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有话说】
  老大,我马上放暑假了,看看能不能固定一下更新频率∠(」∠)_
  第59章 他总觉得太腻人
  面对江策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讨饶”,江临舟神色未动,仿佛根本没听见那声“主子”。他只是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握在手中垂落的软剑。
  修长的手指微动,那柔韧如蛇的剑身便悄无声息地滑回了精工打造的剑鞘内。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江策川身上,那眼神深得像是一口古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策川,”他开口,声音平稳,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我不需要你强求自己变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最终还是选择最直接的方式。
  “我不需要你变得多强,更不需要你用这种方法勉强自己。”
  虽然自己最初的想法就是锻造一把供自己驱使的“活刀剑。”
  江策川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褪去了。他看着江临舟那双仿佛看透了一切、也承受了一切的眼睛,心里某个角落狠狠抽动了一下。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在记忆深处翻涌的旧日画面——关于藏云阁的束缚,关于那些被浪费掉的、能与真正的死侍交手的机会,他足足忽略了十几年。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决,声音也沉了下来:
  “没勉强。我说了,是我自愿的。”
  他一字一句,像是在重新确认一个迟来的、沉重的真相:
  “以前是我傻,是我混账不知好歹,放着藏云阁这么一个高手云集不去理会,放着那么多痛快淋漓的对打机会,白白浪费了十几年。”言语间是毫不掩饰的懊悔和恨铁不成钢,恨的是他自己。十几年空耗,如今想要弥补,却连身体本能都已遗忘大半,这让他心底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郁气。
  江临舟的指尖在身侧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提及过去,那些晦暗不明的纠缠与代价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他几乎是立刻截断了这个话题,像一把快刀斩断了回忆的丝线,声音微冷地岔开:
  “十三郎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金丹银丸当饭吃。”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身子骨倒是越吃越垮了,今日急召,命我代他出宫一趟。”他顿了顿,终于将那丝不易察觉的询问抛了出来:
  “你去不去?”
  “去!”
  江策川想都没想,那一个字几乎是弹跳着脱口而出,斩钉截铁,带着飞出牢笼般的迫切和兴奋。
  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此熟悉。江临舟心头微震,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在藏云阁的时候,那时的江临舟也是这般,明明心里早已替对方打点好一切出行所需,口中却总爱淡淡地问一句:“闷了?带你去外面看看?”
  本就是为江策川准备的行程,只是他一向不喜将这份心思诉诸于口,觉得太过腻人,总是以随口询问的方式将自己细心备好的东西全盘托出。
  可能因为第二天要出去的缘故,江策川睡得格外早,哪怕因为兴奋劲睡不安稳也在闭着眼。
  翌日,天色尚早,晨光熹微。
  江策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刚聚焦,便看到江临舟已端坐在不远处的梳妆镜前。
  那人肩背挺直,如苍松劲竹,一头墨发被一丝不苟地梳理得整整齐齐,侧脸的线条在晨光映衬下,显出几分冰冷的精致与疏离。他早已梳洗停当,身上仅着一件颜色素净的常服,外面随意搭了件同色系的薄棉外衫,仿佛这点寒意于他不过是拂面的微风。
  “主子,你起得好早……”江策川把被子往上一扯,捂住半张脸,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含混道。
  江临舟没有回头,似乎对镜整理完毕,便径自起身,披着那件显得过于单薄的外衣就要往外走。
  “哎!等等!”江策川见状,睡意瞬间跑了大半,一个激灵从暖被里弹坐起来。他踩着鞋跟跳下床,动作麻利地在衣柜里扒拉出那件昨日才收起的、厚实又蓬松的白狐裘,抄在手里就追了出去。
  “穿这么点?这天冷得能冻死人骨头!”江策川几步追上走到庭院里的江临舟,不由分说,把那沉甸甸、暖烘烘的狐裘往他肩上一披,又探出手,不由分说地摸向江临舟的下巴和挺直的鼻尖。
  指尖触及的皮肤,果然冰凉如玉,毫无暖意。
  “看吧!跟块冰坨子似的!”江策川语带埋怨,手上却飞快地帮他把狐裘的玉扣扣好,不让一丝寒气漏进去。
  江临舟由着他动作,待他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才慢悠悠地从宽大的狐裘袖口里托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炉来,那手炉嵌着珐琅彩,暖意融融。
  “有这个,没那么冷。”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扫过江策川露着脚后跟的脚,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且……此番出宫,不宜张扬。”
  不宜张扬……江临舟没说出口的,是背后的暗涌:十三郎如今声名狼藉,在泥沼中疯狂挣扎只为续命,已是强弩之末。自己这枚刚被他磨得锋利的“刀”,在外人眼中早已与其同流合污,难保十三郎那些遍布天下的仇家不会借机将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更何况,十三郎自己那具靠药石吊着的破布一样的身体……
  江策川刚想把江临舟推进暖轿的手一顿,闻言眉头就拧起来了,颇不以为然:
  “张扬?这也叫张扬?”他扯了扯自己身上昨天为方便出行特意选的劲装,又指着江临舟身上那被厚厚狐裘衬得格外清雅矜贵的模样,“咱们又不是披着金龙袍招摇过市!你是不知道,山沟沟里那些打猎的老猎户手里,哪个没压着几张老虎皮、熊瞎子皮当门脸?咱们穿暖和点怎么就张扬了?”
