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家连亲生父亲都敢处理,我们算什么。”
  “现在想想,这小裴总也太心狠手辣了一点。”
  “嘘!别叫小裴总,要叫裴总。”
  “怎么了。”
  里面的声音刹那间小了很多,似乎怕别人听见。
  “豪门是非多,这里面的门道可深了。”
  “赶紧说说!”
  “我也算集团的老人了,以前这里就是裴董说了算,不过裴董年纪大了,总要找个接班人,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裴先生,但大家都知道,裴先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能怎么办,总不能把集团拱手让人吧。
  “于是后来就有了裴总,只是裴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裴总跟在裴董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秘书都不如,每天都被呼来喝去。
  “咳……大家应该都听过以前的传闻吧,说裴总就像裴董栓在身边的狗……”
  助理先生看了眼裴伥的脸色,只看到裴伥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但就在他收回目光的那一刻,他看到对面的玻璃映出了裴伥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眼。
  就像一个冰冷又深不见底的黑洞,充斥着能把人凌迟的冷意。
  他心脏一缩,连忙收回视线,听到里面仍旧没有停止的声音,冷汗唰地浸湿了他的后背。
  “这么一想,裴总也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裴董把他当工具,这么几年更是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怜是可怜,但也够狠,实权刚到手就先处理了裴先生,听说他连自己亲生母亲的葬礼也没去,还有人说裴董之所以身体不好,也是他……”
  “孙特助。”裴伥冷冽的声音响起,里面顿时是死一般的寂静。
  “是。”助理先生嗓音沙哑地开口。
  “全部辞退,如有异议,按合同追责。”
  裴伥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
  里面“扑通”一声,不知道是谁吓破了胆跌坐在地上。
  孙特助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说:“是。”
  助理小姐看了眼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几人,面无表情地跟上裴伥的脚步。
  从裴伥大权在握的那天开始,裴伥就在用行动告诉众人。
  他才是裴氏集团的掌控者。
  他不接受任何人对他的反抗与违逆。
  ——
  晚上回到别墅,裴伥径直走上阁楼。
  他像回到自己的卧室,脱下外套,踢掉皮鞋,丝毫没有讲究地坐在了地上。
  7008小小声的嘟囔应该先去洗澡,衣服鞋子不能乱丢,天冷了要注意保暖。
  只不过它的小小声没人能听见,毕竟它不敢说给裴伥听,只敢在心里说给自己听,安慰自己勉勉强强也算是履行了职责。
  裴伥穿着高档的西裤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可散落在地上的被子,歪在一边的枕头,漆黑又简陋的阁楼一点也不像裴伥应该待的地方。
  只是在他仰着头靠在手术床上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他似乎属于这里。
  “乖乖。”裴伥闭着眼睛开口,“说话。”
  没人知道怪物到底会不会说话。
  对方从未真的开口,只有龇牙和充满威胁的嘶吼。
  这次也毫不例外,只有沙哑的喉音响起。
  裴伥笑了一声,说:“真乖。”
  他睁开双眼,看向坐在旁边的怪物,长长的黑发覆盖在那具赤.裸的躯体上,黑发太过浓密,看不清那张脸,只能看到锐利的尖牙在蠢蠢欲动。
  其实在7008眼里,此刻的“他”是危险的。
  但下一秒,裴伥就身体一歪枕在了怪物的腿上。
  7008目瞪口呆,然后默默闭紧了嘴巴。
  怪物也猛地一怔,他缓缓低头,看向枕在他腿上睡得一脸安详的裴伥。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裴伥的脸,那双阴森漆黑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迷茫懵懂的情绪。
  好半晌之后,他试探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裴伥的鼻头。
  那根长着尖利的指甲,能把人的脖子捅穿的手指在轻轻地碰了裴伥一下之后就飞快地收回手。
  然后他歪过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安静的裴伥。
  7008捂着心口,在心里奋力呐喊。
  真他妈可爱!
