么了？”陈树木没带纸巾，想帮她擦眼泪，又怕弄花刘雨菲的脸蛋，她一向不爱被摸脸。
“如果我们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们吗？”这次她不再顾忌满脸妆容，任由泪水肆意打湿她的妆容，粉底下的黑眼圈遮盖不住。
这是个难回答的问题，陈树木抿嘴，只是说：“你先回去吧，太冷了。”
回镇上的巴士正好来了，陈树木还是没忍心，用袖口把刘雨菲下巴上的泪珠擦干，和她说：“不要乱想。”
“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叔叔也好得差不多了，暂时就不来了。”
很快他就转身上了巴车，找了一个离窗户很远的位置坐下。
晚上准备锁上大门睡觉的时候，有人伸出手挡着，不让陈树木关上。
“树木，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邱阿公穿着厚厚的棉服，挤进了陈家的大门。
陈树木一拍脑门，完蛋了。
“这个，我们可能还是得留着自己种呢，阿公。”陈树木拉着老人坐下，和他解释：“树苗和我可能都是留在村子里呢，地不方便给出去，那毕竟是我爸妈留下来的，舍不得。”
邱阿公却摇摇头：“树木，别的不说，你们兄弟俩照顾不过来的，地里很辛苦，起早贪黑的，年轻人已经吃不得这么累。再说了，你和小树苗两个人以后都要结婚娶老婆吧，全耗在在一块地里，怎么吃饭？我们种了一辈子地，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不要求高了。”
“我知道，你爹妈给你在城里买了房子了，但是你替树苗想想，他以后咋办，就靠一口地养活自己？”
是啊，陈树苗怎么办？
现在很多事情不是陈树木的一厢情愿可以解决的，哪怕他只是想留住一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是百分百可行的。
送走了邱阿公，陈树木一个人躺在床上，满心都是惆怅。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穷过苦过没有迷茫过，爹妈弟弟哪一个不是站在他后面替他加油打气，尽一切努力帮忙。似乎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只有他没想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