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原本没想起这事,但她声音忽然没了,让他陡然一惊。
  刚才她说了那么多话,他一句话都不答,是不是过于冷漠?
  是不是该道谢?
  可她是江祈安的人,他讨厌江祈安……
  杨玄刀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些念头,
  他一时想要说些什么,话说出口,却变成质问意味,“你跟江祈安很好?”
  千禧闻声,惊讶不已,还以为他
  是个哑巴!
  不过他开口便是江祈安,千禧十分警觉,江祈安新官上任,处境不是太好,到现在仍有人在责怪他引流民入城,流民也责怪他手段粗暴,两边都不讨好。
  但她不能不理解江祈安,也不能将自己与江祈安置于危险境地。
  千禧轻笑两声,“好呢,我说他是我弟弟你信不信?哎,他从来都不承认是我弟弟,他在外人面前怎么说的?”
  杨玄刀:“……”
  杨玄刀也拿不准他们是否亲近,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或是面前这个女子巴望着江祈安的富贵也说不准。
  于是他试探一番,“江祈安的确没说过你是他姐姐,人家现在是大官,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抓一大把,当官的都爱面子,不愿撕破脸皮罢了。”
  打秋风的穷亲戚……
  是在说她吗?
  千禧虽然是刻意引导,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伤心,止不住就联想到江祈安老想赶她走的画面。
  她那么懂事可爱的弟弟把她当穷亲戚,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其实初见他时,她就这样想过,若非必要,她并不想表现得热络,但毕竟朝夕相处多年,难免觉得他亲近。
  这话属实扎心,千禧猛然回神,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她尴尬笑笑,“江祈安可好的弟娃了,不会这样想我吧……”
  “谁说不会呢?人心难测。”杨玄刀淡淡道。
  千禧的确因这话消沉,话中也不无道理,但是她十分明显得出一个结论。
  以说亲的角度看,杨玄刀这个人要么心思极深,故意挑拨,要么怨气冲天,仇恨深沉,刻薄了些。
  若是后者,又无其余优势,这样的男人在她心里的排序不算上等。
  而若是前者,也难怪江祈安警惕。
  这样一想,心情舒畅,她附和杨玄刀,“可不是嘛!当了县令,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当初还不是在我家吃住!”
  敷衍的话起了效果,杨玄刀松了一口气,“嗯,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千禧淡淡一笑,笑容亲和,“那你说说,他怎么不是好人?”
  杨玄刀放下戒备,“说是收流民,实则劳役这些无家可归的的人,莲花村可没人夸过他……”
  无论杨玄刀说什么,千禧都顺着他的话说,二人将江祈安数落成一个人面兽心,一文不值的人。
  宽阔的江湾中央,慢悠悠晃着一艘画舫,画舫中富商官贵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江祈安莫名觉得脊背一寒,想来是吃多了酒,冷热不知了。
  酒桌上,乐悦作为东家举杯,“以后江运还得劳江大人照拂,夫君今日不在,我代他敬江大人一杯。”
  江祈安未举杯相应,“江运关系着岚县的富足,乐夫人不必多言,祈安自会上心,只是夫人能否做得了主?”
  乐悦有些为难地笑着,“江大人,不急嘛,莲子村还未开建,时间我们有的是,夫君也不能逆着天命行事。”
  乐悦的夫君田锦掌着岚县江运,及无数田土,对江祈安的上任很是不屑,手里的田土也把持得紧,不愿低价出手,江祈安万分苦恼。
  今夜谈得不甚愉快,江祈安只好再做打算。
  酒过三巡,他立在画舫外吹着江风,脑子已然晕乎乎的。
  他深吸两口气,晃眼瞧见一条乌篷船擦肩而过,船头立着一撑船男子,身形像极了某人。
  本不算惊讶,只当自己眼花,但恰巧,那男子身旁还有一个娇小女子,二人人影交错。
  月光只投出了剪影,但那身形,那发髻,那飘逸的发带,化成灰他江祈安也认得!
  江祈安险些翻下了栏杆,被一旁立着的随侍给拦住了,“大人,大人!大人喝醉了!是不是想吐?”
  江祈安不理会身旁人的劝阻,直翻下了一层,在船边凭栏处大喊,“千禧!千禧!”
  随侍连忙追上去护着,皆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江祈安一时急红了眼,心头哽得难受,分明隔着数十丈远完全看不清脸,他就是觉得二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这样的景象,与当初见着她和武一鸿卿卿我我别无二致。
  加上酒劲儿上头,两个人影更是缠缠绵绵,影影绰绰。
  可那个人不是武一鸿!
