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裴卿飞身上马,才刚坐稳就被楼筠扯住了缰绳,晚风吹动两人的衣摆。
  “一路小心。”楼筠嘱咐道。
  “会的。”裴卿拉着缰绳驾马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以楼筠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怎么还依依不舍了?
  楼筠心里好笑,却也因着青年的动作泛着淡淡的酸意,明明都不是幼儿了,但还是会因为骤然来的离别而伤感。
  开着玩笑想让青年走的干脆些:“又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楼筠的话因为青年的动作戛然而止。
  裴卿驾在马上,朦胧的月光让人看不清轮廓,虚化的边缘却显得青年的脸更加清晰,青年的上半身近乎要与马背持平,他一只手勾起楼筠的后颈,将人带到自己面前。
  “殿下,等我。”
  轻轻的,恍若风,却透露着认真,郑重的一句传到楼筠耳边。
  紧接而来是就是唇上淡淡的甜意透过青年的唇传递过来,叫楼筠忍不住回扣青年的后脑,加深了这个离别的礼物。
  撬开青年的齿贝,楼筠微微睁眼,这一次青年吻得格外认真,羽鸦似得睫毛扑闪着,放纵着外来者的攻城略地。
  两人即将分开的时候,青年睁开双眼,神情旖旎,难掩欲色的眼底最深处是深藏的不舍,又将他的爱人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像要刻进脑子里一般,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
  温凉的指腹转上,在女子的面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两人的距离近到楼筠足以看清青年眼里的自己,就是在这样的距离,青年突然绽放出了一个极其绚烂的笑容。
  楼筠无法说出看到那张笑颜时她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也许想了很多,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又一次被青年惊艳了。
  裴卿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起背,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向着无尽的夜色飞驰而去。
  楼筠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连青年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竟也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那一夜,她在城外站了许久。久到青年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她依旧久久没有离开。
  或许真正放不开的其实是她自己吧。
  第一滴雨水砸在手背上的时候,她心头起的第一个想法依旧是:也不知道他带没带雨具。
  第50章
  让楼筠没想到的是,这雨一下就下了半月余,裴卿的消息也因大雨传递的极慢。
  好不容易收到许临胡编乱造的证据,紧接着传来的就是江南水患的消息。
  “报!启禀陛下,江南水患,这是江南传来的消息。”
  被雨水浸湿的士兵高举手中的竹简,老太监应楼庆的指令将竹简呈上去。
  不知缘何,楼庆出声:“把这个拿给太子看。”
  楼筠疑惑地接过纸条,仅一瞬她便明白了楼庆的意思。
  字条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江南水患,黄水决堤。
  站在大殿的楼筠不可置信地将手里的纸条来来回回看了数遍,手指瞬间攥在一起,本就脆落不堪的纸条险先在楼筠手里折了去,恐惧和焦灼彻底夺走了她所有思绪。
  心里明白这只是个意外,却不免生出迁怒,对着青年不在而位于文官之首的许临怒目而视:“丞相不妨说说,这好好的旱灾怎么就变成了水患?”
  许临也没想到本就是胡诌的事情,竟然往截然不同的方向应验了。虽然事情出乎意料,但许临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理直气壮回道:“江南旱灾又不是臣亲自下江南带回来的消息,若真要数臣的过错,无非是御下不严,听信谣言罢了。”
  楼筠怒极反笑,老匹夫,知道拿着天灾的消息朝廷不敢赌,不得不信就肆意妄为。
  知道当务之急是赈灾,楼筠毫不拖泥带水地出列,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父皇,儿臣愿亲自下江南赈灾。”
  不等楼庆讲话,就有按耐不住的大臣跳出来道:“虽说前不久的旱灾是笑话,但毕竟已经拍了官员去救,太子殿下这么着急是为何?”
  楼筠嘴里发出一声嗤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那名说话的官员,斥道:“旱灾和水灾的救济方式大相径庭,就是三岁小儿也知道的事情,大人您是基于什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呢?”
