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徐玠看到江祈安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完了!慌忙转头望去,怎么也瞧不见杨玄刀和千禧的身影,明明刚才还在的!
  转过头来,江祈安已然立在了面前,怒目猩红,双眸冷寒彻骨,似乎能感受到他咬紧的腮帮子,他慌忙退了两步,“不不不!江祈安,冷静点!千妹子她没事!人好好的!”
  “那人呢?”江祈安压抑着声音,怒气深重。
  “在后面跟着呢!刚刚还在!”徐玠慌忙扯了一把唐琴的袖边,“大姐你说说,那姑娘是不是好好的!刚还跟在我们后面!”
  唐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徐玠那么紧张,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对……刚才姑娘还在我们后面……”
  江祈安明白了千禧性命无虞,放下了一半心,另一半仍旧焦躁,他一把扯过徐玠的胳膊,吓得徐玠惊慌失措的跳开,“江祈安!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我现在就要见到人!”
  江祈安依旧压抑着怒火,愠怒之气却压得徐玠浑身战栗,他只好放下鸡蛋,将人带上山,循着原路找人。
  但说来也怪,刚才几个人明明走在一起,怎么杨玄刀就带着人消失了?徐玠百思不得其解!
  走到分开的地方,徐玠就指着那块地,斩钉截铁的道,“就在这儿,那妹子要杨玄刀背她,我就走快了些!这马上就到山脚了,玄刀不可能迷路的!”
  说完,徐玠颤颤回头看江祈安的表情,只见他除了皱眉,并没有其余动作,气息却冷寒得吓人,他今日带了佩剑,徐玠见他一直握着剑的手,青筋突兀,不自觉躲远了些。
  今夜的月光是够亮的,也没下雨,江祈安还带了两个人,几人一起伏在地面查看那些沾着泥土的落叶,勉强寻得一些痕迹。
  但也不知怎的,这轨迹绕来绕去,左晃又晃,还来来回回,混乱不已。
  江祈安完全不能理解怎么会走出这样的痕迹。
  像是喝醉酒的人,这里走走,那里靠靠,东边摔一跤,西面又转个圈……
  江祈安腮帮子都咬酸了,“她喝酒了?”
  徐玠一脸懵,“没啊!正常得很,跟那老神婆吵架时嘴皮子可溜!但是这足迹嘛……倒是真像喝了酒!”
  “是不是玄刀带她喝酒去了!”
  徐玠觉得自己的答案简直完美,转过头,江祈安一眼扫来,四肢百骸似是凝成冰花,骨缝渗着寒凉。
  徐玠笑意僵在脸上,“嘿,我瞎扯的……瞎扯的……”
  不管他是不是瞎扯,江祈安内心的恐惧已然萌发,多少难以接受的画面在脑海闪现,他缓缓从
  地上攥了一把新草腐叶,食指合拢,不过片刻,草汁顺着手指关节流淌滴落。
  “如果千禧有半点闪失,徐玠,我便不再信你。”
  第52章 一缕魂————
  杨玄刀没想到她竟是如此霸道的女子。
  她带着他在山里兜兜转转一整夜,非说要带他找家,家在哪儿呢?他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家是什么。
  他说在山下,她非说在山上,一路最少跌了百八十个跟头,还死不撒手,他也跟着滚了好几次泥地,二人满身脏污。
  杨玄刀不解,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一棒槌敲晕带走!
  他顺手捡了根粗木头,拿在手里颠了颠,紧盯着她的后脑勺,照着那位置比划了一下,木头划响了风声。
  正准备下手,千禧却忽然顿住脚步,身子直愣愣地挺着。
  杨玄刀见她不动了,只能住手,疑惑问道,“怎么了?”
  千禧转过头,一双杏眼满是凝重,仍旧夹着舌头说话,“你叭愿回去,是叭是因为有冤屈,你不想投胎?”
  杨玄刀闻言,鹰隼般的眸子染上凛冽,他没说话。
  千禧看他不说话,想来他一定是委屈大到说不出,将他的双手捧在手心,轻轻摩挲,万分珍视,眼里满是心疼的泪花,“你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给你报仇!”
  杨玄刀闻言,呼吸凝滞,心莫名揪着痛,痛意让他拿不稳手中的木棍,就这般落了地,砸到脚趾,脚尖的一丝痛意让他清醒,他勾起嘴角,笑意薄凉,“你能帮我做什么?”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千禧目光盈盈,真切又诚恳。
  杨玄刀看着她鼻尖上的泥,愣愣出神。
  尽管他很明白,她只是认错了人,但她那一双眼像徐玠一样,有一种赴汤蹈火的决然,心里的戒备似乎有了松动。
  他想着她反正意识混乱,随意便说出了口,“我要你帮我杀了天下人呢?”
