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后来小辈们都长大,那位堂弟又颇会讨人欢心,深得祖母的心,两父子又重回了谢府。
  “容儿!”
  岑寂的客栈中,烛火随着大门处的风涌动摇曳着,倚着大堂柱子的男人因着烛火的摇曳神情也忽明忽暗。
  谢容瑛取下围帽,心跳略快,那种老无所依的心境在这一刻淡化了不少。
  这次不一样。
  这次她还年少,最亲之人都健在。
  她还可以重来。
  “四叔。”谢容瑛朝着男人坐下来的方向走去。
  男人哼笑调侃:“难得啊,咱家容儿会私下见四叔。”
  灯火下,谢译眉目分明,笑起来时满是胡茬的嘴角展开浅浅的笑纹,明明一副不修边幅之态,可一言一笑里透着明朗与热烈。
  “怎是难得,日后常常会与四叔会面。”谢容瑛性子端了一辈子,到底是不能表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
  谢译看了一眼桌上备着的小菜:“都是你爱吃的,尝尝?”
  谢容瑛拿起竹筷就浅尝起来。
  谢译深邃的眸底透着几丝复杂,家中的小辈就属这大侄女对他颇有意见,或许是这丫头在他母亲身边长大的缘故,对他的事情很有意见。
  “容儿,你是不是在侯府不好?”四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能想到这个大侄女私下见他唯一的理由,就是在勇毅侯府出了事。
  谢容瑛放下竹筷,拿出锦帕擦了擦嘴角,淡笑:“这婚姻大事冷暖自知,还是四叔好,不踏入,还有堂弟相伴,这样的人生怎能用快哉来形容啊。”
  谢译回味过来,哂笑一声,仔细琢磨着大侄女的话,挑眉忍不住反驳:“四叔要是没记错,你可是最看不上四叔这样的人生呐。”
  谢容瑛抬眼与四叔对视:“四叔记错了吧,我只是不喜四叔老是惹怒祖母。”
  “好好好,是四叔记错了。”四爷说完后又笑而不语,就这般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位大侄女,满是茧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四叔,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谢容瑛说这句话的时候朝着芸娘看了一眼。
  第4章 如此谨慎
  芸娘会意,退下大堂。
  谢译见谢容瑛如此谨慎,那搭在桌边缘的手也挥了挥,身后的侍卫也退至暗中。
  四爷抬眼,哼笑:“什么事情如此谨慎?”
  “四叔,边关这段时日不安宁,你可知情?”谢容瑛说起正事,神情也肃然了不少。
  谢译闻言,收起了眼底的那抹痞笑:“是听闻过一些,容儿想说什么。”
  谢容瑛低笑一声,随意道:“谢家一直以来差一个机会,虽说从太祖父那里就弃商走仕途,祖父、父亲在到我这辈都在努力的稳固谢家在这汴京的地位,但也是举步艰难,我嫁到勇毅侯府也是给谢家铺垫,与勇毅侯府有了姻亲这层关系,谢家小辈们走仕途之路顺一些。”
  “只是与其靠别人来走顺畅路,不如自己勇闯一番,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谢容瑛淡笑着:“四叔觉得呢?”
  四爷双手环胸,挑着浓眉盯着对面的大侄女:“听容儿这般一说,就显得四叔是谢家的一个废物啊。”
  谢容瑛抬手提起酒壶往手边的酒杯斟满酒,随即把酒杯推到四爷的手边,扯笑:“四叔怎会是废物?四叔这半辈子为了心上人孑然一身,容儿佩服至极呐。”
  四爷深邃的眸子瞬间染了一层意外与惊惧。
  “四叔不必担忧,整个谢家除了你和堂弟,就我知道。”说话间,谢容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举杯,笑靥如花:“四叔为了那个人一辈子不娶,又养了她的儿子,这样的情义那人应该对四叔感激不尽才是。”
  此时的谢译有种秘密被人戳破的无力感,且还是这位历来对他有意见的大侄女。
  只见对面笑盈盈的姑娘举着酒杯在他手边的酒杯轻轻一碰。
  她说:“我要四叔一月后前往金銮殿求旨领兵出征,至于四叔用什么法子,我替你想好了,去与那人说,只有四叔你位居高位,只有谢家无人撼动,她儿子才能一生顺遂,得到她这辈子都得不到的自由。”
  谢译额头的青筋略凸起,他咬牙问:“你就那么确定边关会战乱?就那么确定官家会同意?”
  谢容瑛把手里的一杯酒灌下,扬眉:“四叔照着我说的做便是,我也是不想四叔就这么埋没掉。”
  四爷被气笑了,他始终没有动手边的酒杯,好像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大侄女:“这么说来,四叔还应该谢谢容瑛的建议?”
