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会什么?先生该知道,这是孤王在给他们机会。还是先生觉得孤王身边之人太少,会对谁人念念不忘?先生觉得谁有这样的本事。”
  江越山冷汗骤然瀑了一身,也想起岭南的事来。
  他未看到婚房里头发生了什么,但在都督府外看见殿下时,殿下头疼得厉害,一头栽倒在马车里,眼中红意似要沁出血来,却沙哑着声说“启程”。
  程昱怕殿下出事,想去向都督府要个大夫,殿下红着眼问他是否要违逆,将他逼回了马上。
  随后,没在广州多停留半刻,即刻出了城。
  那样的太子殿下,江越山从未见到过。
  亲眼见到了,他才知道,原来容安所说不假。
  江越山觉得,或许那个让殿下从两浙昼夜不歇赶去岭南的人,真有这样的本事。
  似是知道他想什么,李珣闭了闭眸子道:“放心,她不会有。”
  她正新婚,与人琴瑟和鸣,将她从崔延昭身边抢来,他不屑于做,没打算做。
  就到此为止。
  第36章 夫郎的郎,夫君的君。……
  岭南早已天气回暖,入了春。等到了二月十五这日,花朝节应时而至。
  傍晚时薛明英换了身青罗裙,兴冲冲登上马车,出了都督府。
  路上推开车窗看了眼,天色已隐隐有些迟了,遂从车窗探出头,催着马夫快些,紧赶慢赶的,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府衙门口。
  刚好门前的红漆栅栏一开,里头当值之人陆陆续续走出,远远地,她从这些人里头看见了崔延昭,他身边围了不少人,似在吩咐着什么,脸上神色正经肃然,看着就是个能办事的得力郎君。
  和在家温柔的样子天差地别。
  想着,薛明英脸上露出个笑来,扬了扬手中的帕子,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崔长史!”
  旁人见是长史夫人来了,又这般叫着长史大人,不由得哄然笑出声来,都看向了崔延昭。
  谁都知道这位夫人嫁到岭南后,原本时常在府衙过夜的崔大人每日按时归家,隐隐有了他父亲年轻时新婚的模样,看得出的归心似箭。
  若照此下去,只怕将来的岭南都督和这位夫人早晚会是如今都督府里那两位的样子,夫妻恩爱,却惧内有名。
  崔延昭一眼便看见她穿了心爱的青色罗裙,心中猛然跳得厉害,惊艳之下,不由笑意一深,顾不得旁人戏谑眼神,随意打发了身边人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了她。
  两人同坐上一车。
  崔延昭不动声色地抢过她用来作乱的帕子,又捏了捏她柔软的指尖道:“在旁人面前叫我什么?令我叫人戏谑很开心?”
  薛明英也有些心虚,他虽是长史,也是岭南都督之子,日后要接手岭南都督的位子,在外人面前这般叫他,是有些不妥。
  “不说这些了,今日花朝节,哥哥说有花市好逛,还有多久才到?”
  可是又能怎么办?做了便做了。
  她很大方地原谅了自己,又理所当然地岔开话题,还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崔延昭将那方帕子折进了袖里,瞥向她。
  这位小娘子近来得势得很,在都督府里头讨了两位长辈欢心,稳稳地压了他一头。又被母亲带着办了几件事,广州城里上上下下都认识了她,夸她能干,都说他娶了个上京来的出色娘子,容貌出挑不说,也是个能掌家的冢妇。
  道他去上京一趟,娶回了个宝贝。
  见他就这样看着自己不说话,薛明英心虚更甚,错开眼道,“为何这般看着我?不是哥哥说的花朝节出来走走?”
  偏她越是心虚,眼睫颤得就越发厉害,像两只羽蝶轻轻振着翅,一下又一下,每下都震到了心坎上,震得人心生欢喜,舍不得挪开眼。
  崔延昭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砸在耳膜上,仿佛在打雷。
  暗道他娶的确实是个宝贝,随便一个举动,便让他心旌动摇,仿佛个败军之将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想着,捉了她的手,在白皙的手背上重重落下一吻,似在盖章落印,“是,是我说的。”
  就连她也是他的。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要如父亲母亲般那样恩爱。
  薛明英一下子噤了声,低下头,扑了粉的脸上透出股淡淡的红,有些不知所措。
  崔延昭能察觉到,心中微涩,只握紧了她的手,没再做别的。
  下了马车,见到花市上满街的鲜花时卉,薛明英才又放开了,兴致勃勃地拉着崔延昭的手,在花摊前问价。
  “这个多少钱?”