  说完,他就这么看着她一双眼睁大再睁大,瞳孔缩拢又缩拢,唇瓣翕合,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不禁一声嗤笑,就是觉得好玩,不出所料,没人会帮他的。
  千禧见他了冷笑,一把揪上了他耳朵,“你怎么说这种蠢话!天下人那么多,先不说你杀不杀得完,你连你爹娘也不管了?爹爹和阿娘最疼你,又没招你惹你,还有我,我你也要杀?你说话能不能动脑子!开玩笑都不会开了!”
  千禧说话直咬舌头,连手上力度也没轻没重的,杨玄刀耳朵像是要被揪掉了,要命了!下手那么重!
  他慌忙抓住了她的手腕,怨出声,“行行行!你放手!疼!”
  千禧一听他疼,又心疼得哟,踮起脚尖,扒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呼呼吹气,“还疼不疼?”
  杨玄刀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拂过耳边的气息太烫,整个耳根红的像是要滴血。
  人还没缓过劲儿来,她又拉着自己漫无目地走,经过路旁一簇小花,她又蹲下身来,将那不知名的小花连根拔起。
  “你把这花带着,当是我陪着你。要是过奈何桥,不要害怕,忘记我也没关系,下辈子你要投身一户富足人家,家里人不用太多,爹爹娘亲要疼爱你,有兄弟姐妹帮衬你最好,弟弟妹妹调皮一点没关系……”
  她一边走着,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描绘着一副天人和乐的场景。
  杨玄刀听着,仍是冷笑,“不会有这样的人家。”
  “瞎说!你做了天大的好事,阎王爷必须让你投到这样的人家!”千禧眼里有怒气,语气笃定极了。
  说着,她又从地上薅了一把小花,捧在怀里。
  树林间的冷白月光变暖些许,杨玄刀沉沉叹一口气,蓦地一抬头,好像天亮了……
  熹微晨光丝丝缕缕投下,水汽烟雾氤氲中,他才看清她抱着的不知名小花,是鸢尾的蓝,她的衣裳是丁香的紫,她肩头晨光斑斓细碎,鼻尖脸颊处的泥,渐渐清晰无比。
  千禧也抬头,投射在脸上阳光温热,像是贴近猫咪的肚皮。
  两行眼泪倏然落下,睫羽轻颤,她用袖子擦去,然后转身拉着杨玄刀就开跑,“快!太阳出来了!再不回去来不及了!”
  杨玄刀这一晚上,一颗心起起落落,落落起起,乱七八糟,完全不知她下一刻的动作,正如此刻,他还是不知她所指的回去是什么意思。
  直到二人停在一个坟包前。
  千禧将手中采的花塞给他,指着那坟包,“快回去了!”
  杨玄刀太阳穴突突的,她是不是个傻的!
  千禧看着阳光照亮了一半的坟包,慌忙把他拉到阴影处,“快回去啊!”
  怎么回……
  刚想开口,后面传来一道裹挟着怒意的声音,“千禧!”
  杨玄刀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江祈安那厮!还混杂着徐玠的谄媚的声音,“你瞧,这不是没事嘛!”
  千禧一回头,远远就瞧见了,江祈安清隽的身影,她朝他招手。
  江祈安见到她完好无损的那一刻,猛地松了一口气,连放松胸腔都哽得疼,脚底也像不听使唤的发软,他慌不择路朝她奔去。
  却在快要接近时,千禧胡乱挥手,朝他大喊一声,“你别过来!”
  她的声音高亢紧张,让江祈安脚下踉跄,慌忙停下步子,示意周围的人不要动,杨玄刀和她贴得很近,他怕千禧被人威胁了。
  千禧又扯着杨玄刀,将人往阴影处拉扯,生怕他照到阳光灰飞烟灭。
  江祈安见这动作,眼里红血丝飞速蔓延,握着手中剑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却没敢轻举妄动,他全然不明白什么情况。
  徐玠调侃自家兄弟,“你俩滚泥地去了?”
  话音一落,江祈安的剑哗地一声离了剑鞘,徐玠忙闭了嘴,稍稍退后两步。
  杨玄刀斜眼睨着江祈安的动作,倒是看得有趣,他知道千禧是江祈安的姐姐,却并不知道是不是亲姐弟,现在看来,多半不是。
  千禧还在催促着他回坟里,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裳,背对着江祈安,她眼泪在哗哗地流,她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隔得有些远,江祈安没听清,只看见她高仰着头,满心满眼全是诉不尽的情,就算是当做武一鸿的替代,也不至于一晚上着迷成这样啊!
  他心里火急火燎,不断往前挪着步子。
  杨玄刀不断用余光瞥着江祈安,看见了他脸上的焦急,还有他脚下的细碎的步子,莫名生出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