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舟驶近,汀畔荷叶连连,只一朵荷花盛放,摇摇摆摆,千禧看着那荷花,长势不同寻常,东摇西摆,是人插上去的吧?
  她生怕那荷花撑不到她过去,心里越发焦急,在狭窄的小舟上挪了挪步子,忽的听吱呀一声,她低头望去,脚底板子有点松,但不至于渗水。
  小舟驶过湖心深水地带,即将抵达长有荷叶的浅水区域,脚底又是咔咔两声,千禧一低头,船头一块板子忽然裂了!
  不过眨眼之间,水已漫过鞋底!
  怎么回事!
  千禧身后的侍卫也瞧见了,看着瞬间涌上来的水,他退了一步,船身却沉了一头,朝一方侧翻,转眼,二人双双落了水!
  湖心岛上的人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纷乱嚷叫起来,“夫人落水了!快救人!”
  江祈安认真盯着湖中那一抹身影,眉目凌冽,却没有惊慌之态。
  岸边乱成一锅粥,混乱之中,有人问道,“怎么会突然翻船呢?!”
  “那筏子船向来结实,驶了那么久,怎么会说沉就沉!”
  “你们瞧那撑船的,他怎么不去救夫人呢?夫人可是女子!”
  “难道……难道……”说话之人用无比惊恐的眼神望向马奉春。
  马奉春如遭雷劈,“你们在说什么!你们难道觉得是我要害她?”
  有了公主逼婚的传闻,这说法的可信度增加了不少,马奉春越是反驳,越显得无力。
  他一把抓住了江祈安的衣领,“是不是你小子要害我?”
  “害你?”江祈安一脸
  无辜,“那是我夫人,我用她的命来害你?”
  “你!”马奉春急得目眦欲裂,
  马奉春狠狠瞪着江祈安,牙关都气得颤抖起来,却是瞧见江祈安眸里的从容与狡黠。
  他忽然就明白了,若是那个女子死在这里,那便成公主逼婚,害死了江祈安原配,皇家是不可能让这样的丑闻存在,他就是那个顶罪的人!
  哪怕他这两日打听到了一点内情,基本上确信了那女子并不是他真正的夫人,只需要找个证人戳穿,就能破坏他这荒谬的婚事。
  还是被他抢先一步下了手!江祈安,多阴险的一人!
  马奉春咬着牙,恨恨松了手,对手底下几个侍卫大呼,“快去救人!快!”
  “可不能让咱县令夫人有任何闪失!”马奉春咬牙切齿,一张粉白的脸变得通红,满额汗珠。
  湖中。
  春日湖水还有刺骨寒意,千禧落了水,有过一瞬惊慌,却只是短暂呛了一口水,便恢复了理智。
  她望向与她同船的侍卫,还好他也会凫水,不然她还得愁怎么把他拖上岸。
  岚县纵横河流三条,溪流无数,大半人识水性。
  她快速脱掉自己的鞋袜外衣,只保留最贴身的衣物,而后环顾四周,迅速找出了离她最近的上岸地点,虽然有点远,但是能行,她深吸一口气,便朝岸边游去。
  可游了一会儿,又想起那朵荷花。
  她觉着,江祈安对她说了那么多遍,许是需要那朵荷花。
  于是一头扎进湖水,折返了方向,扎进了那碧绿的荷叶伞盖中,消失在湖心那群人的视野里。
  刚还冒头的人忽然消失在湖中,江祈安呼吸一紧。
  他后悔了。
  虽然他熟知千禧水性很好,那掩映的荷叶中也有人等着,但她消失在他视线的那一刻,心狠狠抽了一下,阵阵闷疼。
  大脑空白之间,脚不自觉动了,他跳上了船,丝毫听不见后面人的呼喊,一人一舟,心急火燎而去。
  他虽会游泳,却是怕水的,从那年的势不可挡的山洪开始。
  山洪来的时候,父亲还在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祈安,你这捺写得不够舒展,字如其人,你畏畏缩缩,这一撇一捺就显得小家子气,来,手臂抬起来……”
  他落笔,“爹爹,这样对吗?”
  爹爹还没来得及回答,屋外便纷闹起来。
  后来便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哀嚎连天,他连跑都不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洪水如莽兽奔袭,将整个村庄吞噬。
  他许是撞了大运,被树枝勾住了,而后在那树枝上挂了不知多少日,直到饿得发不出声音,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他闭上了眼,奄奄一息。
  “这儿有人!阿伯,你们快看,这里有人……快!阿伯你快一点,要死人了!”
