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还是说他并非“没有生活情趣”的精密仪器?或者说……他其实很会撩人?
  这些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总不能说:瑾禾说你没长情弦,可你昨晚问我想不想你的时候,弦拨得我心都乱了!
  她更不好意思说:瑾禾觉得你严肃刻板,可你现在这样抱着我、看着我笑,一点也不刻板!
  她支支吾吾,眼神飘忽,脸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卷土重来,且烧得更旺了。
  ……
  第43章 花是开在当下的
  赵廷文看着她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眼底再次漾开涟漪。
  他没有追问,只是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语气沉缓:
  “赵瑾禾是我侄女。她所了解的,只是她作为晚辈看到的,”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落在方允脸上,“或者,是我允许她看到的那一面。”
  他话锋微转,意有所指:
  “你在这里,看到的,才是更完整的赵廷文。不要通过别人的眼睛来看我。”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方允心里激起无声震荡。
  是啊,那个在书房深处珍藏着黄玫瑰的男人,那个不动声色安排好一切的男人,那个会在深夜问她“想不想我”的男人……
  这些都是瑾禾口中的“冰山”、“机器”所无法涵盖的。
  她是他的妻子,是与他晨昏相对的人。他是在告诉她,要亲自去感受,去解读。
  方允低下头,目光落在碟子里那颗剥得光滑圆润的鸡蛋上。
  心里某个角落,似乎有颗沉寂的种子,正悄然顶开坚硬的壳,探出带着新绿的颤意。
  她拿起勺子,轻轻戳了戳温热的蛋白,唇瓣微动,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
  赵廷文看着她微微泛红的侧脸和低垂的眼睫,端起粥碗,唇角那抹清浅弧度,始终未曾淡去。
  晨光落在两人之间,安静而温暖。
  *
  隆冬的京城裹在铅灰色天幕下,尚未苏醒。
  黑色红旗轿车平稳驶出戒备森严的院落。
  车内是另一个世界。
  温度适宜,空气洁净,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系统极细微的气流声。
  赵廷文靠在后座宽厚座椅里,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他下颌线愈发冷峻。
  窗外飞掠而过的,是裹在寒霜里的光秃枝桠和肃穆的灰色楼宇。
  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目光沉静地望着前方,仿佛在审视这座城市尚未完全显露的筋骨脉络。
  副驾驶位的李湛,身形端正。后视镜的方寸之间,他捕捉到了领导眉宇间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凝滞。
  极轻,像冰面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车子驶上新街口附近一条清静的辅路,路旁堆着灰扑扑的残雪。
  环卫工人穿着厚重棉服,正费力铲除人行道边角凝结的薄冰。
  车轮碾过清扫过的主路,发出干燥的沙沙声。
  赵廷文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窗外那些铲冰的身影,又极其自然地收回。
  沉寂几秒后,低沉醇厚的声音才响起,不高,却带着穿透力:
  “李湛。”
  他并未转头,视线依旧落在前方虚空:
  “这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路面上看着是干净了,可有些地方,”他语速平缓,字字清晰,“尤其是那些不起眼的拐角、背阴的辅路、台阶连接处……”
  恰到好处地顿住,像是在确认某个具体场景,“雪水积着,夜里一冻,就成了看不见的冰壳子。最是滑脚,稍不留神,就容易栽跟头。”
  李湛的后背瞬间绷直了几秒,随即恢复如常。
  他立刻微侧上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专注,声音清晰沉稳,每个字都像秤过:
  “是,赵w员长。您提醒得非常及时。”
  他没有重复具体地点:
  “此类隐患,我们高度重视。请放心,涉及的关键路段,”他特意加重“关键路段”四字,“均已安排专人,反复清理排查,确保无遗漏。”
  车内再次陷入静默,唯有轮胎碾过路面的规律声响与暖风低吟。
  赵廷文目光平视前方,脸上无波无澜。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喉间发出一声极短促、低沉的:
  “嗯。”
  片刻,他再次开口,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直指核心:
