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闻培听着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迟钝地意识到陈复年很辛苦这件事,心里像坠了块大石头,沉得喘不过气来。
  从那以后,闻培不再耽误陈复年晚上睡觉,反而催着陈复年早点睡觉,陈复年不睡不行,闻培会板着脸用去捂他的眼睛,后来学聪明一点,会直接关灯。
  陈复年颇有几分无奈。
  在屋里有人看着,逼着他爱护自己,在外陈复年依旧是老样子,过年这阵流行买家电,电视、洗衣机、冰箱全都是大物件,不好搬,尤其是背着抬着上楼。
  陈复年最近却没少搬,肩膀上即便隔着衣服也磨出几道血印,他一直没管,反正穿上衣服某个脾气大又爱折腾的人看不着。
  冬天不方便洗澡,白天干活出汗,陈复年就拿沾水的毛巾随便擦擦,看不到勒出来的印痕,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情况。
  从卫生间出来,他正要抬手去关灯,冷不丁被闻培扯了下身后的衣服,陈复年轻轻嘶了一声,扭头一抬眼,闻培的脸已经比锅底还黑。
  “肩膀上,为什么会这样!”他对上陈复年的眼睛,咬牙切齿地问:“有人欺负你了!!”
  陈复年撇开脸,把衣服拉回去,否定说:“你想多了,这是……干活时候磨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闻培恶狠狠瞪着眼睛,一副不了解清楚不罢休的模样,陈复年想敷衍过去都不行,他简单描述了一下干活的情况,想让闻培安静下来。
  闻培拧着眉听完,情绪更激动了,几乎是吼出来:“累又受伤!不干了,陈复年,你不许再做这个了!”
  陈复年皱眉叹了口气,别开脸,静静地说:“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但是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闻培没有放弃,仍然盯着他:“陈复年,这个那么辛苦,我们不做这个,换一个。”
  陈复年倏地转过脸,脸色有些难看,“你说一句不许,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你知道我要找一份不违法又工资高的工作多难吗,你不知道!”
  “所以不要再跟我说这样的话。”
  “要多少钱才够!?我挣的钱……都给你!不要你辛苦了!”闻培眼眶隐隐发红,胸膛不停起伏着,手伸进口袋,拿出他剩下所有的钱。
  刚一伸手,被陈复年抬起的手臂甩开,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散落在地上,陈复年的语气冰冷而讥讽:“不够,远远不够,帮我还是施舍,都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陈复年的最后一句话,无疑像狠狠扎在心窝上的利刃,闻培发红的目光狠厉,一把揪住陈复年的衣领,却又在看到他脸色微变后,猛得松开手。
  陈复年后退一步,面无表情的理了理衣领,下颌绷紧,面上冷得像覆了一层霜。
  陈复年一直都是不喜欢别人干涉他决定的人,何况换工作不是小事,甚至一不小心可能会影响到他对未来的打算。
  陈复年的未来容错率很小,小到走错一步,就可能偏离预想的航道。
  他的底线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不允许任何人触动。
  “我换工作,我做这个,我们换一换……”闻培咬着牙,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依旧坚持道,固执的不可理喻。
  “不用。”陈复年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客气又疏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掉落的几张纸币没人再去捡。
  这天晚上睡觉时,他们中间第一次隔着一条如此宽的缝隙,像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作者有话说】
  挑战吵架超过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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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平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雪花簌簌的飘落,给街道边的梧桐树描摹上一层银边,夹杂着过年随处可见的红色,不显萧条,反而称得节日的氛围更加浓郁。
  下午两点多,闻培站在一家药店门口,微微扬起脸,白皙无瑕的皮肤,几乎和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融为一体,他停了好一阵,看着门口的招牌,却没有进去。
  因为身上没有钱。
  闻培其实很生气,还有一点点的伤心,气陈复年为什么能用那样冷漠的态度,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明明之前还说喜欢他……
  他不想再理陈复年,这是一个恶毒的坏蛋。
  可他又忘不掉,陈复年肩膀上,一直蔓延到肩胛骨的几道勒痕,紫红青肿的一大片,真得是会很疼的。
  闻培第一次为没有钱生出烦躁,该死!他怎么能穷成这样,居然一分钱也没有。
  他又撇了药店一眼,气恼地踢飞了脚下的小石子,咬了咬牙转身将要离开。
  “你在停在这里干什么?”
