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把岁初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仍然想不明白,情啊爱啊,承诺啊唯一啊,他觉得好复杂。
  “我想不明白。”
  岁初随手向他嘴里塞了颗葡萄心不在焉:“想不明白就对了,你那小脑袋瓜能想明白什么?”
  世间那么多人想不明白,一个傻子怎么能想明白?
  其实她自己都不太记得具体说了些什么了。
  殷晚澄站定,望着她认真道:“我不明白,但我知道,主人对我好,那我也会对主人好。澄澄心里,只会有主人一个啊。”
  岁初诧异地回头望着他。
  “全心都是主人。”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坚定地重复昔日的话:“澄澄这一条命,都得保护主人,我也是主人的。”
  他站在原地,身后璀璨虚幻的灯火自他身后延展,明灭的灯光将他的眉眼一丝温柔之意,虚幻得不真实。
  人声明明那么喧闹,这一句却无比清晰的传递到了岁初耳边。
  她久久无言。
  “不会变心。”他怕岁初不信,急切补充,“澄澄守信,对主人好,永远不变。”
  “别说了。”她攥住他的手往回走,微凉的风让她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她总算知道那些女子为什么会被骗,甜言蜜语果然动听,尤其是面前这个根本不会说谎,他说满心是她,永远不变,那自然是真的。
  可他是殷晚澄,如果有恢复的那一天,这些话全都不作数。
  她也不至于相信一个傻子的话。
  “可我想说。”他皱眉委屈道,“澄澄记性好,说过的话,都会记住的。”
  这话可是他自己主动说的。
  “你当然应该记住。”
  她的玩物,心里装的不是她,自然就没有留的必要。
  “以后,若是你敢看别的女人一眼,我就剜你一片鳞,看两眼,我就剜你两片。”
  “听清了吗?”
  *
  第二日上街时,身后的殷晚澄看起来并不开心,心里憋着一股气,吃东西的时候,将碗筷弄得磅磅响,在她瞪了一眼后,还咬着唇一脸埋怨地看向她。
  “不会还在想昨天我说的话吧?”
  昨夜她累了,困了,一沾枕头什么都不管就睡了,至于殷晚澄昨夜怎么睡的,有没有睡好,她是一丁点都没在意。
  “嗯。”他应一声,不甘心地继续盯着她。
  昨夜,岁初让他回自己房间呆着,殷晚澄挂念着她许诺他的话,乖乖回到自己房间,趴在窗边,探着脑袋期待地望向对面岁初的房间。
  对面房间的烛火燃了一夜,他就这样眼巴巴地望了一夜,始终没有等来他想要的。
  “早就说了,不要想那些了。”
  岁初根本没当回事,问完之后,又神采奕奕地与客房小二搭话,殷晚澄瞪圆了眼睛,实在没想明白她没个交代,看上去也没有愧疚的样子。
  他无声地攥紧了手指。
  怎么这样?
  骗子。
  在他心里,说过的话就该兑现。
  他们两人笑得开怀,殷晚澄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澄澄生气了!”他站直身子,冲岁初一字一顿地嚷道。
  第18章 听他这么一喊,两人止音,扭头看他。
  小二这才注意到跟在岁初身后的殷晚澄,岁初没多大反应,倒是这小二吓了一跳,心说这人怎么回事,刚才还不在这里,走路都没声没响的。
  再看清他的模样之后,神情错愕地瞪大。
  这客栈来来往往开了那么多年,小二也见过不少美人,这位姑娘已经美得不可方物,这公子也当仁不让,即使是穿着最寻常的灰布褂子,也难掩他出尘的容貌。
  不似凡间之人。
  他脑中瞬间涌出一个词:般配。
  但是客人生气了,这可是大过,他连忙点头哈腰道:“这位客官,小店有哪里招待不周,您说一声便是……”
  “你好烦。”殷晚澄不听他说完,把他推到一边去,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继续倔强地盯着岁初。
  “不用问他,问我就行。”
  一大清早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最近没给他教训,竟敢当面跟她叫板。
  欠收拾了。
  生气是吧,憋着。
  岁初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面上却不显,故意冷落他,扭头又跟小二继续先前的话题,饶是殷晚澄痴傻也察觉到被忽视,不甘心地提高了音量,再次重复:“澄澄生气了!”