  “路,要畅通。一点阻滞,都可能影响全局。”
  “明白,绝对保证畅通无阻。”
  李湛的回答斩钉截铁,无需任何多余的确认或解释。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窗外是愈发肃穆庄严的建筑轮廓。
  同一片凛冽的晨光,透过窗棂,将清冷投进温暖室内。
  书房异常安静,只有加湿器喷吐着细微白雾。
  方允坐在宽大红木书桌后,受伤的脚踝被小心地垫在脚凳上。
  她穿着居家服,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左手边,摊开的文件资料堆叠如山。
  工作间隙,她端起手边的骨瓷杯,温热的红茶气息氤氲上来。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偏离了屏幕,落在书架一隅。
  那里,静立着一朵永恒定格的黄玫瑰。
  隆冬时节,窗外是肃杀的枯枝,这抹被时光凝固的暖色便显得格外突兀……且刺眼。
  “你在这里,看到的,才是更完整的赵廷文。不要通过别人的眼睛来看我。”
  男人低沉的嗓音毫无征兆在耳畔响起,清晰得如同早餐时他就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剥着鸡蛋。
  一股细微的凉意,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涩然,悄然从心底弥漫。
  她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抬起,似欲触碰那朵干枯却固执绽放的花儿。
  悬在空中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这朵玫瑰,这行诗,无疑属于他过去的一部分,一个她尚未触及的、可能藏着遗憾或深情的角落。
  她想知道那背后的故事,想知道那个写下“时不可兮骤得”时的赵廷文,是怎样的心境。
  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视线移开,重新聚焦在屏幕上。
  “方允,清醒点。”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那是他的过去,是他选择封存的部分。如同这精心制成的干花,美好被定格,也意味着结束。
  不要去窥探。这不礼貌,也可能徒增烦恼。
  她和他,始于家族联姻。
  即使现在,她开始感受到他的好,感受到心跳的异样,这也不意味着她有权利挖掘他所有的秘密,尤其是那些他无意分享的往事。
  过好当下。
  感受他此刻的关心,回应他流露的温情,努力经营好这段正在悄然变化的关系,这才是正途。
  至于那朵沉默的黄玫瑰……就让它静静地待在书架上吧。
  一个被封存的美丽标本,见证时光,不扰现在。
  悬停的手指落下,带着点决绝的力道,重重敲在删除键上。
  嗒!一声脆响,抹掉了刚刚因心神恍惚而打出的几个毫无意义的字符。
  敲击声重新变得密集稳定,再次成为这温暖书房里唯一的节奏。
  别总想着去翻别人花园里的老账本。花,是开在当下的。
  思及此,电脑右下角的邮箱图标突然跳动。
  方允心头一紧,指尖悬在鼠标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已悄然爬上脊背。
  “新丝路”项目的法律文件,难道又被打回来了?这已经是第二版了!
  她深吸气,点开邮箱。
  直接两眼一黑。
  果然又是!
  发*微基础产业司张明宇司长秘书,那客气却冰冷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方律师,实在抱歉,张司长仔细审阅后,认为贵所提交的补充风险评估报告,对‘东道国地方环保法规潜在冲突’的应对预案深度不足,需要进一步细化量化分析,最好能补充几个可执行的替代方案备选……”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看似专业实则刁难的意见!
  第一次是格式问题,这次是预案深度不足?
  方允和团队早已穷尽了所有公开信息和专业判断,对方的要求明显超出了合理范围,目的就是拖延。
  ……
  第44章 浴室外的守候
  院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寒夜里晕开圈圈昏黄光晕。
  赵廷文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室外凛冽的寒气。
  深灰色大衣肩头,还沾着几片未来得及融化的细碎雪晶。
  “先生回来啦。”
  孙阿姨正将最后一道菜摆上餐桌,闻声立刻迎了上来,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动作麻利地挂好。
  “嗯。”赵廷文应了一声,目光习惯性地在客厅扫视一圈,并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太太在书房忙了一天了,刚歇下没多久。”
  他颔首,目光掠过紧闭的书房门,未置一词,径直走向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