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邻居们也说,卢宏早年间为了打铁供养弟弟,其实不酗酒,也是大概五年前才开始酗酒的,那说明,这酒后来代替了卢宏的药,那这有问题的酒,只在卢宏的手上。
  只是桃醺价格又高,卢宏又穷,自然喝不起,那卢阳如果隔三差五的给他送这个酒,他又怎么舍得一口气喝完?
  自然是一滴都不愿意浪费的,慢慢品尝的。
  果然,余旧再去搜的时候,还真就搜到了。
  尤辜雪转身,对着卢宏惋惜道:“纵使你不愿意开口,我也不是无法查到你到底是用什么来抑制你的病,我这个人素来不爱严刑拷打,所以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看着尤辜雪逐渐远去的身影,她似乎每走一步,便会带走一部分的光明,卢宏最终受不住,跌跌撞撞的冲到牢门处,声嘶力竭的哭喊。
  “大人!我弟弟是个好人!他真的是个好人!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事啊大人……”
  然后回答他的,只有狱卒的鞭子,将他抽了回去。
  纵火犯被查到,即将问斩的消息传遍了庚禹城的大街小巷,人们都在惊讶,距离纵火发生的时间才几天,这就抓到了人?
  这也是尤辜雪来到大雎朝以来,第一次动用司执的生杀之权,卢宏真的被斩杀了,百姓们倒是拍手称快。
  卢阳跪在林言璋的书房外,恳求他让人去给自己的哥哥收尸,可是得到的,只有林言璋为了避嫌,而让他也不许去的命令。
  秋后的雨水打在相府的瓦楞上,也冲刷着刑场上还未来得及干涸的血迹。
  书房的门打开,林言璋满面怒容,雨中的卢阳一直跪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卢阳是他在这些蝼蚁之中,淘到的一枚金子,也是最罕见的一枚,他听话,聪明,从不忤逆自己,这么多年来,林言璋对他不薄,甚至于有时候会在感叹,为何这样的人,不是他的孩子。
  “卢阳,本相念着你是个老人,为我林府确实做了贡献,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忤逆本相。”
  “大人,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我在这个世上,只有这一个亲人,如今他已死,我连收尸都无法为他做吗?”
  尤辜雪的斩杀令下来后,卢阳就求过林言璋,请他救他哥哥,可得到的,只有林言璋的拒绝。
  他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林言璋若是有一点行差踏错,周家就是他的下场,这他也理解,不怨他,可是,总不至于连收尸都不同意吧?
  无人认领的犯人尸首,只会在乱葬岗,遭到野兽的吞噬,尸骨无存。
  怎么都说不服他,林言璋的脾气也上来了,他警告道:“卢阳,你若是胆敢私自前去收尸,不论那尤辜雪有没有抓获你,也不论你有没有扛过她的刑罚,本相都不会再要你。”
  雨势逐渐的增大,卢阳低着头,跪在石板上的身躯在发抖,身侧垂着双手,慢慢的握拳,耳朵里是林言璋的怒斥声和雨声,噼里啪啦的,吵的很。
  秋雨之后的夜晚凉意袭人,街道旁过的瓦楞还在往下滴着水,空气虽潮湿,可是闻一口入了心脾,倒也舒爽。
  燕熹在流香榭里点燃了烛火,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余旧,就逐渐的显现了出来。
  “东家,那些埋伏在卢宏家周围的人,我交了手,确定是寒鸦卫的人。”
  “知道你们的行踪,是谁泄漏的吗?”燕熹坐在了茶案边,用着火折子点燃了炭火,煮着茶,香气缭绕。
  余旧细细的回想了一遍所有的行踪,包括跟着尤辜雪以来,查案的所有过往,最终摇摇头:“不知。”
  “连你都想不到?那他这一次,倒是瞒过了所有人。”燕熹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些赞赏,他往茶案上丢了一个钱袋,砸在桌上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钱很多。
  “去,把这个给宋闻送去,告诉他,我喜欢先礼后兵,拿了钱若是还不听话,认不清形势,我就只有拿命了。”
  闻言,余旧有些惊愕不已:“宋闻?他不是为他哥哥打抱不平的吗?怎么会……”
  水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燕熹将茶叶放入,煮好后又倒出,顷刻间,茶香溢满了整个房间。
  “人是会变得。”燕熹垂下眼帘,手上泡茶的动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嘴上说的话,有些恶毒,“余旧,我让你去护着她,你只要护着她就可以了,阿雪的脑子时高时低的,你别被她传染了。”
  宋闻为了宋鹤的事情也算是吃尽了苦头,他见到尤辜雪的那一刻,或许是真的想要伸冤,可是这么长时间的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个安定舒适的生活。
  否则,潜入宋闻房间的寒鸦卫伤得了白家军营出来的谢渁,却伤不了不会武功的宋闻?
