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等等,这人是来报仇的……可为何眼底非但没有报仇的恨意,反倒还有一丝忐忑紧张?
  非但如此,谭妙花曾经也做过苦力,自然知道这掌心有老茧的层度应当是做了许久苦力所有的,而且……被黑衣人挟持的谢晚飖也未免太镇定了点?
  当注意到黑衣人不时微微发抖的大腿,谭妙花心中瞬间了然。
  她在心中暗笑,这小家伙还挺爱演戏的啊,还演的这么逼真,做出这被挟持的假象,是为了证明她的真心?
  或许,如果她此刻害怕逃跑下一秒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不知道。
  既然他爱玩,那她就陪他玩个真的。
  “你别伤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你千万别伤他!”谭妙花双腿一软,扑腾跪在地上,等到她再次抬头时,脸颊上已经挂满了泪,哭得身形颤抖。
  黑衣一怔,被惊住了,而被挟持的谢晚飖脑袋微微一歪,浅淡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逼她。”谢晚飖用腹语提醒身侧的黑衣人。
  黑衣人这才回神,又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模样,道:“好啊!不让我伤他可以,你既然这般忠心护主,那就替他去死如何?”
  谭妙花心中哑然,这……这小少年做戏竟然想来真的吗。
  “怎么?不愿意还当你多忠心呢。”黑衣人冷笑道,刀子又假意逼近少年几分。
  在有限的时间里权衡踱量,谭妙花选择挺而走险。
  感化谢晚飖本来就不好走,早来此之前她就做好了伤身残血的准备。
  现在,她只能渴望自己衷心对他,但愿能换来一点回报。
  “好,你放了他,我愿意去死。”谭妙花道。
  黑衣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同意,这样戏码少爷不知做过多少次,说实在的,哪怕她此番忠心护主,亦或者是胆小怕死,都难逃一死。
  谢晚飖的长睫微挑,直直地凝视着地上面色苍白,一副视死如归的女子。
  黑衣人又扔了一支匕首给她,这显然是早有准备。
  谭妙花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捡起匕首,毫不犹豫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顿时,她的白衣袖口被染红,一道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她惨白着小脸,暗骂这匕首也太锋利了吧?
  “继续。”黑衣人冷声道。
  谭妙花再度又割了手腕,头顶传来黑衣人的笑声,“你这几下,怕是何年何月都死不掉吧?”
  谭妙花抬头看向琥珀瞳孔中,神色平静的谢晚飖,朝他露齿一笑,“如果,如果我死了,那晚飖会记住我吗?”
  “你大抵是不会记住我这样身份卑微的女奴的……可是没关系,小公子,我叫谭妙花,是愿意为你而死的,你昨日好奇我为何会在即将死去时还笑,今日奴就告诉公子,那是因为你……因为……从见到小公子的第一面起,奴就很开心,即使哪怕下一刻就要死了,奴也是快乐的。”
  说着,她眼角流下一滴泪,狠狠将匕首刺中心脏。
  当然,距离心脏还差那么三分。
  若是系统还在,只怕又要给她颁奖了。
  果然,谢晚飖平静的神色陡然一怔,竟意外露出了同龄孩童该有的的惊诧。
  谢晚飖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回答,也更想不到这世间真的会有人那么决然的去死。
  黑衣人心中松了口气,这次的演戏结束了,他和阿妹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
  可下一秒,黑衣的脚腕被刺中一道,疼得松掉了匕首。
  谢晚飖则是由刚才的怔愣转为惊诧,目中燃起愉悦的笑容。
  他看到气息奄奄的谭妙花突然反击朝黑衣的脚上扎去,紧接着抱着流血的身体与黑衣人搏斗。
  少了遏制,谢晚飖也坐倒在地上,原本他饶有趣味地欣赏这场因为他而参生的生死较量,岂料正跟黑衣人扭打在一起的谭妙花忽然扭头朝他喊了一句,“小公子快爬出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谢晚飖心脏微跳,浅黄色的瞳孔中似乎有一抹淡淡的火焰跳动起来。
  在谭妙花侧底昏死过去后,他唇角弯了弯,拍了拍手,很快,一大群奴仆火急火燎赶过来,将小少年扶上木椅上。
  黑衣人脸上挂了彩,愤恨地朝地上昏迷的女孩踢了一脚,狗腿地匍匐到谢晚飖脚下,眼中带着渴望夸奖的期盼,“小公子,您看这次行吗?”
