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没想到你最终的命途,是踏足商界。”
  “阿政,其实当年我是被逼无奈,那个年代下海是浪潮,我是迫不得已才离开听云,没想到一别就这么多年,直到两年前,公司高层聚会,你我在这里碰面,我才发现你一直在我身边。”
  侯永言鼻观眼眼观心,默默当背景板,回想起两年前的事,他历历在目。
  李沧很少在媒体上露面,在此之前也一直在美国,不常回来。曜影也一直由职业经理人团队打理,luminova集团没有直接持股,而是通过离岸信托与多层控股公司架构隐匿股权,所以导致闻政作为大中华区总裁,每日在董事会与资本博弈中杀伐决断,却始终不知道那个远在纽约长岛别墅里的幕后老板,是自己的父亲。
  说不清是因为这事还是其他什么,总之这件事爆发后不久,大概过了几个月,闻政就主动辞职了。
  李沧亲自挽留了他好几次,他都不为所动。
  闻政忍无可忍:“我不想听你编故事。有话直说,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李沧轻悠悠地品茶:“阿政,你是天生的掌舵者,你的才能与手腕很适合曜影,曜影也能给你更大更好的平台,大中华区总裁的位置我一直都属意你。包括luminova集团全球执行董事一位。”
  “你是我李沧的儿子,只要你肯回家,一切都好说。”
  更深露重,侯永言拿来一条披肩给李沧披上。又将四周的窗户关了起来,权力更迭,在这一小方空间中凝成实质,像茶盏上盘旋的白雾,看似轻盈却能将人烫出血泡。
  闻政情商高,做事有分寸,很多时候即使他不愿意,但还是会为了顾全大局把事情做好,没有纨绔子弟的脾气,上上下下的人都拜服于他,手段轻巧,八面玲珑。明明刚入职曜影时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实习生,结果短短几年就稳坐了大中华区总裁一职,带领曜影在中国区内一路高歌猛进,稳坐豪华汽车市场的头把交椅。
  闻政嗤笑一声。
  李沧把话说的天花乱坠,可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如今年老病重,luminova集团后继无人。曜影近一年来的亏损已达10亿美金,投资商的撤资如同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华尔街投行的做空报告飞向纽交所,就连常年合作的电池供应商都将预付账款周期缩短至15天。
  所以换句话说,李沧需要的不是儿子。
  而是一个可以帮他扛起集团万亿资本帝国的棋子,如果今时今日的他只是个普通人,那么他连坐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针落可闻的沉默在不断蔓延,戾气在闻政的眼中逐渐聚焦又逐渐消散,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重重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语调平稳。
  “我明白了。”
  李沧枯槁的面颊骤然泛起病态的潮红,发出介于咳嗽与低笑之间的气音,他欣喜地拍了拍紫檀木桌面,连续说了几个“好”字。
  “阿政,你终于愿意回家了。”
  闻政盯着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
  “不要再动她。”
  李沧没说话,向后一摆手,侯永言马上会意,小跑着去打电话了。
  “放心,她可以一直都是你的妹妹。”妹妹两个字特意被他用重音紧咬。
  闻政起身就走,李沧驶着轮椅追上他。
  “阿政。”
  闻政停下脚步,侧头。
  “集团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姓闻,总归不能服众。”
  闻政没说话。
  李沧继续:“车祸的事可以慢慢查,但阿尧继续待在警局对公司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苍茫的月光洒在李沧的发顶,鬓角霜白的老人,在闻政的眼里,却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他转身走进夜色,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憎恶这里的一切人事物,无意角逐权力的漩涡,如果可以,他想完完全全和这些人割开关系。但纸包不住火,明枪暗箭纷至沓来。血淋淋的现实就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保护他想保护的任何一个人,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李沧利用,成为要挟他的筹码。
  既然已经被逼的上了牌桌,就不能再做任人拿捏的棋子,想全身而退,就只能做最狠的庄家。
  闻政坐在车上没有发动,银纱般的月光透过车窗斜斜切进驾驶座,将他的脸裁成明暗两半,左颊浸在冷白的光晕里,右脸则陷在阴影的褶皱中。
  手腕光洁的表盘映出他阴郁的眉眼。
  改姓李?