  耳边响起一道清列的男声,闻培抬起眼,面前冒出一张唇红齿白的面孔,许知恒的目光从药店收回,看着他问:“你想买药?谁生病了。”
  闻培微微蹙起眉,看着这张脸好一会儿,勉强从记忆里搜到这号人,他对许知恒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和你没关系。”闻培现学现用,用陈复年对他说得恶毒话去冷冷回应。
  许知恒低头一扫,看见他手上空无一物,勾唇笑了笑,“为什么没买呢。”
  “没钱是吗。”许知恒意有所指道:“也对,毕竟你都在花他的钱。”
  闻培突然觉得,“和你没关系”似乎不算特别恶毒,至少面对眼前这个人,好像没一点杀伤力。
  闻培尤其厌烦这个人,不想听他说话,怕再听几句会忍不住动手,迈开步子正要离开,许知恒在他身后冷不丁开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买。”
  “只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就行。”许知恒挑了挑眉,劝道:“很划算的,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闻培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许知恒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是陈复年生病了吧,难道你不想给他买药?”
  闻培到底停下脚步,回过头;许知恒脸上是意料之内的表情,藏着几分挑衅。
  从药店出来以后,许知恒打了一辆车,和司机说了地址,两个人坐在后排,闻培手里提着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浑身散发着冷气。
  如果他足够聪明,大概能理解这种不爽,即是对选择求助讨厌的人的屈辱,也是对自己无力的一种愤怒。
  如果受伤的人是其他人,即便换做他自己,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走开,可偏偏是陈复年……闻培闭上眼,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多出几道月牙状的掐痕。
  “他为什么会受伤?”许知恒看向窗外,问出这句话,然而车上一阵静默,只有司机放得流行音乐声。
  没得到回答,许知恒没有再问,他心里有自己的答案,其余的都不重要。
  车子开了将近四十多分钟,周围肉眼可见的荒凉,最后停在一座小山脚下,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墓碑。
  闻培下车,淡淡抬眸瞥了一眼,没有太多起伏,心里只装着赶紧回去的念头,“什么时候,可以走。”
  走得越远,他内心就越不安,这种不安并非是惧怕许知恒,仅仅是担心找不到回去的路,因此找不到陈复年。
  “快了。”许知恒转头说:“再走几步就到了。”
  许知恒走在前面,每每走几步,回头看看闻培有没有跟上,直到他停在一处墓碑前,墓碑上放着一张男人黑白照,四十多岁的年纪,能看出相貌不凡,而上面清清楚楚刻着许元凯几个字。
  “你应该不知道这是谁,我不妨直接告诉你。”许知恒侧过身,“这是陈复年的爸爸……不对,应该说是生物学上的父亲。”
  “当然,也是我的爸爸。”
  闻培垂眸,只是往墓碑扫了一眼,神情几乎没有变化。
  “不觉得奇怪吗。”许知恒冷漠地看着他,“陈复年为什么没有父母,孤身一人,又为什么要把你带回去?”
  “很简单啊。”许知恒诡异地笑起来,指着墓碑说:“这个人长期出轨、冷家暴,数不清的缺点,居然有一个比我大的私生子,死得倒也不怨,猜猜他怎么死的。”
  “陈复年妈妈杀死的!呵呵,恶有恶报居然真的应验了。”
  许知恒已经完全不在意闻培能不能听懂,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途径,回忆起过去的种种,狠得咬牙切齿,又无比恶心。
  如果这个人对他足够坏就好了,偏偏这个人对他那么好,从他有记忆起,就是对方宽大坚实的身影,会辅导他做作业,给他买任何想要的玩具,像极了一个好父亲的样子。
  许知恒继续冷冷道:“陈复年身上,居然流着这两个人的血,一个杀人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渣。”
  闻培沉下脸,眼底只剩彻骨的寒意,带着满身戾气,他举起拳头猛得挥了上去,直冲许知恒的面门。
  许知恒下意识转头躲闪,还是被打中侧脸,整张脸偏了过去,紧接着便被揪住衣领,他也不反抗,张嘴便是诋毁:“知道陈复年为什么会带你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