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孩子......"太后握住细雨的手,"你这手法,像极了哀家年轻时认识的一位柳太医。"
  满座哗然。那位挑事的太医面如土色——柳太医正是他当年排挤出太医院的师兄,柳细雨的祖父。
  ·
  回宅的马车上,细雨一直发抖。
  "阿姐,我今日差点害死太后......"
  姜墨兰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救了她。"
  "可那些太医说的没错,"细雨声音哽咽,"女子行医,终究......"
  "荒谬。"姜墨兰罕见地动了怒,"若无你,太后今日凶多吉少。医者仁心,何分男女?"
  细雨抬头,看见姜墨兰眼中灼灼的光,突然扑进她怀里。姜墨兰僵了一瞬,慢慢环住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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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险在第七日降临。
  孙太医送来新配的药膏,姜墨兰刚打开就皱了眉:"气味不对。"
  细雨闻了闻:"多了味蟾酥。"
  "不对。"姜墨兰蘸了一点涂在手背,"蟾酥该有辛辣感,这个却是酸的。"
  孙太医被紧急唤来,查验后面色大变:"有人掺了腐骨草!此物遇热会蚀坏筋肉,若用在姜姑娘腿上......"
  三皇子当夜亲自来查,在药童房中搜出赵家余党的密信。原来赵阁老虽已伏诛,其门生故旧仍不死心。
  "姜姑娘如何识破的?"三皇子好奇。
  姜墨兰轻抚残肢:"这十年,我尝过的药比饭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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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疗进行到第十五天,奇迹发生了。
  那晚姜墨兰药蒸后,孙太医照例施针。当最后一根金针落下时,她突然睁大眼睛:"不......不疼了?"
  细雨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十年来,姜墨兰的残肢每逢阴雨必如刀绞,此刻竟只剩微微酸胀。
  孙太医捋须微笑:"柳姑娘的针法引导药力,事半功倍。"
  夜深人静时,细雨帮姜墨兰按摩伤处。月光透过窗纱,照见两人交叠的手。
  "阿姐,值得吗?"细雨轻声问,"这些天的苦......"
  姜墨兰突然抬头,吻住了她的唇。
  药香弥漫的房间里,时光仿佛静止。细雨的眼泪滚下来,咸涩的味道混着药香,成了她们之间第一个吻的记忆。
  "值得。"姜墨兰抵着她的额头说。
  窗外,京城的万家灯火如星河倾泻。而属于她们的那盏灯,才刚刚点亮。
  第 13 章
  京城的梅雨季节来得又急又猛。
  姜墨兰坐在太医署的廊下,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水出神。左腿残端的疼痛已经减轻大半,孙太医说再坚持半年药蒸,或许能装上特制的义肢短靴。
  "阿姐!"
  细雨举着油纸伞跑来,铜铃铛在雨声中清脆作响。她手里攥着封信:"小满写的,说他已经学会制作腿撑了!"
  姜墨兰接过信,指尖触到细雨冰凉的指尖:"手这么冷?"
  "刚给太后施完针。"细雨挨着她坐下,发梢的水珠蹭在她颈间,"太后问我们什么时候回乡。"
  雨丝斜飞,打湿了姜墨兰的裙角。三个月前那场风波后,太后对细雨青眼有加,甚至暗示可以破例封她为女医官。但她们都知道,京城不是久留之地。
  "孙太医说,再治疗半月就可以回乡调养。"姜墨兰折好信,"你想回去吗?"
  细雨眼睛亮起来:"想!后院那株梅树该结果了,小满的腿撑模型还等着改良,还有李婶家的丫头说要跟我学认药......"
  她掰着手指数,腕间的玉梅扣在雨光中莹润生辉——那是姜墨兰在太医署熬夜三个月雕成的。姜墨兰望着她生动的侧脸,忽然道:"回去后,我们成亲吧。"
  细雨的声音戛然而止。
  雨幕如织,远处宫墙的轮廓模糊在雾气里。姜墨兰从轮椅上取出个锦盒,里面是那支见证过她们十年光阴的梅竹双清木簪。
  "没有凤冠霞帔,只有这个。"她轻声道,"你愿意吗?"
  细雨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扑进姜墨兰怀里,铜铃铛撞在轮椅扶手上,叮当作响:"我愿意!我愿意!"