  那人也知自己因为心急一时昏了头了说出这等令人发笑的言论,当即垂了脑袋,尴尬地挪回原本的位置,这期间还得了许临的一记白眼和无数同僚的嘲笑声。
  “准奏——”
  楼筠心里记挂着裴卿,下了朝半点不带停的往外跑去,却被一只执着拂尘的手给拦了下来。
  “殿下,圣上请您过去。”
  老太监笑眯眯地盯着她,弯着腰示意她往殿后走去。
  楼庆找她能有什么事情?无论是代替楼泽桉前还是后,楼庆从未单独找过她。
  “劳公公传话了。”楼筠焦急,脚下的步子也不免快了几分,发现上了年纪的老太监跟不上后,又默默减了速不动声色等着。
  “殿下若是着急,不必等老奴,先去便是。”老太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浮起一抹和蔼的笑,善解人意道。
  楼筠朝身后的人点点头:“多谢,公公慢走,孤先行一步了。”
  楼筠迫不及待地冲进后殿,楼庆佝偻着腰,手抵在唇边止不住低咳着,看到楼筠已经进来了,悄悄把手背到身后。
  开口道:“你来了,来过来坐,坐到父皇身边来。”
  楼筠本就不喜同人打交道,除了裴卿和苏贵妃,还从未和人挨得如此之近,但楼庆先是皇帝,又是她生父,纵使变扭,楼筠还是依照楼庆所言坐在了他的身旁。
  “这段时间,受苦了吧?”
  这句话听得楼筠一头雾水,只得顺道:“都是儿臣应该做的算不得苦。”
  楼庆浑浊的眼睛看向楼筠,父女俩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楼庆才开口道:“朕知道你担心帝师,但这次去江南是赈灾,不比其他,你还是要务必小心,切莫让担心乱了你的心神,明白吗?”
  虽然不清楚楼庆为何要在出发前特地关心她一番,楼筠还是承了这番好意。
  “儿臣知晓了,父皇放心。”
  楼庆好像真的只是想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又叮嘱了几句话就放楼筠走了。
  楼筠即使走出大殿也摸不着头脑楼庆这般意欲何为,要说关心的话,她现在顶着楼泽桉的身份,楼泽桉都在边关打了多久的仗了。回来的时候也不见楼庆专门叫过去慰问一番啊?
  想不明白楼筠就将这事放到一边,现在还是裴卿要紧。
  楼筠走后的殿内——
  老太监缓步走到他站了大半辈子的位置上,十分了解他家主子的心思,开口道:“圣上这是放心不了殿下第一次单独出远门?”
  楼庆撇了眼老太监,傲娇道:“哼,朕是
  心疼她一个女儿家外出赈灾必定会多有不便。”
  “那圣上为何不直说?”老太监故意点破道。
  楼庆的目光突然落到看不见的虚空中:“朕这个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平常就不爱待在宫中天天放个赝品糊弄朕。泽桉出了事也是说不要公主这个身份就不要,义无反顾冲出来顶替她皇兄的身份,挑起大梁。朕只是在想,要是...泽桉真回不来了,大衍交给她也是极好的。”
  “全凭圣上做主就是了。”老太监躬身在桌案边一圈圈摩着墨条。
  楼庆提笔若有所思道:“这是当然,朕是一国之君不听朕的听谁的?”
  顿了顿叹气道:“唉,朕只是不知道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困不困的住翱翔的雄鹰。”
  老太监眯了眯眼,应道:“圣上心里不是有决断了吗?”
  展开手心没有递给楼筠的另一张纸条,“恐怕只有这孩子能让雄鹰甘愿囚于牢笼了。”
  那张没递给楼筠的纸条里赫然写着:旱灾乃许临计策,赈灾之款已被尽数私吞,如今水灾肆虐,大雨连绵,江南物资紧张,望圣上早做决断。
  就算他没给那孩子看,她也猜到是谁动的手脚,怎么可能按捺得了动怒的心呢?
  这边楼筠清点好,便带着人马出发,因为是水患,黄水决堤,她此次带的是随楼泽桉戍边的亲卫。
  裴卿走时她相送,她走时也来了送她的人。
  “殿下!殿下!”
  隔着雨帘,楼筠听不真切来人的声音,转过头去,一高一矮的马匹上坐着一老一少。
  苏长卿驾马在前,利落下马,朝楼筠拱手,苏轫紧跟其后,两人对着楼筠遥遥相送。
  “殿下,一路珍重!”
  楼筠朝两人在马上作了一楫,大声应道:“雨天路滑,二位还是早点回府吧。”
  第51章
  出行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阴雨连绵不说,许临等人也不想楼筠好过,刺杀不断。
  只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好不容易捱着风雨,躲过刺杀都快到江南了,结果——
  “将军,前方道路被山上冲下来的泥石流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