  “谢谢就不必了,毕竟四叔好了,我也是受益的人。”
  谢译听着这番没脸没皮的话,直接气笑出了声:“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事情的?”
  “很早之前。”谢容瑛如实的说着,至于多早,她也快忘了。
  只隐约记得前世四叔因着染了瘟疫病倒在床时,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出现在了四叔的病榻前。
  谢译轻哼一声,这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谢容瑛见状,起身行礼:“时候不早了,四叔,侄女告辞。”
  霄风凛然,寒气如芒刺一般扎人,此时谢译就觉得那转身离开的大侄女就如芒刺一样,好巧不巧他被扎了。
  ——
  回到侯府已是戌时初,芸娘与翠枝刚伺候谢容瑛洗漱一番后,外间便传来女使们的恭敬声。
  “见过小侯爷。”
  芸娘与翠枝无声对视,又相继看向梳妆台前的谢容瑛。
  此时谢容瑛面无表情的起身朝着外间走去,恰好看到秦珺异落坐于主位上,她柳眉微敛,福身行礼:“小侯爷。”
  秦珺异对眼前这个女人很复杂,他知晓谢容瑛与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能喜结连理是因为他的母亲。
  但他不能责怪母亲,亦不能抛下心中之人。
  只怨谢容瑛能入母亲的眼,也知晓谢容瑛对他无情义,一切都是因为两家的前程。
  “今晚我歇在东苑。”秦珺异声音异常的冷漠。
  谢容瑛不动声色朝着秦珺异身边的位置走去,又坐下,她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盏,说:“那我可能陪不了小侯爷了,母亲交给我的账簿还没有处理完,家中事不能疏忽,小侯爷自便。”
  秦珺异意外的看向身边优雅品着茶水的女人,半晌才开口:“甚好。”
  他本以为还要对付这个女人一晚,没想到这个女人先开了口。
  只是刚成婚那两日这个女人一直告知他就算对她没有情义,也不要让她在侯府难做,更不要让她在这侯府成为笑话。
  他偏要让这个女人成为侯府中的笑话,甚至整个汴京的笑话。
  从成婚那晚后就没有再踏入东苑半步。
  今日若不是母亲施压,他怎会前来?
  “翠枝,安排人让小侯爷洗漱,伺候小侯爷休息。”谢容瑛说话间起身,又看向芸娘:“把账簿搬到隔壁厢房。”
  “是,少夫人。”芸娘与翠枝齐声道。
  “谢容瑛。”秦珺异喊道,他怎会没发现谢容瑛的变化?
  从她走出来,连个眼神都未曾给过他,之前就算对他没有情义,但表面夫妻该有的态度都会有,现在是装都不装了?
  谢容瑛侧眸,淡淡地盯着秦珺异:“有事?”
  “欲擒故纵?想要我注意你?”秦珺异敛眉质问。
  谢容瑛‘哦’一声,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珺异,眼神微变:“何必呢?既然你无情,我何必要对你有义?”
  “听说你白日中还把母亲安排的事情想要还给母亲处理,你又想耍什么把戏?”秦珺异老是从母亲口里得知谢家长女如何如何,他从不喜欢强势的女子,更不喜欢做事果断的女子。
  从蒋氏与秦珺异说起与谢家长女婚事的时候,秦珺异就厌恶上了谢容瑛。
  加上成婚后,谢容瑛尽量的在讨好他这位夫君,让秦珺异有种他高于谢容瑛的感觉,尤其是俯视谢容瑛对他的讨好,他更是不屑一顾。
  他知晓那只是谢容瑛装出来的。
  装夫妻和睦,装家和万事兴。
  他怎会需要这个女人的虚情假意?
  “就因为你病了我没有来探望你,现在演都不演了?”
  谢容瑛听着秦珺异的质问声,唇角勾起一笑,意味深长道:“演?小侯爷多虑了吧?”
  第5章 那又如何
  夜阑人静,东苑中除了左厢房还留着一盏烛火,其余都归于静谧。
  谢容瑛翻动着一本泛黄的旧孤本,侯府的账簿被安置在书桌的边角处,丝毫没有继续翻动下去的意思。
  翠枝脚步轻便的走进来,顺带关上了房门。
  “少夫人,小侯爷歇下了。”
  谢容瑛‘嗯’一声,又吩咐:“以后我就歇在这厢房中,明日把主屋我的东西让人搬到这里。”
  翠枝刚想问为什么,就见芸娘在一旁使眼色,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恭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