  一道稚嫩的声线响起,轻灵脆响,着急忙慌的哭腔,又急切又可怜。
  他得救了。
  自从千禧救了他,便闹着要学凫水。
  小小的千禧一到夏日,准会在家附近的池塘练习凫水,那次山洪,她看到太多人被水冲走,她一边哭,一边跟着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浑浊洪流里。
  尽管那时候,江祈安总呆在岸边,冷冷对她说,学会凫水,也救不了那些人。
  她是不服的。
  管它救不救得了,总比待在岸边哭好。
  就像今日,千禧不断庆幸自己学会凫水,不必在生死一线挣扎,还能给江祈安采荷花。
  虽然已是气喘吁吁,但是能长荷叶的地方水不会太深,偶尔她能感受到脚底淤泥,
  她一把扯下那荷花,果真是做了手脚,人为插上去的。
  正准备游回去,千禧手脚发软,狠狠呛了几口水,鼻腔被灌得发酸,眼睛也被迷得难受,就这般失了力气,跌进了水里。
  只觉得手脚很重,身子在不断下沉,无法呼吸。
  脑子一片混沌……
  忽的,从荷叶后蹿出好几个人影,将千禧给捞起来,火速送上了岸。
  千禧没完全失去意识,实际也只呛了几口水,但是那溺水的恐惧却在心头生了根。
  她软塌塌坐在岸边,一阵后怕,她还以为她水性极好,竟是马有失蹄,过于高估自己,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
  不觉握紧了手中的荷花根茎。
  她上岸没多久,就看见江祈安那一叶舟,似箭矢一般冲过来。
  她害怕极了,见到近亲之人难免想倾诉委屈,于是举着那荷花不断张牙舞爪的挥舞。
  江祈安看热了眼,他实在愚蠢,竟能想出这样极端的法子,若是真有什么事,他简直该掐死自己!
  直到小舟靠岸,千禧什么也顾不得,朝江祈安奔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扑鼻而来的柏子香占据了她的鼻腔。
  她呜呜哭出了声音,“祈安,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死了!”
  她在他胸膛擦着泪,脸颊蹭着他的衣衫,有久违的安心感受。
  武大哥离开后,她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江祈安也红了眼,他死死抱住她身躯,肌肤相接之处滚烫颤抖,他那被紧攥的心,又开始缓缓跳动。
  直到千禧被勒得喘不过,开始挣扎,“祈安,太紧了,喘不上气了!”
  江祈安这才回神,忙解下了衣衫将她裹紧,他的大掌紧扣着她脑袋,拇指在她湿漉漉的发丝上摩挲,红着眼望了她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千禧。”江祈安哑了嗓子,已不成语调。
  千禧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些,她松一口气,朝江祈安笑了,举着手里的荷花在他面前晃,又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我厉害吧!”千禧将荷花放鼻尖嗅了嗅,一股清香,“我特意给你摘的!”
  她笑得比那花儿还灿烂,却像是利刃划烂了江祈安的心。
  她落水了还能想着给他摘荷花,可他却将她算计其中。
  他是怎样恶毒阴暗的一个人?
  第10章 金童玉女一场闹剧结束,千禧在酒……
  一场闹剧结束,千禧在酒家稍作歇息后,便往回走。
  马车上,她半干的长发披散,搭在肩头,江祈安宽大的长衫松松垮垮穿在她身上,慵懒又闲适的模样,是只有闺房才能见到的场景。
  毕竟嫁了人,江祈安别过脸,以免冒犯。
  千禧一边捋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一边问江祈安今日之计是否成了,江祈安全盘托出。
  “你说落水是你计划好的?”千禧一时怒了,她想起在水里扑腾的感觉,还有些手脚发软,“你怎么能这样,至少得跟我商量商量!”
  “嗯……”江祈安记得与她说过一遍,她没听清,他想解释,马奉春却在面前,此刻被千禧质问,他并不做解释,毕竟将她设计在其中,他后悔不已。
  “真是!气死我了你!”千禧嘟囔着,“你知不知道女孩子会来月事?你好歹早些跟我说,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江祈安低着头,瞳孔猛地睁大,却只任她数落。
  千禧越想越气不过,手指顺着发丝划过耳垂时,轻捞捞的,她伸手一摸,更是气不过,“啊!武大哥送我的耳坠丢了一只!”
  她瞬间湿了眼眶,鼻子酸得紧,“这是武大哥送我的定情之物!”
  “婆母给我绣的衣裳也丢了!”
  她今日想着给江祈安撑面子,才穿了她最好的一件衣裳,公婆花大价钱买的料子,婆母绣了两个月,一针一线绣得精致无比,她落水时身子太重,全给脱了,就丢在那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