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阿木!”伊依在姚长元与方思源谈话的间隙看到了从监牢里走出来的阿木。
  阿木受了刑,嘴角都是淤紫破裂的。
  “阿木你没事吧!?”伊依一脸担忧的跑了过去。
  他垂着脑袋笑着朝眼前人摇了摇头,欲盖弥彰的想要遮掩伤痕。
  姚长元的心纠在了一处,另一边一起出来的杨匀看起来被打的更惨。
  “你没事吧?”姚长元不忍心的关切着。
  他平时仗着萧夕和不可一世,如今被抓了,不知多少人要找他算账。
  “还活着。”他依旧嘴硬道,摆了摆手,自己离开了,看着很潇洒,除了那一瘸一拐的腿。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他还是怨气很重。
  姚长元早已习惯,她重新看向阿木,关切道:“没事吧阿木?”
  阿木摇了摇头,笑着炫耀道:“阿木宁死都没有栽赃公子。”
  姚长元看着他被夹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心疼的怨道:“即便你不认,他们要杀,还是会杀我的。”
  “那阿木也不会背叛公子的。”他还是那副死脑筋。
  姚长元苦笑,她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揽着他想要带回家。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进了长公主府,她想知道,萧夕和是怎么救下她的,若是逆风翻盘,也不会轻而易举,此番,可谓是死里求生。
  想来,她真的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萧夕和依旧在那个庭院里,只是,她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赏景,她没有去接姚长元,但她在等她。
  眸中的喜悦闪过,依旧恢复平静。
  “所以说,是为维?”
  “无维是一步很大的棋。”方思源赞叹着,这是除了姚长元,他见过最有谋略的人了。
  姚长元不解,她看向萧夕和,再次见到心上人,她只能饱含感激的行了一礼。
  “为什么,为维会帮我呢?”她还是不解。
  他是魏王的人,不仅帮魏王除掉了江家,还对抗着晋王,中秋已过,魏王本就该返回凌州,他还能安稳的待在中州,除了他的拖延,其中可少不了无维的助力。
  “我只知道,晋王要你死,他却拉着魏王换你活。”
  姚长元震惊的看向萧夕和,明明她与无维毫无关联,甚至曾是敌对。
  萧夕和回想起那天的雨夜。
  明明天已经够昏暗了,那人的油脂伞还遮挡着半张脸,赫然出现,冷冰冰的,像极了地狱走出的恶鬼。
  不仅姚长元摸不透他,萧夕和也看不透他,在那人提出有能力救姚长元时,萧夕和是不信的,那么多人,却没有丝毫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萧夕和惊叹那人的狠辣,这样的毒蛇,谁被缠上,也不得好死吧。
  既然晋王非要安一个谋逆的罪名给姚长元,无中生有的计量,谁没有?他没有滔天的权势,但他换局的本事。
  棋盘嘛,局越大,局中人便绑得越紧,考量就越多,被动就越无力。
  他撺倒魏王进局,将局势反转,拉魏王入水,此番,豢养私兵,勾结赵王谋逆的,便是他们。
  而姚长元,只是魏王要扳倒的无辜之人,本是晋王做的局,他拿不出更多的证据,只能将错就错,放鸟回笼。
  其中最重要的一步棋,便是郭老太师的出面。
  那位老先生避世,久而不出,陛下太傅之事,并未不曾拜访,可他畏惧朝堂风波,郭家之人,也是两头不沾的纯臣,为何这次,愿意站出来,保这帝党一派?他也开始站队了吗?
