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布莱克律师倒是清闲,”办公室安静到几乎压抑,梅杰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随意:“不像我,昨晚在尤利西斯地下拳场陪姐夫共患难,现在胳膊还有点酸呢~”
  梅杰边说边揉了揉手臂,眼神瞟向对方,等着看西格玛羡慕的表情。
  西格玛翻过文件的手微顿,纸张摩擦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难怪昨天半夜楚门才向我跟进离婚协议进度,格林先生不该因为个虫私欲耽误楚门的时间,累得他深夜还无法休息。”
  梅杰的脸瞬间涨成番茄色,刚想反驳西格玛什么都不知道,就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两虫同时收了声,各自面朝门口调整好最佳状态。
  “姐夫~”梅杰一个字九曲十八弯。
  “楚门。”西格玛目光温和、笑意温柔。
  楚凌:“……”
  踏进门槛的脚步一顿,有一瞬间他真的怀疑自己开门的方式是不是出了问题。
  西格玛和梅杰一秒切换了表情,他们看见了楚凌身后像鬼一样缠着的兰特斯。
  将教案放在桌上,楚凌摁了摁眉心,筋骨依旧阵阵疼痛,因为药剂的副作用,他昨夜熬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眼前忽然多出一杯水,修长的指骨上覆着薄茧,那是兰特斯练枪时留下的痕迹。
  “姐夫,喉咙不舒服吧?我这杯也刚倒的。”梅杰的声音紧跟着凑过来,他献宝似的把水杯递到楚凌面前,银灰色礼服的袖口蹭过桌面,缎面反光晃得人眼晕。
  “谢谢。”
  楚凌抬手接过梅杰的水杯,指尖触到杯壁微凉的温度,仰头抿了一口。
  兰特斯握着水杯的指节骤然泛白,杯中的水跟着轻轻震颤,涟漪在水面碎成细小的纹路。
  “雄主……” 兰特斯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眉眼垂得很低,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我们能谈谈吗?”
  楚凌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离婚协议有几项条款改了,约你过来就是为了谈。”
  兰特斯垂着眼,几秒后轻轻开口:“雄主,这有外虫在场,我想和您单独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西格玛适时上前一步:“温特上将,楚门聘请我为你们的离婚律师,我想我应该不算外虫。”
  梅杰突然捂住耳朵,夸张地晃了晃脑袋:“哎呀,我怎么突然听不清了?难道是昨晚在拳场被吵坏了耳朵?”
  楚凌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西格玛和梅杰的做法。
  兰特斯眼中的戾气几乎压不住,他垂着眼,西装裤口袋里的手缓缓攥成拳,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时刻,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连语气都要反复斟酌:“我知道主家让您受委屈了,家族的事,我会处理干净。”
  说着兰特斯忽然看了眼梅杰和西格玛,眸中压着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语气却平静得可怕:“那些让您不舒服的虫,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清理异己是计划中的一步,他本不该现在动手,但他们动了他的雄主,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楚凌喝完杯中的水,将空杯放在桌上:“与我无关。”
  兰特斯的目光落在楚凌握着杯柄的手上,他想起昨夜从仆从口中得知的事实,他的雄主曾为他耗费许多心思,他知道的太晚。
  “庄园的茶包空了,” 兰特斯的声音又低了些,尾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发颤,“您煮的茶……很香。”
  001在楚凌脑海里炸毛:【天呐,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把宿主你当保姆啊,茶包没了还跑来要?他怎么不去要饭啊!】
  楚凌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嘲讽:“温特上将的庄园应该不缺优秀的煮茶师。”
  这声“上将”喊得泾渭分明,没有从前的亲昵,也没有争执时的火气,像在称呼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
  “雄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格玛,文件准备好了吧?” 楚凌没接他的话,径直对西格玛说道。
  西格玛起身递过文件夹,眼角的余光瞥见兰特斯紧绷的下颌线,递文件的动作却稳如磐石:“温特上将,这是楚门委托我拟定的离婚协议。”
  梅杰立刻挤到楚凌身边,几乎要贴上他的胳膊:“姐夫,我订了星际剧院的票,庆祝你恢复单身……”
  兰特斯没接,他刻意忽略西格玛手中的离婚协议,显然不愿配合。
  察觉到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的视线,西格玛眸光微动,这里并非私人办公室,私密性太差,在这僵持显然不合适:“楚门,商讨协议需要时间,不如我们暂且移步?”
