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起身后,他将碗放在桌案上,冷声道:“告诉石溪,这单不许接。”
  余旧拱手:“是。”
  这安南侯真是老了老了,记性不太好,当年就因为江家快死绝了,加上那个时候,风有川才上位,所以需要展现自己爱护臣民,给了安南侯一张空白的圣旨,已经盖了御印。
  这么好的东西不拿出来使,真是蠢。
  只是,这东西毕竟是皇帝自己给的,从周家的那件事,燕熹就看出来皇帝与他有着一样的特质,那就是言而无信,他们都是小人。
  燕熹低眸笑了一下,他依靠在书案的侧边,端起茶水来润润嗓子,屋内仅剩他们二人,听着窗外的喜鹊叫的欢快悦耳,他的心情也好多了,视线静静地注视着床榻上的人,深情的喃喃:“阿雪,快了,你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
  在一片浑浑噩噩中,哑奴逐渐苏醒,鼻子边全是一股难闻的阴湿发霉的味道,眼神缓慢聚焦,他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地牢之中,躺在地上,肢体被锁链扣上,拉直,顶上黑漆漆的一片,往周围看去,到处都是石壁,墙壁上的火把倒是能照清一二。
  他的周围站满了带着面具的人。
  “醒了?”
  一道慵懒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上响起,哑奴用力的仰头看去,在他的头顶前方,摆着一架罗汉榻,有一个男人坐在上面,单手扶额,手肘撑着矮几,正假寐养神,另一手似乎在摩挲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待他抬起脸,哑奴的呼吸一滞,惊愕道:“燕熹?”
  燕熹嗤笑一声,果真不是哑巴。
  哑奴倒是想起来,与他交手的那两个人中,就有一个是余旧,另一个长枪使得极好,这背后的主子,居然都是燕熹,哑奴恍然回神,动了动身体。
  他的左臂被砍了,眼下只有三条链子束缚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那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厌烦,很明显能感觉到他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了,下榻后,燕熹蹲在他的身边,青丝自脸颊垂下,在这幽暗的地牢中,仅凭借烛光,便能勾勒出他不俗的容貌。
  只是,他眉眼压低的模样,看的人后背发凉。
  “我问你,九幽引的解药呢?”
  原来费尽心机,还真是为了那个丫头的命,在这一刻,哑奴笑了,得意的笑声刺耳,回荡在地牢里,犹如一把油,浇在了燕熹本久燃起的怒火上,他抿直唇瓣,也不着急,静静地看他笑完。
  哑奴笑的浑身乱动,铁链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也是一样的刺耳。
  “解药?我为何要给你解药?”哑奴笑够了,冷哼一声,“我就是要她死,你越是珍重她,我就越是要她死,燕熹,你也该尝尝痛苦的滋味。”
  余旧伫立在一边,听着哑奴的话,面无表情,反正从他进这地牢的那一刻起,东家就没打算放过他。
  “你是在为谁打抱不平?”燕熹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他的眼眸轻转,似乎思考了一下,而后佯装惊讶的猜测,“柳云飞?”
  哑奴的瞳孔一震,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男人,他是都知道了吗?
  燕熹亮出了袖中的东西,哑奴才知道那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一把匕首,看样子,锋利的很。
  匕首的尖端挑开他的衣襟,露出他的胸膛,看的出来哑奴是有一身武艺的,他都七十多的年纪,还有一身的肌肉,可见常年练武也从不懈怠。
  殷红的血液自心口处流出,那里被划开了一道皮外伤,哑奴闷哼一声,燕熹像是见怪不怪一样,接着道:“孙大将军这么惊讶做什么?你想让阿雪给你的儿子陪葬,也得看他配不配。”
  此话一出,哑奴便知道,燕熹怕是已然查清了所有,哑奴面如死灰,眼神僵硬的扫过周围的人,他实在是想不通,隐藏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被人这么轻易的挖掘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话音刚落,哑奴陡然发现,那些人的腰间,挂着鬼面玉牌,他的瞳孔震颤,说话也结巴了起来,“你是……你……你半步多的东家?”
  难怪他们每一次派出去的人都会折,杀一个丫头,废了他们两股势力,且速度极快,半步多一直颇为神秘,散落在各地,堂口也多,朝廷不没想抓过,但他们的人混迹于底层,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没有名册,怎么抓?
  在抓哑奴的那一刻,燕熹就没打算隐藏身份,他淡笑一声:“要我说,你们是真能卧薪尝胆,心思也够歹毒的,居然能想到把风灵兕塞进皇宫当皇子,若你们再助他得位成功,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光复了景朝?崔仲儒不愧是前朝皇子,这心机乃是当今世上,第一无耻之人。”
  “你!”听闻自己的主子被人诋毁嘲讽,哑奴气的伸头想要咬人,“你不过是一个妓女所生之子,有什么资格敢对我景朝皇子评头论足?”