  谢晚飖眉目弯起,道:“做的不错。”
  黑衣人松了口气,正要面露欣喜时,却听头顶的少年冷漠道:“你妹妹的命保住了,可你的命保不住了。”
  黑衣人身体一哆嗦,还没求饶,一把剑刃笔直地穿过胸膛,瞪大眼睛死了。
  一个半边脸带着面具的奴仆俯身道:“小公子,这女奴还是按老规矩处置了吗?”
  谢晚飖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个小女奴,撇了眼面色惨白,身下流了一滩血的少女,小少年忽然来了心致。
  “带下去别让她死了。”
  *
  “既然醒了就赶紧拿上腰牌去伺候小公子。”
  谭妙花刚掀起一只眼皮,耳边传来老嬷嬷冰冷的命令声。
  她此刻有些后悔这么早醒过来,身体叫嚣着疲倦,刚治疗好的伤口微微动弹还很痛。
  可无奈,在老嬷嬷的强制命令下,她穿戴整齐地起床,端上一碗热粥准备送给小公子。
  待走到阴暗的宅院,谭妙花的脑袋才总算清醒一些,她猛然意识到活下来了。
  看来,她赌对了!
  谭妙花哼着歌儿,早忘了规矩,竟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淡淡的药香夹杂着檀香。
  绕过映有花鸟百景的屏风,谭妙花注视到一个瘦弱小的身板正坐在案台旁,神色认真地动手做什么。
  就连背上的狐裘掉在脚下,小少年也未发觉。
  谭妙花慢步靠近将狐裘捡起轻轻拍了拍,刚给少年披上时,原本埋头苦干的谢晚飖突然转过了头。
  这一转吓了她一跳,谢晚飖白皙的小脸上竟然沾上了几滴浓稠的鲜血,十根纤细的手指上亦是变成血红色。
  刚才进来时满屋的香气遮盖了这股淡淡的血腥味,此刻,谭妙花才嗅到这股愈来愈干呕恶心的味道。
  她的视线顺着少年滴血的手指移到下方桌案上,赫然看见檀木做的案几上一只被抛腹的小兔子。
  兔子的内脏全部被取了出来,摆放在茶案上。
  谭妙花脸色一变,忍不住想要干呕。
  小少年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关切道:“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有。”谭妙花强忍住恶心,将饭盒放在桌案上,神色复杂道:“小公子为何肢解它?”
  谢晚飖浅笑了一下,忽然拿起那只兔子的内脏,喃喃道:“死了的东西都是会消失的……那何不留下一点做纪念?”
  谭妙花忽然看见那只解剖兔子头上的蛇印,一瞬间明白了。
  她想了想,说:“小公子也知道是死了东西,既然都死了,那么留下的也只是一样空壳……没什么用。”
  谢晚飖神色微淡,他不可置否,“可即使这样,我也想留下什么。”
  谭妙花无奈道:“小公子,先收拾一下东西再用膳吧。”
  “好啊。”
  谢晚飖心情似乎还不错,他命下人将两只被刨的仅剩下皮毛的兔子拿出去,认真地洗了洗手,洁面后,欢快地吃起菜肴。
  吃完饭后,命谭妙花推着他木椅到院子里。
  谭妙花推着他来到院子的一颗梨花树下。
  谢晚飖突然朝她露出一抹欢乐的笑,“我在树下藏了许多东西,你想看看吗?”
  谭妙花微愕,她没有急着说想看,反倒有些好奇,“小公子,为什么在树下藏东西?”
  谢晚飖道:“因为……我喜欢的东西都藏在树下,这样每一次我看见这颗树的时候,就会想到它们了,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最后一句话,让谭妙花心中一软,见谢晚飖执意让她挖开,谭妙花便走到树下,努力用手扒开上面松软的泥土。
  原本以为小谢晚飖是真的想与她分享东西,可当看到树下他所谓的“宝贝”时,谭妙花最终还是忍不住呕吐起来。
  那是一只死到已经腐烂,尸体开始发臭生蛆的死猫……
  这就是他所谓的宝贝?
  饶是她再喜欢谢晚飖,此刻也忍不住生起怒意,谭妙花下意识想捂嘴,可手上染上的那股腐臭让她忍不住脸色发白,躲在树下吐了起来。
  直到脸色发白,她哆嗦着身体颤颤巍巍站起身时,抬眼才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小少年在死死盯着她。
  谢晚飖神色古怪道:“怎么……你不喜欢我的宝贝吗?”
  “说实在的,我并不喜欢……我想没人会喜欢动物尸体吧?”谭妙花此刻再也演不下去,她蹙眉道。
  话落,谢晚飖摇了摇头,露出失望的表情,“骗子,说喜欢我……可连我喜欢的东西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