  呵……
  他现在姓闻,以后也会姓闻——至于luminova集团,很快也要改姓闻了。
  第37章 想你
  夏棠跃悠悠醒来。
  落地窗被关的严严实实,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消失无踪,手摸上去,还有点黏黏的。闻政做事一向周到, 估计是给她涂了药膏。
  昨晚迷迷糊糊地睡着,连哥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房间里还残存着他的气息, 温柔又强大。
  夏棠跃支着手臂半坐起身, 房门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她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外面传来夏修诚别扭的喊话:“呃……快起来吃早餐吧。”
  上次夏修诚喊她吃早餐能追溯到她初中的时候,时隔十年,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比闹钟还令人清醒。她盯着门缝下父亲来回踱步的阴影, 陷入久久的沉默。
  洗漱完下楼, 桌面摆着的早餐都是她爱吃的,甚至还有芒果糯米饭,这类突兀的甜腻泰式甜点。不用想也知道, 是为了照顾她的口味特意做的。
  夏修诚朝她看了过来, 随即不自然地移开了眼,默默拿起她位置上的碗给她舀粥。
  庄紫文说:“棠棠醒啦?快来尝尝, 你爸今早特意熬的皮蛋瘦肉粥, 还有现烤的葡式蛋挞、刚下市的阳澄湖大闸蟹,连配粥的酱菜都是从你小时候常去的老字号铺子订的, 一大早叫人送来的。”
  夏棠跃一语不发, 坐下座位,庄紫文随即聊起别的与夏修诚搭话, 默契地对昨晚的事一字不提。
  但不提不代表没发生过。
  实打实的疼痛虽然逝去, 可那一瞬间受到的伤害却留在了心里。像烧制瓷器时意外裂开的冰纹,表面被釉色遮掩, 内里却藏着永远无法弥合的断层。
  她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张嘴的时候不免扯到两边的脸,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顺带连胃口都沉寂了。
  她随意扒了两口勉强果腹后,站起身说了句:“我吃饱了。”便到玄关处换鞋,离开了家。
  从车里掏出口罩戴上,遮住自己憔悴的脸,夏棠跃驱车前往警察局报案,固定证据后才回到美术馆。
  策划案从提出到完成,全程都是她一个人写的,且文件层层加密,通常来说不会把内容透出去。可现在市面上的黑科技软件很多,保不准哪一款可以精准打开她的文件,也就是说,不止是古嘉平,纸间美术馆的所有人都有泄密的嫌疑。
  夏棠跃在美术馆巡查了一圈,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个人的行为和表情。大家的表现都很寻常,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美术馆这么多人里面,最有可能接触到文件的,是她的助理小雨。
  小雨当年是应届毕业生,自出社会后就跟着她了,从个人情感上,她是不愿意怀疑小雨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先入为主。
  夏棠跃表现的很正常,既没有着急,也没有难过,众人看她也只以为是日常工作而已。
  没有收获的她来到律所。
  查春枫是美术馆一直以来的法律顾问。今年三十出头,毕业于顶尖法学院,手握法学博士学位,曾在业内久负盛名的律所深耕多年,经手过诸多复杂棘手的艺术法律案件。
  夏棠跃把泄密一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
  查春枫飞快地记录下疑点。
  “所以,你现在最大的怀疑是两个人,一个是你的助理小雨,另一个是投资方经理古嘉平。”
  夏棠跃点头:“我个人认为古嘉平的嫌疑更大一些,因为我和他有过节,他泄密报复我,是很合理的。”
  查春枫听了之后却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推测,你没有任何证据。尤其古嘉平还是你们美术馆的投资经理,牵扯的地方太多,需要谨慎对待资方的一切。”
  “我明白,所以我并没声张。”
  查春枫笑了笑,对她的做法表示认可。
  “需要我做什么?”查春枫对着电脑输入文字,看着夏棠跃,“比如书面函告木林美术馆?”
  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
  “对方这是有备而来,雷同的视觉设计、宣传文案,对方可以说只是同质化,并未抄袭,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想打赢这场战争,有点困难。必须要找到泄密的人,这才是最关键的。”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查春枫实事求是,并没有在关键问题上给予夏棠跃虚无的安慰。且复仁集团作为金主爸爸,任何风险博弈都有可能是撤资的导火索,除非是以后不跟他们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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