  “狐狸又不是稀奇东西,而且你穿着好看。”
  江临舟欣然披着狐裘,递给江策川一个暖手撸,还怕江策川把里面的灰撒出来,特意套了个小荷包给他兜着。
  江策川摆摆手,“不用,我这样……”他把两只手一交叠,就要往袖筒里放。这是小时候村口老奶奶教他的。
  两只手再互相握着手腕子,更暖和了。
  “就好了。”
  江临舟嫌弃地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但是脸色已经足够嫌弃。
  “但是这么不方便,袖口还是束起来方便。今天早上走得太急,我给忘了。”
  江策川就这么一边念念叨叨,一边掏出两条绳子开始束起袖口来。
  他先是拿绳子虚虚缠了一圈,然后用牙咬着线的一段,另一只手就开始绕着手腕缠线。
  江临舟嫌他绑得难看,招呼他凑近点,自己给他重新绑。
  江策川正好也没弄完,索性凑了过来。
  结果江临舟一伸手感觉指尖一凉,“绳子怎么这么湿?”然后想起来这绳子刚被江策川用牙咬过。
  瞬间就把绳子扔了。
  江策川见状,宝贝地连忙去接,“我就这两根!”
  他接那两根绳子的模样像是去接两根金条。
  马车在贾府朱漆描金的大门前停下。江策川率先跳下车,本想活动一下坐僵的筋骨,然而当他抬起头,看清面前这座府邸的真容时,嘴巴张开险些没合上。
  朱甍碧瓦,飞檐斗拱直插云霄。门前的汉白玉石狮足有半人多高,雕工精细得连鬃毛都根根分明。门庭之宽阔奢华,映衬得旁边的民宅简直如同柴房。院墙高耸绵延,一眼望不到头,隐约可见里面亭台楼阁的尖顶。
  江策川下意识地凑近江临舟,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几分不谙世事的直率:“我的老天爷……这人……是个大贪官吧?”他见过宫里的奢华,但那毕竟是皇家的体面。一个臣子的府邸弄成这样,简直闻所未闻!
  江临舟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甚至连眼神都没动一下,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华丽的大门。然而垂在身侧的右手却极其自然地向后挪了一小步,随即——
  “唔!”江策川只觉得脚背一阵剧痛!江临舟那看着轻描淡写、实则力道十足的官靴鞋跟,狠狠碾在他脚面上!
  这一脚来得无声无息,又快又准,疼得江策川猝不及防,龇牙咧嘴,后面的话全憋了回去,只能咬着后槽牙把痛哼咽下去,灰溜溜跟在江临舟身后。
  就在这时,那金碧辉煌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一个穿着上好云锦、却显得异常宽大袍服的男人快步迎了出来。这男人身形精瘦得有些脱形,两颊深陷,眼窝发青,一张脸蜡黄蜡黄,走路脚步都有些虚浮,活像饿了十天八天。
  然而,他一看见江临舟,那萎靡的神情立刻如同被打了鸡血,瞬间堆满了无比谄媚的笑,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对着江临舟就深深一揖到底,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那尖细的、特意拔高的嗓音听在耳朵里有些刺耳:
  “哎哟哟!九千岁!您肯纡尊降贵光临寒舍,真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光耀万丈啊!臣下惶恐,惶恐至极!”说着,他似乎才发现江策川的存在,眼皮飞快地抬了一下,又迅速垂了下去,语气带着试探的恭敬,“不知这位公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