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等他开口,蔡奇拉着他来到一棵树后,指着咖啡小屋前面的两个背影,激动道。
  “看见没?我确定我没见过那女的,杨指导刚刚和她吃了饭,还贴心的给她倒水!那人,大美女啊!大美女!”
  “杨指导单身老汉,三十七八了都没个老婆,我就觉得肯定有鬼,原来是藏着这么大的美人呢,我去!你领导真是深藏不露,真是……诶,诶你去哪?!”
  沈确墨黑的双眸凝视他,却又懒得和他废话。
  因为他一眼就看出那个背影是陈昭。
  他现在可是在外面办公的人。
  然而没走几步,杨指导竟叫住他:“沈确!”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学校帮张教授送资料,协助开辅导会么?这么快搞定了?”
  此刻的陈昭,一脸沉静地看着沈确。
  净短的碎发湿透一片,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平时看似轻薄的身子却是线条锋利。
  在他身上,反差,矛盾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陈昭曾在一次画展上看到过一张男性的人体画。
  当时她就想到了沈确。
  釉面白瓷,温润剔透。
  越长大,就越像无暇的白瓷瓶,纤瘦俊逸。
  不得不说,他天生的外形条件,是老天爷赏饭吃。
  赫兹地区的少数民族,是唯一的白种人。
  虽然高原紫外线强,很多本地人都被晒的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但十三岁的库尔马西,除了脸以外的地方,都白白净净。
  不同于其他孩子,他是个很典型的混种人,没有本地民族那般五官体量大,中和了汉人的淡颜,看起来就恰当好处,少了攻击性,但那双眼眸持久锋锐。
  以至于他二十岁的那一晚,自诩克制的陈昭也没把持住,被他的纯净和天然的野性而吸引。
  人的本能就是如此而来。
  此时她唇角带着一点笑意,蔡奇频频转头看她,觉得这张脸确实漂亮,但又有点熟悉,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而沈确只是找了个借口回应杨指导,目光看都没有看陈昭一眼。
  可陈昭却知道,他这些所谓的送资料,无非都是借口。
  大概一如此前自己的猜测,是与她同住一屋檐,让他不自在了。
  所以才宁可搬出去住几天,不想彼此尴尬和困扰。
  不过陈昭并未戳穿他,而是在杨指导要请他吃皮皮虾饭包的时候,在吧台下把大门的钥匙递到他手里。
  指尖的忽然触碰,似电流一般触动沈确。
  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忽然传入。
  顷刻间他捏紧钥匙,听到陈昭坦然自若地小声说。
  “今晚回家。”
  这就像一条死令,压着沈确,但又莫名的令其嘴角上扬。
  陈昭想,也许自己的确给他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反正现在过渡期也过了,今天下午杨指导还特意帮她找了间空房,是村里的一间阁楼,她随时可以搬过去。
  既然决定和康老师他们合资,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小岛。
  另外找个房子就额外重要了。
  晚上她特意挑了赵写茹空闲的时候,用新手机给她打去电话,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天离岛后陈昭借杨指导的手机登录了平台,刚好看到赵写茹的私信。
  附带了她的电话,陈昭就此联系过去。
  赵写茹听她这短短几天的离奇经历,一时哭笑不得。
  彼时的她还坐在办公楼里,俯瞰着赵氏大厦下的车水马龙,不禁问她。
  “昭昭,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你和沈确在一起,不会觉得尴尬困扰?”