  姚长元弄不清这其中真假,但她还是很感激无维,所以她去见他了。
  那人端坐在草席上,闭着双眸,像个道士般。
  姚长元走着,隔着栏杆,仔细打量着他。
  他的书生气很重,像上了油面的藏书。
  他明明闭着双眼,面上无一丝波动,可眉宇间却始终透着悲伤。
  他有一种从容的死态。
  听着愈发近的脚步声,他慢慢睁开了双眼,他并不惊讶于姚长元的到来,甚至,他还在期待着她的到来。
  “你为何要救我?”姚长元走到他面前,表达着自己的不解,她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无维救她的理由。
  无维淡笑,轻声开口:“也没想到,我这一来,倒拉了姚大人一把。”
  这不是一把,是姚长元,与她身后无数人的命。
  姚长元心情复杂的看向他,其实从前她对无维是厌恶的。
  她感到抱歉,可她还是弄不懂无维。
  “姚大人经历过什么,想做什么,都是在下想做的。”他淡淡陈述着。
  “我处心积虑借着魏王来到中州,便就想下一盘大棋。”他苦笑:“只是没想到,自己却成了那棋子。”
  “你为何非要对付江家?”姚长元表达着心中的另一个疑惑。
  “姚大人所觉得的江家就真的门风清正吗?”他问向她。
  “江申为了自己的体面,为了他的门当户对,做着抛妻弃子的事。”他平静的阐述着,他想让姚长元知道那个表面君子的人到底有多么不堪。
  “所以你就要报复吗?”姚长元问。
  “这是我的私仇。”他并不觉得无情。
  “我母亲一家因为江申被迫离乡,惨死他乡!他驱赶着我,视我为耻辱,谁也不知道,他还有一个私生子。”
  姚长元错愕,那他,是江清简的兄长?
  “他不会想到,这个私生子,会让他身败名裂。”他笑的平静而狰狞。
  姚长元久久没有作声。
  这世上太多的对错让人理不清了。
  “你想做的,很多人都想做,但他们没有你有本事,爬不到你这般高,在这世贵寒贱的朝堂,你就像一盏明灯,给了很多人希望。”
  情绪很快便消散了,他慢慢开口道:“在这路上,你并不孤独,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人都在追随你。”
  “谁都渴望公平。”
  “谁又能得到公平呢?”他忽的反问道,每个人都有伤心的过往,他也有不是吗?
  这一刻姚长元才知道,她们永远不会成为敌人,就像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永远不止她一个。
  “我没有姚大人那么聪明,便只能将责任交给姚大人了。”
  “不,你很聪明,”姚长元眼底蓄泪,否定道。
  他淡然一笑,举手作揖:“有劳了。”
  姚长元没有任何时候,这么想救一个人,可她却无能为力,她痛恨这种感觉。
  泪水苍凉划过诉说着她的不甘,她站起身诚挚的恭敬作揖,她只能以此遥遥感激。
  最后在刑场上,她去送了他最后一程。
  姚长元看到了无维,也注意到了最前面的魏王,他不甘吗?也像是认了命。
  她那天还是选择去看了魏王,魏王这一局中,其实并未针对她,他一心想要拉下的只有晋王,他应当尚有仁慈之心,只是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他似乎没有错,却要替她承担后果。
  或许他们都没有错,只错在了差人一等。
  “我自问无愧于无维,他欠我一个解释。”
  “魏王呢?他也算是无辜的。”她那日问向无维。
  无维笑了笑:“是我对不起王爷,来世,我自当赎罪。”
  是他辜负了魏王的信任。
  他是漠然的,他的心是冰冷的,他也有过一丝动容,可冰冷刻在了骨子里,这条路,谁也不能拦...
  他有质疑过姚长元,薄情寡义的人,路才走的更长远,可姚长元明显不是,这样的人,会淹没在所谓的仁义之中。
  可谁又能走到姚长元如今的地位呢?
  他若不换她活,仅仅依靠魏王,谋逆之作,朝堂只会更加混乱。
  魏王于他有恩,可是,这样的君主,推翻幼帝,自立为帝,于社稷而言,他今日之为永远不会服众,他也做不到像晋王那般可以权柄遮天,他会淹死在文臣的唾沫中,变得暴虐。
  更多的,只会是乱象。
  他虽冷血,也有抱负,而姚长元,才是真正的开局者。
  人心所向的,才会是她那样贤德之人,他也永远做不到像姚长元这般,他的作为,已经是将自己按进了泥土里。
  他比不上她的,此番,无非是以小换大。
  他的算谋里,也掺着真心。
  手起刀落,鲜血从刑台上滴落,狰狞的染红了地面,场面很血腥,吓退了不少在场人,愣是姚长元,也不忍直视。
  先帝本就子嗣稀薄,这一日,便送走了两位王爷。
  所有人都在淌这一趟浑水,谁都渴望权力的巅峰,侥幸活下来的人,只是走向了下一步棋局罢了。
  权衡利弊,牺牲品就是牺牲品,从来不被棋手放在眼里,姚长元错就错在心慈手软,才会被人反咬一口。
  当成为政客,所有人都一样,眼里只有权力。
  权力就如同猩红的血液,叫人害怕叫人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