  ·
  回乡那日,全镇的人都挤在城门口。
  柳夫人哭红了眼睛,柳大夫则板着脸检查姜墨兰的腿伤。当发现那些狰狞的疤痕已经软化时,他胡须抖了抖,转身去药柜抓了把黄芪扔进炖锅。
  老梅树又长高了,枝头缀满青涩的小果子。细雨兴奋地拉着姜墨兰转了一圈,突然神秘地说:"闭上眼睛。"
  姜墨兰合眼的瞬间,听见细雨跑开的脚步声,铜铃铛声渐远又近。再睁眼时,眼前是块蒙着红绸的匾额。
  "掀开看看!"细雨催促。
  红绸落下,"梅雨医坊"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竟是三皇子亲笔所题。匾额右下角还刻着小小的一行字:"天作之合,医者仁心"。
  "殿下派人连夜送来的。"细雨贴在她耳边说,"太后还赏了百两黄金,说是给我们......"她脸一红,"办喜事用。"
  姜墨兰望向医馆门口——原先的台阶已经改造成斜坡,药柜换成了可升降的新样式,连诊台都调低了高度。学徒们探头张望,都是这些年她们收留的孤女或残疾孩子。
  "喜欢吗?"细雨紧张地拽她袖子。
  姜墨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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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定在秋分。
  没有花轿迎亲,没有新郎接引。姜墨兰穿着藕荷色长衫,细雨则是一身竹青罗裙,两人共乘一辆装饰着梅枝的轮椅车,缓缓驶向医馆正堂。
  三皇子微服前来主婚,太后赐的"济世情深"金匾高悬堂上。街坊们挤在门口,有好奇的,有艳羡的,更多的是这些年受过她们恩惠的病患。
  "一拜天地——"
  姜墨兰刚要转动轮椅,细雨却按住她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缓缓卸下左腿的义肢,露出那些年深日久的疤痕。
  "我爱的从来都是完整的你。"细雨跪下来,亲吻那些狰狞的痕迹,"从十岁那年开始,从未变过。"
  满堂寂静中,柳大夫突然走上前,将一本泛黄的《柳氏医案》放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好好过。"
  柳夫人抹着泪给二人系上同心结,小满拄着新制的腿撑撒花瓣。三皇子含笑举杯:"愿天下有情人,皆如你们。"
  ·
  夜深人静时,细雨趴在婚床上数礼单,姜墨兰则整理着各地寄来的贺信。
  "阿姐。"细雨突然翻身坐起,"你说我们老了会怎样?"
  姜墨兰望向窗外的梅树:"大概像现在这样,你捣药,我看账,偶尔吵吵架。"
  细雨笑着滚进她怀里,铜铃铛清脆一响:"那说好了,下辈子我还做你的药引。"
  月光如水,照见婚床上交缠的青丝,一缕黑如墨,一缕柔似柳,再不分彼此。
  番外·岁岁年年
  一、十年后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梅雨医坊"后院的梅树沙沙作响。
  姜墨兰伏在案前,就着晨光修改新轮椅的图纸。这些年医坊规模扩大,她和细雨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女子和残疾孩童,教她们医术或手艺。而这款带机关的新轮椅,是为一个脊柱弯曲的小姑娘设计的。
  "阿姐,你又熬夜。"
  一双温暖的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膀,发间熟悉的药香混着梅子气息。姜墨兰笔尖一顿,发现图纸边角不知何时多了朵小梅花——是细雨趁她不注意画的。
  "孙太医说你的腿不能久坐。"细雨抽走毛笔,在她发间轻轻一吻,"早饭好了,今天有腌梅子粥。"
  姜墨兰转动轮椅,细雨却突然蹲下身,用软尺量她左腿残端的尺寸。
  "做什么?"
  "新做的羊绒垫子。"细雨眨眨眼,"入秋了,你那旧垫子磨得厉害。"
  晨光透过窗纱,照见细雨眼角的细纹。十年光阴,当年那个莽撞的小丫头,如今已是闻名州府的女医,可那双杏眼里的光,依旧亮得让人心动。
  姜墨兰伸手拂过她鬓角:"有白头发了。"
  "胡说!"细雨跳起来去照铜镜,又气鼓鼓地回来,"阿姐骗人!"
  姜墨兰唇角微扬,推着轮椅往膳堂去。路过院中那株老梅树时,她停下摸了摸树干——比十年前粗壮多了,枝桠间已结出青涩的小果子。
  二、小满归来
  午后的医坊格外忙碌。姜墨兰正在账房核对药材单子,忽听前堂一阵骚动。
  "师父!柳师父!"
  一个身着湖蓝长衫的年轻人冲进来,手里捧着个古怪的木匣。姜墨兰愣了一瞬才认出——是小满!当年那个瘸腿的小学徒,如今已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医官,身量拔高了不少,唯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没变。
  "姜师父,您看!"他献宝似的打开木匣,"这是我改良的'梅雨轮椅',加了弹簧减震!"
  匣子里是个精巧的轮椅模型,轮轴处装着铜制簧片。姜墨兰接过细看,发现扶手暗格里还藏着针盒和笔墨槽。
  "太后都夸好呢。"小满挠挠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