  要知道,当初她因为和沈确那一晚的事,懊悔自责了许久,甚至大病一场,借着出差的借口,在赵写茹的别墅里躺了整整半个月。
  而且两人曾经亲密无间的关系,也因为这层窗户纸的捅破,整整七年没有过多的联系。
  只有偶尔的节日问候,当然,他们两人更多的事情,赵写茹也没有深入询问。
  她只是不想让陈昭陷入当初的那种自责之中。
  陈昭平静地说道:“不会。”
  “那件事过去很久了,沈确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马西。是我和姑姑从帕米尔高原带回来的孩子,姑姑就是希望他能和正常人一样,人生过得顺利一些。”
  “现在他做到了,我由衷为他高兴,我相信他也会有分寸。”
  只是一个出格的错误,七年过去,虽说不指望完全修复,但至少也能彼此平和,默契地将关系拨正。
  “写茹,他是姑姑视为孩子的人,就只会是我弟弟。”
  “所以有些事不用担心。”
  陈昭信誓旦旦地说着,口吻无比笃定,可是挂断电话后,却看到沈确笔直地站在门口。
  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身影,说不出是何种情绪。
  对视不到一秒,他就勾起唇角,将钥匙随意地丢在鞋柜上。
  他的“不屑一顾”,陈昭确定他刚刚听到了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本来想把手机还给她,但坐到椅子上后忽然反悔,顺势放回了衣兜里。
  因此椅子往后半仰着,后腿支地,他压着椅背慢慢地摇,漫不经心地喝着水开口。
  “昭姐就这么肯定我有分寸?”
  第8章
  他的眼神跟随着陈昭,目光灼灼。
  看似云淡风轻的反问,却极具侵略性,好似是带着一股质问的语气。
  见此,陈昭忽然朝他走近。
  两人的裤脚碰在一起,她站着垂下目光,面色平静地凝视沈确开口。
  想着既然来都来了,中间也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去缓和当年的事,面对面的,把心里的疙瘩全部抚平才好。
  “阿确,那你现在实话告诉我,你对我,还存着那些心思吗?”
  “还是想和以前那样,打破我们之间原有的关系,非要搅个翻天覆地?”
  沈确心里一咯噔,但很快唇角一勾,笑着摇头。
  “我说过我是个感恩的人。”
  他缓缓起身,但陈昭却并没给他让出一条路,反而一声不吭地凝视他。
  直到目光落向他拿着杯子的那只手,冷不丁地伸手将他杯子拿过,双手触碰,沈确下意识地怔了一下。
  动作虽小,但也足够让陈昭察觉。
  那瞬间,坚定了她明早就要搬走的决心。
  因为他口是心非。
  她拿过杯子,替他放到了台面上。
  背对着他,陈昭便能更好地用昭姐的身份与口吻,替姑姑关心一下他在这里的境况。
  “研究院的条件还算不错,今年你也27了,你觉得自己的生活,有按照你当初选择的初衷进行吗?对于现下,你可否满意?”
  “姑姑遗嘱里,是等你到三十岁,基金会每个月给你一笔钱,那是姑姑对你的关照,你不必总是与高律师谈取消之类的话。”
  这一刻的她,俨然就像在明港深水湾的别墅里,她在关心自己学业生活的一幕。
  沈确布满盔甲的心,好像瞬间柔软了。
  只不过对于她的那些问题,沈确不想回答。
  反倒以此反问她:“那昭姐呢?你对于现下的生活满意吗?是不是和你当初所预想的生活那样呢?还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
  “你来小岛,仅仅是因为观鲸吗?”
  陈昭知道他在期待另一个答案,遂笑了笑:“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观鲸。”
  她敏锐地捕捉到沈确那眼底飞速闪过的希冀,但可惜,她的下一句话令其瞬间熄灭。
  “给自己放了个假,小住一些时间。”
  沈确调侃:“没想到昭姐还有这么好的兴致,果然是变了。”
  他侧身绕过陈昭,长腿迈进自己的房间。
  关上那门后,眼底却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紧贴着门板的后背微微发凉,胸腔中好似积聚了一团难以言喻的郁气。
  深呼吸之时,门外的陈昭忽然出声。
  “我对现在很满意。”
  的确是很满意。
  离开了新丽,摆脱了婚姻的枷锁,又从死神的手里拉回了自己一条命,拿着多年拼搏换来的积蓄,重启自己的人生,何尝不满意?
  只是有时候,她偶尔会被心底深处的一些秘密,反复折磨罢了。
  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想通一切,并接受一切。
  次日一大早,陈昭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沈确刚晨跑回来,一眼便看见她拎着行李箱下楼。
  眉头一蹙,挡在她面前:“昨天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以至于你非要搬走?”
  话音刚落,陈昭还没来得及开口,杨硕意外地走过来:“陈小姐……你……怎么从沈确的房里出来?”
  陈昭微微一笑,随口解释道:“抱歉杨指导,一直没和你提起过,沈确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