  依然没得到她的回应,小二夹在中间尴地尬笑笑:“姑娘,你们的关系是……”
  “嗯?这不是很明显吗?”话落,一把将发疯的殷晚澄拉到身边,抬手给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
  小二只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心说真不会说话,这关系明摆着就是一对璧人,他脑袋转过弯来,看这位公子的模样,定是误会了什么才生气。
  误会大了,他何德何能比得上这位公子啊。
  正想解释什么,眼瞅着原本还阴沉着脸的公子偃旗息鼓,随着这位姑娘的触碰,目光霎时变得温顺无比,甚至主动侧脸,去蹭她的掌心。
  “还生气?”
  “不生了。”
  声音乖得不行,与刚才那气鼓鼓的模样判若两人。
  小二看得目瞪口呆,难怪这姑娘不急,这……也太好哄了吧!
  “喏。”岁初扬着笑意浅笑开口,“就是这样的关系了。”
  小二收回思绪,溜须拍马:“果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
  “这你可想岔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岁初摇头,“他是我的宠物。”
  说罢,求证一样,扭头问身侧的人,道:“你说呢,澄澄?”
  他捧住岁初的手心,用力点头附和她的话:“是!澄澄是主人的宠物!”
  好开心,主人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宣告他是她的所有物。
  先前的别扭情绪就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一扫而空,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太过贪心,对她随口提到的奖励念念不忘。
  毕竟,主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
  对妖怪来说几千年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对于人间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多妖界见不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岁初觉得有趣,买下来握在手里把玩,玩腻了,随手扔给身侧的好奇的小尾巴。
  相较于她,他似乎更喜欢这些东西,欢欢喜喜地捧着,她一不留神,就被他藏到了身上不知何处。
  “这竹蜻蜓看着也没什么新奇的,赏你了。”
  递出去的竹蜻蜓迟迟未接,一回头,身侧哪还有殷晚澄的影子,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扫视一周,终于在卖面人的地方发现了他。
  他像一块木头杵在那,别人问他也不搭话,终于被人瞧出神智有损,三五的人群围在一起,掩唇偷偷笑他,时不时提高音量试探他,就差把他是傻子堂而皇之的讲出来了。
  殷晚澄仍是一动不动,眼巴巴地盯着面人出神,对周围的嘲笑浑然不觉。
  于是,嘲笑声音更加肆虐,更有人直接问:“傻子,你有钱吗?”
  丢人现眼。
  走到他身侧正要把他拽走,他察觉到岁初的靠近,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晃。
  “主人……想要这个。”他委屈地开口,“澄澄没钱。”
  那些孩童手里都有铜板,只有他身无分文,他听到了周围嘲笑他穷,又被说是傻子,他不明白傻子是什么意思,悻悻地收了手,却又忍不住继续看师傅捏面人。
  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在人类面前旁若无人地对她撒娇讨要铜板,很快又引来了周围看好戏地小声议论。
  “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个傻子……”
  “那姑娘是他的娘子吧?可苦了她了,守着这么好看的夫君,却不能……”
  “我看是那傻子过得苦,你看那姑娘身上的穿着,再看看他的,就是欺负傻子不懂事……说不定……”
  “你们离傻子那么近干什么,也不怕傻子发疯……”
  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话,三言两语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傻子一样,得意扬扬地向周围宣告。
  其中不乏有看不惯的,出言辩解几句,但又被压了下去。
  岁初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头,目光从那些人身上移到目光纯澈的殷晚澄身上。
  “傻子是什么意思?”他听过好多次这个词了,“澄澄是傻子吗?”
  他这话,自然又得了一阵嘲笑。
  她瞪了那些人一眼,道:“你不是。”
  你是受万人敬仰、身份尊贵的上神殷晚澄,这是你守护了千万年的人间。
  人类能有如此昌平盛世,到头来,全笑他痴傻。褪去上神的身份,他什么都不是了。
  他“哦”了一声,扭头,冲那些人认真道:“澄澄不是傻子,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他的解释,自然又得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嘲笑。
  “他们笑什么?”殷晚澄不解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