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问题砸下,在晏迟心湖荡开一片涟漪。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不止是季越庭,还有他自己。
  不知从哪个时间点开始,晏迟脑子里忽然蹦出这样一个问题。
  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无事之时,晏迟总会问自己:
  你现在对“季越庭”的一切感情和特殊,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你的“白月光”么?如果他曾经与你毫无交集,如果你们曾经并不相识,还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彼时,这只是一个有些别扭的假设。
  现在,却似乎不止于此。
  过去的数次反问中,晏迟和自己较劲,和自己的情感较劲,两者拉拽掰扯了很长的时间。
  终于有了结论。
  ——“不是的。”
  环在腰上的手臂肌肉倏然紧绷。
  “什么?”
  “我说,不是的,”晏迟侧头能看见alpha下巴是收紧的,他可以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心绪不平,“最开始或许会有别的因素,但是后来,还有现在,我喜欢你,对你特殊,仅仅因为你。”
  “这与任何其他的事无关。”
  后背被起伏的胸膛挤压了一会儿,alpha松开手臂。
  晏迟转过身来。
  卧室门口没有开灯,光线太暗,晏迟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上次易感期的场景。
  信息素失控的alpha双腮紧绷,被金属止咬器紧紧束缚着,他眼眶通红,发丝凌乱,上身赤裸处还有摔伤的痕迹。
  汗水一道道滑落,他跪坐在晏迟面前仰起头,眼里只有脆弱的祈求。
  脆弱和他,本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
  可,很奇妙的,晏迟不由就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于是眼下这一刻、一秒,晏迟又久违地生出很多怜惜与不舍。
  他抱住对方,像安慰一个受了许多委屈的人。
  这次没有止咬器,没有勃发的信息素,晏迟所感知到的,只有对方近在咫尺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说了些与今日似乎不相干的话,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微妙不同。
  晏迟喜净,先去洗漱了一番。出了浴室,他在床上坐着,用宠物监控看吃吃这会儿到底在干嘛。一打开镜头,他就看见小猫蹲在喂食器口子处,满怀期待地喵喵叫。
  看它实在可怜,晏迟投了些计划之外的猫粮给它。
  发尾被洗澡的水流打湿,季越庭在氤氲水雾中推开门,用浴巾擦了擦头发。透过门缝,他一抬眼就能看见晏迟在自己的床上盘腿坐着。
  床品和环境都没有改变,事事熟悉如常,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人。
  他垂眸,看了眼还空无一物的无名指根,蓦地开口:“晏迟,我有点东西落在书房了,你现在空么?”
  “嗯?”晏迟闻言立马抬起头,“有空的,是什么东西啊?”
  “一份文件,在后排第二个书柜里,”季越庭道,“从上往下数第三层,放在红色封壳里。”
  “好哦。对了,你把头发擦干点,当心感冒。”
  晏迟说完,穿上拖鞋就小跑上了楼。
  主卧在二楼,大部分生活空间也是,书房在三楼中央,这一片区域,晏迟还没怎么来过。
  打开书房的灯,映入眼帘的,是四排并排摆放的书柜,里头东西多得令人咋舌,叫晏迟得仰头才能将所有书目收入眼中。
  他按着季越庭的指示找去,玻璃门打开,红色封壳在其中很显眼。
  晏迟没想探究季越庭的书房里都放了什么,只伸手抽出目标就要离开,可随着那份文件被抽出,一张纸片似的东西也落下来。
  “这是什么?”晏迟抱着文件捡起纸片,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张机票。
  纸片翻过来,乘客名处印的是theron,余下的应该是家族姓氏。
  晏迟了然,这大概是季越庭以前的机票。
  可下一刻,机票上几个熟悉的字眼抓住了他的目光。
  “......格拉斯?”晏迟的瞳孔收缩。
  季越庭?他怎么会去格拉斯,而且看年份的话......机票上印着的时间虽有模糊,但还算清晰,若晏迟没算错,那年季越庭应该还在c大读大学,而他自己,也还在格拉斯读大学。
  快速的计算一次又一次重复,晏迟知道,自己不会记错。
  因为那年对他来说太特殊了。
  ——那是他入学格拉斯香水学院的第一年。
  异国他乡,举目无亲。晏迟孤身一人拖着行李走进那个全然陌生的国度,惶惶不安。
  “......”
