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蒋氏已经把这侯府打理的很好了,这越滚越大的亏空也不是蒋氏的错。
  只是比较起来,勇毅侯还是更偏向一路陪着自己的周氏,事到如今,他肯定是要为周氏母子谋算更多的。
  当然了,立嫡立长的规矩不会破。
  但周氏的荣华富贵不能少。
  这勇毅侯府决不允许再走下坡路。
  “你打算怎么让谢氏帮这个忙?”勇毅侯问。
  秦珺异拧眉,想着谢容瑛的态度,额头的伤口就感觉突突的疼,他轻嘶一声,道:“谢氏的性子太烈了,开始母亲就用错了法子,如今唯有父亲和母亲一起向她施压,她应该才能解决这件事。”
  如若不然,谢容瑛根本就不会拿出嫁妆来填补侯府的亏空。
  “一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勇毅侯心里有些虚,许是历来做事都比较正直,突然觊觎起儿媳的嫁妆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心里多少都有些过意不去。
  “谢氏最是看重规矩与孝顺尊长,若父亲母亲找她开口,想来她不会拒绝。”秦珺异唯有想到拿长辈对谢容瑛施压。
  不然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单单看谢容瑛的态度,秦珺异知道谢容瑛根本就不屑他这个丈夫。
  既然不屑,那他也如了谢容瑛的愿。
  让她一辈子都困于这侯府的方寸之地!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就去与你母亲商量商量如何向谢氏开口。”勇毅侯语气中透着一丝强势:“已是秦家的人,帮衬一下自家人也无可厚非。”
  ——
  多年老气横秋的日子,让谢容瑛的生活简单且节制、少眠早起,年迈的身子骨突然变得轻便又有活力,她总是忍不住在天微亮时起身在院落中来回踱步。
  许是在回忆那被诓骗桎梏的一生,又或许是在筹谋如何在这侯府中独善其身。
  勇毅侯与蒋氏前来东苑的时候已是辰时末。
  此时的谢容瑛刚好用完早膳,碗筷刚刚撤下去。
  “少夫人,侯爷与夫人来了。”翠枝走进屋中禀报。
  昨夜小侯爷满脸鲜血的离开东苑,想来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的过去,翠止担心不已,要是勇毅侯与蒋氏怪罪,自家主子又怎能跨越‘规矩’的桎梏?
  而谢容瑛对于勇毅侯与蒋氏的到来没有一丝的意外。
  她知晓,这侯府的事情必定是要平的,更知道蒋氏之所以看上她这个儿媳的原因。
  “走吧。”谢容瑛神色淡漠的走了厢房。
  前世的时候谢容瑛与蒋氏的关系处的不错,也与蒋氏一致对付过勇毅侯与周氏,那时她与蒋氏的心态几乎一致,该属于她这一支的绝对不会落入旁人的手中。
  周氏也是有手段的,只是碍于身份地位的悬殊,在勇毅侯失势后也被蒋氏关了起来。
  至于怎么死的,周氏儿子的下场,她也都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
  前世整个秦家落入蒋氏母子手中也是她平了这侯府的亏空后,她与蒋氏慢慢筹谋算计的。
  这次她也很想看看,蒋氏没了她,又该如何把这条路走好。
  来到东苑堂屋,谢容瑛就感觉到两道视线落入她的身上。
  “见过父亲,母亲。”谢容瑛语气恭敬,福身过后就起了身。
  勇毅侯面露笑意,客气道:“坐吧。”
  蒋氏脸色虽不好,但今日前来这里是有求于谢容瑛,便柔和道:“听闻昨夜珺异与你争吵了,你没事吧?”
  谢容瑛淡笑,这蒋氏果然能屈能伸,秦珺异受伤从东苑离开,却问她有没有事。
  “儿媳无大碍,只是与小侯爷争吵了几句不慎让小侯爷受了伤,属实是儿媳的不对。”谢容瑛装模作样的客气着:“所以儿媳打算吃斋念佛,替小侯爷祈福和赎罪。”
  蒋氏挑眉,心中的怒意被勇毅侯刚刚所说的那番话给压制着,她说:“事情我也了解了个大概,珺异实在是有些过分,男人比不得女人心细,以后你们夫妻还需相互扶持才行。”
  “儿媳知道了。”谢容瑛说完这句话便开始沉默。
  有些话她可不会像前世那般愚蠢的开口。
  果然,勇毅后与蒋氏见谢容瑛没有想要接他们话的意思,相视一眼。
  蒋氏忍着怒意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容瑛啊,想来你应该也知道我与你父亲前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谢容瑛似笑非笑的盯着蒋氏。
  前世勇毅侯府的窟窿是她不动声色填上的,勇毅侯与蒋氏可没有像这样出现,如今倒是出现了,谢容瑛倒是觉得讽刺无比。
  你的迎合在别人眼中并非是融入,而是讨好,讨好则会让这些人的姿态变高。
  所以何必把自己的尊严拿给别人践踏?
