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拿过丫鬟端上来的茶,燕熹打开,轻轻的吹了一口上面漂浮的茶叶,茶雾缭绕,遮住眼神,他的声音透过茶雾传来,让人捉摸不透。
  “可以,但我有什么好处?”
  相比于当朝左相,风灵均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商人,唯利是图,尽管他十分不喜欢他这一点,可眼下看燕熹说话这么有底气,风灵均竟然莫名的觉得,他一定有办法帮他。
  “你想要什么好处?”
  燕熹放下手里的茶盏,漆黑的眸子看向他,彼时的风灵均衣冠虽然整齐,可是眼中的红血丝还没有完全的退下,可见那个陈永安对他而言,倒不是一般的重要,皇帝这样做,无异于把风灵均心中的善念一点点的抽出,撕碎。
  “金银财宝也没什么意思,这样吧。”燕熹的手指置于扶手处,指尖敲击,低眸沉吟片刻,抬眼,“这次就权当殿下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记得还就是。”
  他总是如此,对待任何的决定,总是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似乎从不走废棋。
  先前虽然与其合作,可是风灵均能看出来,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多高的信任,他们之间的合作,可能随时会崩,他看不穿燕熹,也看不懂他,陈永安的死,无疑是在宣判他的无能,他也承认,自己低估了父皇的狠心,也低估了他对自己的心疼。
  燕熹说的没错,纵使身为太子,手上无势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父皇,一件件的夺走他的珍爱之物,且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而眼前的这个人,不论是谋略,还是手段,都是他必须拉拢的对象。
  “可以。”风灵均答应了他的要求,却也问了他一个问题,“燕熹,若是有一天时局动荡,你会是颠覆皇朝,紊乱朝纲的那个人吗?”
  这话问的突兀,倒叫燕熹有一瞬间的愕然,可随即也反应了过来,他是怕自己明面上与他合作,背地里出卖他,届时祸乱朝政。
  燕熹在心里冷笑一声,又是一个和林玉山一样,怕驾驭不住他的人,他就不明白了,自己看起来是一个很爱权的人吗?
  为何人人都想掌控他?
  “我从不在乎这些。”
  燕熹说着,转头看向廊外,大红灯笼喜庆的很,下人们正踩着梯子挂灯笼,下面的人没扶稳,导致上面挂灯笼的人晃了一下,大惊失色的按住胸口,朝着下面扶梯子的人拍了一巴掌,骂了几句,被骂的人也不生气,反而觉得他的方才受惊吓的样子好玩,一直在笑,笑的直不起腰。
  “但,阿雪喜欢这里的一切,我也不想打破它。”
  她在这里有家人,有朋友,连刑部里的那些和她隔着辈的老头,有不少也能和她聊得来,若是大雎朝动荡不安,这一些都将不复存在,国不稳,家如何安?
  他颠沛流离了前半生,这样的苦他最清楚,所以,他不想让尤辜雪也经历一遍。
  以前他没有的东西,他希望尤辜雪都能有,并且一直有。
  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外面,瞳孔中映着红色的灯笼,燕熹素来冷峻的面容,在此刻柔和了许多,风灵均见状,也就明白了他的抉择。
  “那我们该如何做?”
  话题转入正轨,燕熹收回了眼神,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铁勒刚本身就是个好色之徒,他之所以非要把人要到手,只是想挣回自己的面子,毕竟挂着草原第一勇士的名号,一个从马背上长大的皇子,怎么能输给你?他对林绾绾没有任何的情感,事情其实也好办,我会去流香榭里买一个女子,替代林绾绾。”
  闻言,风灵均期待的眼神落空了,他还以燕熹能有什么好招,弄了半天与他是一样的计策。
  “没用的,我试过,铁勒刚不吃这一套。”
  “那是你找的人不对。”
  燕熹反驳他。
  风灵均皱眉:“哪里不对?我千金所购的女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技术亦是了得,容貌上乘,绝不输绾绾,如何不对?”
  “铁勒刚,生于须卜铁勒部,上阵杀敌,战功赫赫,所向披靡,他于万众瞩目下长大,在王庭有着不低的地位,仰慕他惧怕他的女子,有如过江之鲫,多到数不胜数,他这样的男人,要的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也不是端庄大方的,他要的,是能陪他一起荒唐,且能驯服他的女人。”
  燕熹的这番话,听的风灵均极为震惊,根本不能认同他对于铁勒刚的剖析,他不明白,像铁勒刚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不温柔,还想要驾驭他的女人?