  或许是为了别的呢,世界这么大,任何人去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更何况对方本就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国外不是么?
  晏迟定定出神时,书房门口传来吱呀轻响。
  他转身看去,是季越庭走了进来。
  alpha不听话,头发还未完全擦干,深黑的发丝被随手拨到一边,尽管如此,那张脸还是锋锐俊朗。视线下移,他看着晏迟手里的机票,神色未动。
  晏迟抿着唇,怀里还抱着文件夹。
  薄薄的机票在此时,显得过于瞩目。
  “我拿文件的时候,它自己掉出来的,”晏迟眨了下眼,想解释又想询问,“你是不是旅游或别的——”
  “都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那么多年前,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飞往格拉斯。
  季越庭看着他的眼,没有丝毫回避:“去格拉斯,是为了见一个人。”
  喉头忽而哽住,晏迟不敢再问了。
  可alpha却不想就此止步。
  他帮晏迟逼问自己:“晏迟,你不问我那是谁吗?”
  深吸一口气,晏迟心如擂鼓,终究还是如他所愿。
  “你......见什么人?”
  alpha走近一步,和晏迟同时拿住那张机票,首尾相触。
  他说:“一个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人。”
  第48章 未知目的“你的爱,是很珍贵的东西。……
  独一无二的人么。
  晏迟没有再往下问。
  他只是愣愣地僵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不知所措似的开口:“我、那天晚上,你说你喜欢我很久,我说我也是,你还记得吗?”
  “......嗯。”
  “我不是在说情话,”晏迟松开手,启唇道,“我说的是真的。”
  季越庭很轻地点了下头,告诉他:“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晏迟曾设想过这样的场面,但预期和现实,总有偏差。
  “是高中吗。”季越庭眉目平静,像是已经知道很久。
  他越是平静,晏迟心里越是不平,两个字模模糊糊钻出心床,晏迟难以描摹它们的形状,直到眼下,他才觉得,如果自己荒谬的设想都成真,这些话说出来,是不是......太残忍了?
  最起码也不该在他生日这天说。
  思绪至此,晏迟垂眼移开视线,是默认,也是他单方面的休止符。
  可今夜得到了三个礼物的alpha执拗的吓人,他非要将晏迟不敢问的,不想说的,都问个明白,弄个清楚。
  将机票放下,他再度向前一步:“是高中的什么时候,我可以知道吗?或者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问问。”
  他说着,拉起晏迟右手,拇指和食指在晏迟无名指的指根处圈了下。
  像为晏迟带了戒指。
  缩短的距离和小小的举动叫晏迟心头一颤,机票落地无声,掀起的浪却滔天,先前做的心理准备又崩塌,悉数成了无用功。
  他看着alpha的眉眼,神色是柔和的,踟蹰良久才轻声道:“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什么都可以说。”
  熟悉的话,不同时刻,由不同的人说。
  他们真是很有默契。
  “是我刚上高二的时候。当时妈妈刚走,除了小姨之外的亲戚都没有为她伤心,只想瓜分她的财产。我整个人很迷茫失落,不想上学,也不想和任何人交往,明明是分班后最重要的时期,我却把自己封闭起来。那段时间,我没有能说话的人......当然,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圈在无名指上的力道收紧。
  “后来,一节体育课下课。追过我的篮球队长,也就是现在海辉娱乐的沈行风,他找了好多队员,把我堵在篮球架下,不让我走。那个时候我很害怕他们,因为他们都是alpha,很高大,黑压压的一群人站在我面前,让我觉得自己逃都逃不了。”晏迟笑了下,仔细想来,那时的他实在敏感纤细得过分。
  “他说他想追我,喜欢我,但却对我做那样的事,我觉得很可笑。或许有这个原因在,后来每当有人用相同的说辞对我表白,我都很抗拒......抱歉,扯远了。”
  “我记得那天太阳很大,他们就要碰到我的时候,一个篮球忽然砸了过来。”晏迟稍顿,“我抬头,就看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