  这些贬低,放在之前,燕熹或许真的会很生气,可是历经这么多,他丝毫都不在意,甚至不觉得这些话能够伤得到他。
  想要他透露解药看来是行不通了,燕熹猛的将匕首刺入哑奴的口中,却又没有伤到他分毫,继而旋转匕首,用刀刃逼迫他打开牙关,余旧丢了一颗药丸进去。
  哑奴一时不得防备,吞了下去,燕熹抽回匕首,起身,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宛如在看地上垂死挣扎的蝼蚁一般。
  “你给我吃了什么?”
  哑奴剧烈的咳嗽,咳的脸红耳赤,想要把东西咳出来。
  你看,人就是这么的表里不一,方才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势必要同归于尽,可现在倒是担心自己的命了。
  “青蚨血。”燕熹施施然的拍了拍衣袖,似乎上面有脏污,“取自青蚨还钱的典故,以母子蛊虫炼制,你需要定期服用子蛊缓解,否则会血脉逆行,爆体而亡,不说出解药配方,你就慢慢等死吧。”
  “哦对了。”燕熹正准备回罗汉榻时,又
  转身提醒了一句,“刘易学,也吃了这些,现在特别听话。”
  杀刘易学那次被尤辜雪打断后,他既承诺了她不会杀刘易学,又要保证刘易学不会泄漏秘密,才用了这个法子,目前看来,是很成功的,唯一不足的就是青蚨贵的很,给刘易学那样的人,实在是糟践了。
  “怎么?想用你的解药来换去九幽引的解药配方?”哑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又冷笑一声,胸膛剧烈的起伏,“别做梦了,你既然知道柳云飞是我的儿子,就应该知道,你害死了他,尤辜雪的命,我也要收走。”
  哑奴视死如归,可燕熹丝毫没有被威胁到的意思,他轻轻的掀起眼帘,出口的话,叫哑奴不寒而栗:“孙将军含辛茹苦的抚养崔仲儒长大,想不想知道,你在他的心里,到底有几分重量?”
  林玉山死前说的话,燕熹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他很早之前就让人去查了,那个护送小皇子逃出生天的将军,是景朝的护国将军孙荣之,也就是哑奴,而柳云飞则是孙荣之的亲生儿子,自小受到孙荣之的仇恨灌输,所以才会在临死前,忠心护主,保护崔仲儒,不愿意透露分毫。
  况且,他既然知道了崔仲儒的年岁和头发颜色作假,那崔仲儒与萧景逸是什么关系,就一目了然了。
  在大雎朝,这几个前朝余孽自是会抱成一团取暖的,情感深厚,孙荣之既然抚养了崔仲儒长大,那必定和亲生父亲一般无二,这么好的交易筹码在手,不用岂不是傻子?
  哑奴的脸色煞白:“你想干什么?”
  “快到正旦了吧?”燕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血腥味十足的话从口中吐出:“卸他一条腿,算是提前送给右相大人的正旦贺礼。”
  第146章 空白圣旨哑奴去了一趟后……
  哑奴去了一趟后,消失了两三天都没有回来,崔仲儒也立刻意识到,他出事了,而当他想要派自己手底下的势力去找人的时候,却发现飞鹰寨也被灭了,连渣都不剩。
  其他人可以消失,但是哑奴不能出事,崔仲儒当机立断,遍发了消息,让手下的人即刻去寻哑奴,消息散布下去不过半天的功夫,就有人上门,崔仲儒以为是找到了哑奴,可丫鬟将人带上来时,却是个满脸脏污的小乞丐。
  那小孩子眼睛在满是泥垢的脸上,亮的出奇,他举起手中的盒子,看年岁不过是十二岁左右,可是说话的语气,却老道的很。
  “大人,正旦将近,有人托我送您一份礼物。”
  那是一个颇宽的锦盒,小孩子托着它似乎有些重,崔仲儒狐疑的打开它,脸色倏地煞白,锦盒自手中掉落,在丫鬟们疑惑的眼神里,锦盒中,掉出来一条干枯的腿,似乎为了方便放入盒中,它还被折了起来。
  丫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似乎要捅破了天。
  崔仲儒的眼睛通红,泪水蓄满眼眶,这条腿是谁的,他一猜就能猜到,想过哑奴会遇袭,却没有想过,他会遭人如此的凌辱,一代枭雄,为国征战,为护君主忠心耿耿,年老了还要收到这样的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