  三楼,餐厅包厢。
  厚重的窗帘滤掉了大半光线,西格玛将离婚协议推到兰特斯面前,钢笔上的金属纹章在光线下闪了闪。
  兰特斯没看文件,手指无意识摩挲无名指上的戒指,语气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雄主,请您不要这样。”
  楚凌没说话,只是将离婚协议往他面前推了推,指尖点了点签名处。
  兰特斯的指尖突然按住纸页,力道大得让纸张边缘起了皱。他看着楚凌的侧脸,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种彻底的漠视像根冰针,顺着脊椎猛地刺入。
  “雄主,七年时光您忍心就这样抛下我吗?”
  骤然凄惶的语气,楚凌感受到兰特斯掌心的冰冷,粘腻的汗水仿佛在说这场婚姻并非只有他的一头热,在兰特斯颤抖的挽留中,他抬起眼。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中,此刻竟凝着层极淡的雾,好似夜雨中湿透的蓝鸟,盈盈蓄着泪。
  “到底是什么理由?”兰特斯固执地凝视着他的眼,不肯放过任何一丝情绪,“您总得告诉我一个理由,难道是您厌倦我了,喜欢上了别的虫?”
  001飞到兰特斯头上猛跳踢踏舞:【出轨你***!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手段恶毒推卸责任的渣男!】
  心脏沉坠,楚凌只觉得疲惫。七年了,兰特斯还是揪着那虚无缥缈的出轨不肯放过,如果这种理由能让兰特斯放手,他愿意撒谎:“你就当作是这样吧。”
  灰蓝色的眼眸猛地一颤,那层薄雾瞬间被浓稠的恨意取代,折翅的蓝鸟带着凄厉的哀鸣,狠狠坠入深不见底的海。
  楚凌错开眼,没注意到身后梅杰骤然亮起的眼睛,以及西格玛微微颤抖的手指——那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一切都将在签字笔落下的那一刻终结。
  “撕拉——”
  协议被狠狠撕成两半,透过破裂的纸张,楚凌看见兰特斯通红的眼,俊美如刀削的脸在他的注视中一点点扭曲。
  001正要破口大骂,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在楚凌脑海中炸开——【警告!任务对象心率飙升!检测到生命威胁!】
  楚凌顾不上身后的目光,猛地起身夺门而出。
  楚凌的离开宛若针尖挑破包厢内虚假的平静。
  兰特斯缓缓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未散的戾气,目光如淬毒的刀锋,先落在西格玛脸上,再扫过一旁的梅杰,无形的精神力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胸口钝痛,梅杰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肩。兰特斯就是个疯子,只在楚凌面前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和疯子斗气只会伤及自己,他可不是傻子。
  “温特上将与其在此浪费时间,”西格玛抬手扶正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平稳如常,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不如反思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你们没有机会。”兰特斯面如寒霜,彻底卸下虚伪的假面,周身精神力堪称暴虐:“雄主只是一时置气,最终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西格玛微微一笑,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嘲讽:“就我所知,楚门和您的感情极为不合,温特上将,自信过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名字,你不配叫。”
  精神力风刃如巨斧迎头劈下,梅杰闷哼一声,猛地按住太阳穴,银灰色礼服的领口被冷汗浸出深色痕迹,眼前阵阵发黑,他心中大骂兰特斯神经病伤及无辜。
  西格玛的镜片“咔嗒”一声裂开细纹,挺直的背脊被迫弯下。缓过那阵剧痛,他撑起了自己的背,咽下满是血腥味的唾沫,一字一句道:“七年前,我就不该把他让给你。”
  精神力风刃倏忽凝滞。
  兰特斯眯起眼,居高临下俯视西格玛,冰冷的双眸中疑心骤起。
  西格玛擦干唇角溢出来的血,望着兰特斯挑衅一笑:“我见过的他远比你见过的更加真实,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虫族文字?又是什么时候会读会写了?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吗?你知道他喜欢听什么歌吗?你知道为什么他要成为语言系的老师吗?”
  “温特上将想必是不知道的,”西格玛慢条斯理地取下碎裂的眼镜,随手放在桌上:“毕竟您根本不在乎他是怎么熬过教管所的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