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不该开口让他上来的,主动求欢被拒绝,他柯志丞从来没做过这么跌份儿的事。
  捧一把水拍在脸上,冲击力度像一巴掌,柯志丞鼻子附近的皮肤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水滴在顺着修长如羽扇的睫毛流下,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高大身影落下,文少贤拿着宽大的毛巾,将人从水里捞起。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文少贤这样轻而易举地左右柯志丞的情绪,他表现冷漠自己会难过,只要他出现,心里会抑制不住的欢喜,他凭什么?柯志丞挣开他的手,自己光着身从浴室走出来。
  两个房间温差悬殊,他浑身毛孔颤栗忍不住发抖,这时文少贤从背后追了上去,隔着毛巾将人拥在怀里。
  蛊惑人心的低音在柯志丞耳边呢喃:“不怕感冒?”
  “感冒也好,受伤也罢,都比不过你让人心烦。”柯志丞已经有了鼻音。
  “原谅我,给个机会弥补,行吗?”
  感受到手被宽大的掌心包住温柔地安抚,柯志丞红着眼眶转回身,对上文少贤温润的恳求目光,空气中弥漫的炽热,像一根引信点燃两人体内的火,燃烧吞噬着理智和思考能力。
  他恶狠狠地揪住文少贤的衣领。没有像平时那样挥拳头,而是垫起脚尖,精准地咬住文少贤的唇,发泄情绪似的用齿尖剐蹭,很快血腥味在口中扩散。
  文少贤低眉看着乱糟糟的,丝毫没有章法斗气的小野狗,想知道他还能作出什么举动?
  柯志丞后退着将文少贤拽倒按在床上,亲吻他的侧颈,像是在舔一个冷冻数小时以上的冰棍,对方没有丝毫配合,急得五官挤在一起。
  余光瞥见文少贤勾起的嘴角,意识到他是故意捉弄自己,柯志丞泄气翻身躺在一边:“我在这方面真没什么天赋,早知道应该多找人练习的。”
  话音刚落,头顶月光被黑影笼罩,文少贤充满杀欲的眼睛带着红光,他欺身下来,时间冻结在这一刻,亲吻像是慢动作,唇有一下没一下温柔地触碰像是狗尾巴草轻轻拂过,拨弄人心底痒痒地。
  棱角清晰的脸在柯志丞眼前放大,心脏像是被囚困在喧哗的锣鼓中,不受控制的强烈震动,胸口起伏,急促地呼吸着稀薄的氧气,宛若溺水竭力抓住救生圈,柯志丞环住文少贤的脖子,热情地回应,想从他那里交换畅快呼吸。
  滋润的,喷薄的激情回应,柯志丞感受着前所未有的爽利,全身浸润在滚烫的泉水中,每一根神经都舒展开来,随着波浪摇晃。
  文少贤的眼睛很好看,他很有心计,奸而不滑,深邃得像一汪无底的潭水,平时波澜不惊,但每次欢好时,他总会有一种克制又忍不住急躁想要的幼稚表情,和他平时疏离高知的外表不符。
  柯志丞喜欢死他的微表情,想要开床头灯看得更清楚。伸出手臂举过头顶不小心碰倒了文少贤带上来的药箱。
  散落在床边的是各种品牌润滑剂和不同尺码的工具。
  柯志丞随便抓了两个,日期还很新都不超过一个月。
  好啊,早有预谋。
  从两人重逢的那一天开始,文少贤就计划着今天了。
  “那牌子不适合你。”文少贤声音沙哑,像是吞了一万根针。
  表情颇为认真地从中精挑细选。文少贤在床上是话最多的时候,十分注意客户满意度。
  这里舒服吗,速度是可以吗,我太用力了吗,痛不痛?
  柯志丞永远给他肯定答案,因为只要摇头,他就会变法的发明新姿势和玩法,这大概是他职业病,多实践记录的数据,一旦确认疗效,便纵向延伸,直到柯志丞精疲力尽,偏偏他是个嘴上不会讨饶个性,你死我活抵死缠绵。
  柯志丞中途睡了一次,等再醒来身体的异物感还未散去,事实上他还在里面,
  动了动酸痛的手指,把脖子上的链子扯下:“你的狗牌还你。”
  文少贤愣了几秒,大拇指仔细摩挲纹理。随后缓缓抽身。
  柯志丞闷哼了一声,看着他从搭在床边的西裤兜里掏出什么,摊在手心。
  “一模一样,你新打了一个?”