  燕熹选的女人,和他当时送给铁勒刚的女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怎么可能?”
  “对于多数男人而言,云雨之事不过是需求,换个人能换个新鲜,聪明的男人掌握权力,而聪明的女人掌握男人,一味的服从,只会让女人获得怜悯,而对抗才会争取到利益。”
  燕熹看他还是不可置信的样子,眉尾轻挑,带着些嘲弄的意味:“你喜欢林绾绾,是因为她够听话?”
  “……”
  风灵均霎时语塞,林绾绾明面上看着温顺,可若是事情不如她的意,她也一样会有小脾气,只不过她不会撒泼打滚就是,先前她误以为自己要娶诺敏公主,也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理过他,的确算不上听话。
  他低眉沉思的模样,显然是在考虑他的话,半晌后,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盏要喝一口时,燕熹也端起茶盏,轻轻的撞击了一下他的杯盏,以茶代
  酒的与他干杯,狭长的黑眸里带着一丝戏谑与狡黠。
  “殿下,男人都贱。”
  “……”
  风灵均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茶盏,被他轻轻的撞了一下,茶水有些许的晃动,燕熹惊悚的发言还在自己的耳边萦绕,他觉得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一次燕熹。
  靠回椅子上后,燕熹收起了方才那副搞怪的神情,施施然道:“铁勒刚他们不日就会出发,我明日就会安排他再去一次流香榭,把人送上,等铁勒刚把林绾绾丢下后,她也无法回庚禹城了,让她改名换姓去下祁避风头,我会让阿雪给尤家写一封信,到时,会对她多加照拂。”
  也算是报答她的一饭之恩。
  风灵均嗯了一声,这样一来,倒也确实是个好办法,虽然两人相隔千里,那也比去了王庭,此生不见要好。
  只是,明明有这样更好的法子,他却因为不信燕熹,自作主张的选择了最冒险的一种,以至于害陈永安丢了性命,忆起那晚的惨状,风灵均至今还觉得心口处疼的发麻。
  换言之,是他害死了陈永安。
  窗外寒鸦飞过,停在枯树的枝桠上,不断的叫着,声音不够婉转,也不好听,挂灯笼的下人们觉得不吉利,马上要到正旦了,怎么来了这么个东西?
  拿起院落的扫把,把树上的乌鸦赶走,余旧恰好从月洞门穿过,往堂前去,一进府就发现了满府的喜庆之色,还觉得惊讶,目光也被下人赶乌鸦的场景吸引了去,他笑了笑,再回头,太子迎面走来。
  他颔首行了个礼,挪开脚步,让风灵均先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余旧看不出他的神情,但总归不是高兴。
  到了堂前,燕熹还是那一副淡然的样子,再给自己倒茶,他是真喜欢喝茶,府里的茶叶确实也多。
  余光撇见了来人,燕熹的眼神倏尔变得凝重,他询问道:“如何?”
  “胡贤妃收到了,后续会让钦天监的章愈着手去办,只是……”余旧似乎对他的做法有些不太认同,觉得他太过于张扬,不是什么好事,“火烧紫檀殿,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了?”
  燕熹嗤笑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的不妥:“皇帝现在两只眼都盯着尤家,太子越是顾及尤家,皇帝就越是要动,陈永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烧个紫檀殿,是便宜他了。”
  陈永安私放林绾绾虽然有罪,毕竟是授了太子的意,且看在他服侍太子多年的份上,不是非死不可,只是因为他是太子的软肋,与太子的情感纠葛比他一个当父亲都多,皇帝当然不能忍。
  不烧个紫檀殿给他点教训,皇帝的眼睛就会一直盯着尤家,万一什么时候他顾及不到,岂不坏事?
  余旧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皇帝估计自己都想不到,他只是动了一个尤辜雪,燕熹居然要烧了他的寝宫,东家有时候的手段,真是有违朝纲,太大逆不道了,烧皇帝的寝宫,跟打皇帝的脸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他目前势力不够大,半步多终究只是个谍报组织,人数上不占优势,杀伤力碰到正规军一定是吃亏的,但凡势力真的够大,余旧相信,进宫取皇帝的项上人头,东家也是能干出来的。
  “据胡贤妃所言,陛下近来都只住在紫檀殿,那放火的时间,是不是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放?”
  毕竟只是给他个教训。
  燕熹不满的扫了他一眼:“他是你亲爹吗?你这么怕他死?”
  人要是不在寝宫,他烧紫檀殿威慑给谁看?给那些宫墙琉璃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