  可笑至极。
  只是尤辜雪这种人,心思如稚子执棋,时而算无遗策,时而昏招频出,说白了,就是太容易对人有好感,以至于这么明显的漏洞都看不出来。
  余旧忍不住皱眉,纵使知道燕熹说话从来嘴上不饶人,可是在姑娘家背后这样贬低人家,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银钱,正要转身离开时,燕熹又喊了他一声。
  “余旧。”他将身子骨往后靠,姿态慵懒,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声音虽轻,可也还是带着一股威严,“面对阿雪,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你自己真斟酌好,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他泄漏燕熹要杀刘易学的消息,还是个错误的选择,只是这次,他也没有罚他,只是口头上告诫了一下,看来,他家大人对这个尤家四小姐,就是很特殊。
  “是,余旧谨记。”
  第78章 米囊花月明星稀下,有一……
  月明星稀下,有一道身影穿梭在丛林中的乱葬岗,从那堆尸骸里,挑挑拣拣的,最终却确认好后,把一具尸体放在身后的木板车上,拉走了。
  许是因为道路坎坷不平,也许是因为他的没有干过活,连板车也拉的不顺畅,以至于板车上头颅几次的滚落下来,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停下,捡起,擦拭头颅上的泥土,接着走。
  待他选好埋葬之地时,正在烧纸祭奠,身后涌出了一大波人,将他团团的围住。
  男人烧着纸,丝毫不见慌乱,而是面容平和道:“我想烧完这些纸钱,司执大人不会不允吧?”
  卢宏一死,尤辜雪便带着人在这里蹲守了七天,恍惚间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和队友们蹲点的日子,这种缅怀感促使她的精气神越来越足,甚至于足到好几天都不用睡觉,熬趴了她身边不少的大老爷们。
  卢阳说这些话的时候,状态不太对,他一味的烧纸,不曾抬头,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被磨烂的迹象,尤辜雪便有了些猜测,他应当是从林相府偷跑出来的。
  “好,我们等你。”
  卢阳一愣,似乎没有想过尤辜雪真的会答应,他声音哽咽道:“多谢。”
  祭祀卢宏也没有多久,烧完了后,人便被尤辜雪带回了大狱进行审问,说实话,这大狱卢阳是没有来过的,但是进去过的人都惧怕其中的刑具,每一个出来的人都是体无完肤的。
  可是尤辜雪却把他带进了一个空旷的牢房里,其中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还有一壶茶水,一把是他的,一把是尤辜雪的。
  “卢先生不用紧张,本官审问素来不爱严刑拷打,没有意义。”尤辜雪挥了挥手,狱卒上了一壶茶水,她以唠家常的方式问道,“卢先生今夜得以出府,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卢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也难怪人家能看得出来,他出林府不容易。
  “钻了个狗洞,衣服挣破了。”卢阳说的云淡风轻,却也自嘲的笑了笑,“倒让司执大人见笑了。”
  尤辜雪没有搭话,而是将一坛酒和一朵花放在了桌上,询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目光触及到那些东西,卢阳的瞳孔骤缩,他放在身前的手不住的攥紧袖口,咬紧牙关,眼眶也变得微红。
  “这是我给我哥送的酒。”
  “这是什么花?”
  尤辜雪将那朵花推的离他更近,卢阳对这花明显是认识的,也知道它的作用,眸子里尽是不忍,他颤抖着声线答道:“米……米囊花……”
  这花是在卢宏家的后院里,那一处小角落找到的,那一片种的全是它,缉拿卢宏时,尤辜雪不在现场,并不知情,可是那时候因为对这酒有了猜测,林绾绾又告诉她,这酒里增加了足量的米囊花,才会有至幻成瘾的效果。
  出于心中的疑惑,她亲自去了一趟卢宏家,才看见了这个所谓的米囊花,其实就是罂粟。
  “你知道它会致人成瘾吗?”尤辜雪的眸光在此刻变得分外凌厉,“你拿这个东西去代替药物治疗你哥的历节病,根本是在害他,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卢阳低下了头,他不受控制的开始啜泣,“历节病一旦发作,会让我哥痛不欲生,可是我家中清贫,天天抓药也吃不起,而且,那些药越吃越没用,我从小读书,为了解决我哥的痛苦,也看了不少的医书,书上有说过这种米囊花,对于止疼有奇效,我想要去买,却发现,不说这种药,连它的种子都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