  此刻的裴伥没有以往的冷漠、冰冷的气场、扭曲的神态,平和的脸像是一个安静的白瓷娃娃。
  怪物再度伸手,想去戳一戳裴伥的脸,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裴伥猛地抓住了他。
  他瞪大眼睛,瞬间呲起了牙,由之前的无害充满了攻击性。
  “安静。”裴伥闭着眼睛开口。
  一下让人说话一下让人安静,真难伺候。
  7008迅速叛变,伸出小手手隔空摸了摸怪物的头。
  怪物坐在地上,不停地冲裴伥呲出尖牙。
  只是那根手指被裴伥抓在了手里,温热的手心像是什么能把人融化的暖炉,让他像被抓住了命脉一样僵硬着一动不动。
  他很饿,很渴,很想咬碎裴伥的喉咙喝干他的血。
  只是任他在心里想了很多,最后他还是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花板,什么也没做。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了,久到不知四时变换,不知时间转动,久到暗无天日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忘了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连记忆都变得模糊。
  怪物不是真的怪物。
  他是人。
  却忘了做人该怎么做。
  这一刻,属于人的温度让他找回了那么一丁点人的感受。
  但只有一丁点。
  怪物低下头看向裴伥的脸,眼神冷幽幽的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伸出手,隔空摸向了裴伥被衣领遮挡的喉咙。
  第7章
  1
  昏暗的阁楼多了一个小衣柜,是裴伥亲自搬上来的。
  里面放有他日常需要的睡袍和西装,还有需要勤换的被子和枕头。
  除此之外,整个阁楼里最显眼的是一面宽大的全身镜。
  此刻裴伥就站在镜子前一边整理袖扣一边整理领带。
  透过镜子,能看到一个被长发遮挡的背影坐在墙角一动不动。
  从镜子搬上来的那天开始,对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想到这里,裴伥忍不住有些想笑。
  居然还知道怕丑。
  裴伥穿好外套,挑了挑眉,对那个“面壁思过”的背影说:“乖乖,等我回来。”
  “嘭”的一声大门关闭,外面响起了上锁的声音。
  待裴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快要石化的怪物才缓缓抬头。
  镜子里映出了那张被长发遮挡的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漆黑无瞳的眼睛黑幽幽的没有情绪。
  很快,他收回视线,伸出干瘦的手像拉锯的老人一下一下地拉扯手中的锁链。
  锁链就牢牢地拷在手术床的床脚,而那张只能容纳成年男人的手术床则是焊在了地上。
  但现在除了拉扯锁链的声音,还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咯吱”声。
  透过窗外那点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被焊死的床脚正咯吱咯吱的逐渐断裂。
  ——
  张律师再次来到裴氏集团,还是一样的头皮发麻,甚至比上次还要难以齿口。
  “裴总,您……您的父亲裴先生想要和您见一面。”
  其实不是“想要”,而是“要求”,是“必须”,是“一定”要见面。
  但说话的艺术让张律师把这几个字咽了下去。
  裴伥头也没抬,淡声说:“他过得还好吗。”
  张律师抬头看了眼裴伥的脸色,不太确定他想听什么。
  斟酌片刻,他还是实话实说:“不太好。”
  “那就去见他一面。”裴伥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合上了手里的笔帽。
  张律师:“……”
  “是。”
  如张律师所说,裴先生过得确实不太好。
  那张俊美贵气的脸比之前憔悴了许多,总是打理整齐的头发被剃干净,脸上带着淤青,嘴角还凝着血痂。
  但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尤其是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哪怕穿着一身牢服,还是能看出裴先生和普通人的不同。
  不过裴先生也就这身被养出来的贵气能拿得出手了。
  “狗杂种,快把我从这里面弄出去!”
  一见面,对方就将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从嘴里说出来的污言秽语瞬间破坏了对方身上为数不多的那点贵气。
  裴伥双腿交叠,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裴先生那副狼狈的模样。
  细看,发现他眼里居然带着欣赏。
  欣赏什么,欣赏此刻他的亲生父亲在监狱里活的像条乱吠的落水狗吗。
  意识到这个想法,张律师浑身一僵,立马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裴伥没有理会对方的叫嚣,他不紧不慢地说:“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陈丝情死了。”
  “谁?”
  裴先生很明显地疑惑了一下。
  好半晌之后,他才想起来,陈丝情是他的合法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