  她指了指开得正艳的木棉花。
  “三十七文,夫人可要簪上看看?”
  摊主见她衣饰华贵,虽盘着妇人发髻,却年轻得很,身后还跟了个郎子,心里快速过了一遭,随口捻出个有零有整的价钱。
  “很贵。”
  薛明英看了他一眼后,眉一拧,拉着崔延昭便走。
  那摊主见状,在后急声道,“说错了,二十七文!只要二十七文!”
  见她脚步一停,虽未回过身,方才却分明很喜欢那木棉花,再度拔高了声音道:“夫人,今日花朝节!我再减十文!只要十七文!”
  薛明英皱着眉,朝崔延昭小声道:“他打量我不知道,春天一到,城里到处都是木棉花,并不值钱。”
  说着,便拽住他,为了远远躲开身后那道声音,在花市里穿梭起来。
  裙摆飞扬,花香四溢,崔延昭手背上无数次拂过她青绿色的衣袖,又轻又软,不知怎的,竟叫他想起那天晚上她柔软的唇瓣滋味。
  她努力迎合的样子也浮现在了脑海里。
  喉中渴意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一出来后,酥酥地发着痒,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无论如此,他们两个总归是在慢慢靠近的,迟早会近到郎情妾意,两心相许。
  他在前头慢慢等她就是了。
  只要,她时不时给他些甜头就好。
  薛明英还要向前走时,突然被人揽住腰,来不及惊呼,便被卷进了道深巷里头,一抬头,望见他比夜色深邃的眼,眼中投着她惊怔的身影,就那样埋头,朝她压了下来。
  薛明英一愣后踮起了脚尖,努力地回应着,两只手攀上了他的肩头,长指悄然攥紧。
  崔延昭一得她贴上来,便觉胸膛都要被温软融化,一下子火势燎原,将她死死抵在了不知哪户人家的墙上,紧拢着她纤瘦的身骨,吞下她一声又一声的急促呼吸,忘情地深入,想让她全身上下,连头发丝上都尽染他的气息,直至容纳下他的所有。
  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一声突然的倒塌之声,两人才分开来。
  薛明英额头抵在他的胸前,眼中湿润,咬住了下唇,看了眼巷子尽头,有只野猫跑过,撞倒了不知谁人堆在那里的,编了一半的竹笼。
  “哥哥天晚了,我们回去罢……”薛明英莫名有些忐忑,这样的夜里,好像会发生些事。
  “阿英该叫我什么?”崔延昭低头,将她贴在脸颊一侧的湿发掠到耳后,声音发沉。
  薛明英睫毛颤了颤,想起他刚才教的,他说他不是哥哥,是郎君,夫郎的郎,夫君的君。
  “……郎君。”
  “夫人。”崔延昭笑意渐深,将发软的她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出了巷子,上了马车。
  虽没多少人看见,但只要见者无不心知肚明,那位夫人站都站不稳,要人扶着才能站稳,鬓发又乱得厉害,定然在巷子里头和人做了什么。
  谁年轻时还不是这样过来的。
  又一封密信送到了上京。
  这回没有被压在狮头镇纸底下,刚送来便被人打开了,看完了后,博山炉盖子叫人一揭,才送来的信就被丢了进去。
  李珣的眼中、脸上映出信纸被点燃时一跃而起的火光,亲眼看着那信被焚得干干净净。
  此时是日暮时分,居玄堂里却没点灯,这火光便异常地亮。
  深眉隆鼻间,亮得异常的火光格外扭曲,远远看去,叫人觉得莫名阴鸷。
  李珣久久未动一下。
  直到夜半时分,彻骨寒意袭来,他才抬了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淡淡地想道。
  今夜,她也是如信上所说,与那人同寝而眠?
  也是先去了巷子里头拥吻,才回的都督府?
  李珣靠在太师椅上,阖上了眼,几乎能想象出那些画面有多缠绵火热,又有多不堪入目。
  悄然间钻心之痛入骨,他呼吸难畅,将扶手紧紧握住,掌背青筋隐现。却疼得轻笑出声,胸腔震动不已。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嫁了人的女人而已。
  第37章 她要回上京!马上回去!……
  这夜之后,仿佛成了定式般,每隔上几日,居玄堂案前的博山炉总会燃起一道火光,火舌跃动间,将来自岭南的密信烧成灰烬。
  看似什么都没留下,却又有什么东西深深留了下来,隐在暗处,日复一日,越积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