  江祈安在第一次见到杨玄刀时,便觉着浑身一股恶寒,如此相似的面容,哪怕只是勾勾手指,对千禧来说,都势不可挡,海啸山崩。
  莲花村那么多土匪,个个都来历不明,江祈安独独将杨玄刀查了个仔仔细细,不查还好,越查越令人毛骨悚然。
  他所有经过的地方,停留过的村庄,无一例外,全都被毁了,或是战乱,或是天灾,无一人可以证明其身份。
  江祈安知道,他一定是在身世上说了谎。
  但要怎么样一个人,才能对散布与各处的隐闻秘事都了如指掌,编造出如此精致的谎言?
  这样一个人,江祈安不能忍受千禧在他身边待上半刻。
  他手足无措,朝江中那小船嘶吼,“千禧!千禧!”
  可江风不解其意,硬生生卷起一阵波浪,顷刻间,将那乌篷船推走了。
  千禧与杨玄刀说了江祈安好多坏话,越说越心虚,她会不会遭报应?
  恍惚之时,她好似听到了江祈安的声音。
  她浑身一阵激灵,报应来得这么快?她朝江面望去,除了一艘精巧明亮的画舫,什么也没见着,便被风吹着走了。
  江祈安本想换船,让人停了船,恰巧有人缓缓上了船。
  富商田锦姗姗来迟,见着江祈安,面上恭敬行礼,眼里却满是高傲与不屑,“将大人和内子谈得如何?”
  江祈安有些烦躁,却没法明目张胆与田锦甩脸子,他扯唇,“田老板,我多次相邀,你都不愿来,莫不是瞧不上我江祈安?”
  田锦干笑几声,“呵呵呵,怎会?我这不是忙嘛!来,大人请,土地的事儿我们慢慢谈……”
  这是好机会,也是江祈安心头压着的石头,他回眸望了一眼江面,脑子绞痛。
  第47章 徐玠江祈安担忧千禧的安危,但眼……
  江祈安担忧千禧的安危,但眼下之事他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嘱咐随侍,“你快马加鞭,去莲花村找徐玠,让他把人要回来,绝不能让千禧有任何闪失!”
  随侍应下,快马加鞭而去。
  千禧也到了莲花村,下船时,她觉得与杨玄刀聊得不错,问道,“劳烦公子给我指个路,今早遇见的那女子去了何处?”
  正好路过,杨玄刀也指了指山间幽径的入口,“她从那儿进去的。”
  千禧看着那黑漆漆一片,登时生出退缩之意,“这山里有什么?有人家户吗?我……我没来过……”
  “有坟山,还有个疯子神婆,就住在坟堆里。”杨玄刀语气波澜不惊。
  千禧心惊,“坟坟……山?神婆?坟堆?”
  每一个词都是让人望而却步的存在,千禧呼吸开始微微颤抖,她怎么脑子一热,一个人就来了!
  她顿住脚步,杨玄刀没听到身后的响动,也停住步子,莫名回头望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眸子在微微颤动,含杂着些微胆怯害怕。
  杨玄刀眉头微皱,咽了口唾沫,抬起的脚显得有些犹豫。
  千禧不禁小心翼翼地恳求,声音微弱,“你能借我一盏提灯吗?”
  杨玄刀朝她勾手,“提灯没有,打火把更亮。”
  没料到他答应得爽快,千禧扬起笑容,“谢谢你!”
  她几步便跟
  上了杨玄刀,提着裙摆,接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辨路。杨玄刀竟觉得她跟在身后的感觉怪怪的,时不时似有裙摆带起的风,他的步子不自觉地慢了些。
  杨玄刀的住处正巧在山脚下,是个帐篷,两个人住,另一人是徐玠,千禧在舟山遇见的那个地痞头头。
  刚一进入那还未修好的小院,就瞧见徐玠光着膀子在院子擦拭身子,月光找得他肌肉结实,他听见脚步声,随意地开口,“今儿怎么那么晚?又遇到官兵盘查了?”
  杨玄刀淡淡答,“没。”
  杨玄刀转身就进了帐篷找火把,千禧愣愣站在小院里,不断往角落里退,今日这事她实在是着急了,没顾上这么多,现在身临其境,面对光膀子的土匪,她真有点怵得慌,她忽然就想跑,至少去拉个人陪着自己来。
  徐玠听到身后还有脚步声,猛的回头,就瞧见一个娇小的姑娘,缩在阴影里,他爽朗大笑,调侃道,“哟!玄刀开窍了?还以为你真六根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