  文少贤摇摇头,将两片牌子握在手里。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目光缱绻,想要把这失去时间都补回来。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十多个未接电话。
  “喂……”柯志丞清了清吼。
  “你嗓子怎么哑了?你和男人在一起吗?是不是文少贤!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你难道忘了…… ”
  “我没忘!”柯志丞嗓音掺着沙粒,夹杂着绝望。
  黄以峰沉默片刻,压抑住责备的话:“是我多话了,明天是那个日子,我在老地方等你。那没别的事了,拜拜。”
  握住手机的指尖用力至发白,柯志丞突然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嫩白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印记,文少贤心疼的手悬在空中,又不安地收回。
  “出去。”
  和之前叫嚷不同,文少贤知道他是认真的,穿戴整齐后看了一眼窝在床上的柯志丞,被子堆在腰间、面色凝重孱弱无助。
  文少贤在楼下站了半分钟,脑海中始终抹不去柯志丞的神情,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脸的后悔、自责,愧疚。
  “那个日子”是什么日子?
  文少贤一时想不到究竟发生什么事,让他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恍惚间余光见垃圾桶内有一面镜子,已经破裂成几瓣,每一碎片都映照出他眼睛的倒影,裂痕一旦出现,便回不去了。
  他以为分别觉得痛是因为当时年纪小,重逢是意料之外,上天开了个玩笑,玩一下罢了,像这些年他一直说服自己别放在心上,此刻却还是能体会到分割撕裂带来的心痛。于是他狂奔回去。推开那扇门,对着床上埋头深思的人试探性问道:“我明天还来,行吗?”
  柯志丞抹了一把脸看不清是不是泪,眼睛红肿,点了点头,直到文少贤脚步声走远,才抬头看他离去后的空间。
  有些事情的发生,你无法阻止,有那么个人,你始终放不下。
  六年了,乌云还没散……
  第7章 初遇好人文少贤
  大学城外正良夜市。街边小摊绵延上百家,锅中爆炒的烟火气弥散,遮掩着残月辉光,一眼望不到尽头。叫卖声混着酒鬼争执的只言片语,囫囵听不清具体内容,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热闹繁盛。
  往来的客人或抱着书本,或背着双肩包。放学的铃声一响放洪开闸,九校大学生潮水般地涌入这条街。
  食物香气引来的不仅是街边的流浪猫狗,还有地痞和流氓流窜聚于此地,手臂胸前大多带着纹身,一脸凶相不好惹。
  红姐烧烤向来是最热的场子,里面只能容纳八桌客人,于是在门店前的空地上,不规则地摆放着十来张便携方桌,黑漆皮铁质椅子坐上去不稳,动一下金属摩擦声吱呀作响。
  “你跟个毛兔子似的,动来动去,烦不烦人。”
  柯志丞不耐烦地虚空踢了身边人一脚,差点把拖鞋甩掉。
  不光身子蠕动,黄以峰眼睛四处乱瞟,恨不得每进一个人查验他的学生证,警戒拉满。
  “周昌浩他们真是废物,还自称设艺老大,被打进医院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医学院那伙人太猖狂,就咱们几个,万一他们带了很多人,我怕不是对手。”
  刚入学时,黄以峰他们被三年级学长周昌浩带人围过几次,抡拳头打架,双方互有胜负,谁也不服谁。但这毕竟是设计学院内部恩怨,岂能被外校人欺负到家门口。
  柯志丞才不管校內还是校外,一条烂命,看不顺眼想打就奉陪。
  人不全,没法上菜:“结巴呢?”
  短腿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给我来信息,说是去拍片子,晚点到。”
  不久前有俩客人在父亲的文身店里动手,送医检查时就有这个项目,柯志丞隐约有印象:“什么片子,他骨折?”
  “一本杂志,平面广告,好像拍那个赚不少。不过,钱都补贴给他那个吸血鬼老爸。”短腿目光落在桌子底下,运动鞋对在一起,左脚垫的内增高不舒服,一直在调整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我要是他,我才不管那家大蚂蝗,敢娶个后妈刻薄对我,折腾不死他,给她枕头底下放只小强……”黄以峰滔滔不绝他的小妙招。
  柯志丞的目光却没有聚焦在说话人那里。
  对角线招牌底下,坐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下颚线流畅,鼻尖高挺,刻刀雕琢出清晰轮廓,彩色霓虹光落在他脸上线条光影像一幅油画,斟满星光的眼睛透亮,整个人看着生命力很旺盛,像是一团火。
  可最引人注目不是他的脸,而是他从坐下就一直在擦拭餐盘,筷子,杯子。最后仔仔细细的擦遍了桌子每一寸,用光整整一包医用湿纸巾。
  把垃圾纸铺平叠好,收回装进包装袋才算收尾。
  “有病,那人。”黄以峰顺着他的目光,给出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