  这世间谁也不配你的讨好。
  “容瑛,你母亲前两日所做的事情是有些过了,我已经说过她了,还望你不要与你母亲计较,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勇毅侯笑的温和,难开口归难开口,对比起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侯府十几年的大麻烦,向小辈开口算什么。
  “是啊容瑛,母亲前两日是过分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蒋氏面露笑意,只是笑容略显僵硬。
  谢容瑛挑眉:“父亲与母亲说这些话做什么,儿媳早就忘记了。”
  勇毅侯夫妻二人看着谢容瑛揣着明白装糊涂,脸色相继都开始凝重起来,看来势必要他们来挑明了。
  “容瑛,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既嫁到秦家,也是秦家的一份子了。”勇毅侯脸色凝重了不少:“秦家的事情你既已知道,也请你帮咱们度过这个难关。”
  谢容瑛闻言,柳眉几乎拧成了一团:“父亲说的难关可是侯府欠下朝廷的那笔银子?”
  勇毅侯直了直背脊,有些不敢直视谢容瑛的注视。
  “既然父亲开口了,那儿媳也表个态。”谢容瑛淡笑,字眼明了:“这个忙儿媳帮不了,不过家父倒是可以,只是一百多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父亲可以通过谢家钱庄去拿这笔银子,只是该走的规矩还是得走,签字画押不能少。”
  “谢容瑛!”蒋氏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我们做长辈的都求到你这里来,你竟还说出如此混账话!”
  第14章 人心最恶
  “混账话?”谢容瑛眼神泛冷,唇角不明显的弧度淡去:“那母亲与父亲前来儿媳这里想要儿媳白白拿出一百多万两白银去平了欠下朝廷的银子算什么?”
  她的视线在勇毅侯夫妻身上扫过,讥笑:“算儿媳孝顺您二老?”
  ‘二老’二字咬得极重。
  谢容瑛又勾笑:“勇毅侯府自己奢糜败了家底,却要儿媳这个连杯茶水都没有喝过侯府的人来平这个亏空,不然就是混账,不孝顺,母亲是不是在这侯府逆来顺受惯了,觉得儿媳很好欺负?”
  蒋氏听着谢容瑛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脸色黑了又黑。
  勇毅侯更甚。
  那种被小辈戳穿真面目还不得不直面面对的羞愧感让勇毅侯老脸青一阵白一阵。
  又因着这东苑大多下人都是谢府的家生子,勇毅侯就算想要谢容瑛白白拿出银子也不能这么直白,他还不想秦家以后被世人戳脊梁骨。
  “容瑛啊,不是让你白白拿出来,我们全家都记得你的好。”勇毅侯府的语气有种耐心用尽的感觉,还透着几丝凶狠。
  听听,多冠冕堂皇。
  前世,谢容瑛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我们全家都记得你的好”,多么没用又虚伪的话。
  谢容瑛噙着淡笑:“父亲,儿媳知晓你心急,想要快速的解决这笔烂账,只是……”她说的欲言又止,目光在蒋氏睨了一眼:“当初母亲在谢家提亲的时候那可是大张旗鼓,我是母亲千挑万选的儿媳,汴京谁不知,这成亲半月都没有,就让儿媳拿出一百多万两白银,这……”
  “这什么?”蒋氏之前真没发现谢容瑛是个如此难缠的人,她以为仅仅需要‘名声’就能完全掌控,没想到谢容瑛比谁都难算计。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勇毅侯府怎么说也是高门显贵,若是传出需要儿媳的嫁妆来填补亏空,这以后父亲与母亲在汴京的名声可就……”
  谢容瑛到底没有把‘烂透’两个字说出来。
  她笑盈盈的继续说:“儿媳也是为父亲母亲着想,秦家可不能成为这汴京的笑话,这样吧,儿媳书信一封把这件事告诉家父,父亲去与家父商量?”
  勇毅侯的老脸在此刻丢到汴京城外了,被一个小辈说教,他蓦然起身,冷着一张脸大步离去。
  到底是男人,对于这种算计有些不屑,更是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一个小辈践踏。
  “侯爷、”蒋氏起身喊道。
  奈何勇毅侯直接离开。
  蒋氏见状,低笑一声又重新坐了下来。
  谢容瑛眸色晦暗,目光落在地面,稳坐在梨花椅上。
  这一刻,堂屋中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芸娘与翠枝都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