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是钦差大臣!我们有救了!”
  “大人!胡县令紧闭城门,驱除流民,一粒粮食都不肯施舍,大人一定要斩了这狗官!”
  “大人快救救我爹,他拉了一天的血便……”
  ……
  一排箭簇整齐斜射在最前方流民身前的地面上。
  流民齐齐止步。
  “老幼妇孺列左,青壮列右,伤病者卧道旁,一炷香内,不成队者逐出赈灾之列。”
  纪长卿朗声道。
  “推搡作乱者,当暴民处置。”
  流民当即被镇住,慌忙如他所说,列起队来。
  纪长卿旋即命人埋锅煮粥烧水,着医官诊治伤病患者,眨眼便将方才乱糟糟的局面,变得整齐有序。
  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的大腹便便中年男子眸光微闪。
  旋即转身下了城楼。
  不一会,城门“咔咔”打开。
  中年男子领着一大帮人从门内快步走出。
  “云怀县县令胡虎威,叩见丞相大人。”
  “蒙天恩垂怜,遣诸位大人率京师将士赈济,实乃云怀百姓之福。”
  “下官谨代阖县黎庶,恭请圣安。”
  说完齐齐跪拜在地。
  纪长卿骑马慢步走到他们跟前,沉声问道:“为何不开仓赈济灾民?”
  胡县令抬头,惭愧道:“非是下官不愿开仓赈灾,盖因粮仓被匪盗劫掠烧毁,如今已成废墟,城中百姓存粮有限,难以伸出援手。”
  “且临县因放流民入城接济,遭混在流民里的劫匪烧杀劫掠,占城为王。”
  “下官恐城中百姓性命不保,不得不将流民拒之城外。”
  纪长卿盯着他看了会,方缓声道:“起来吧。”
  “谢大人!”
  胡县令领着一众县官从地上爬起。
  “大人请入城。”
  纪长卿淡淡道:“等灾民吃上东西,再进城也不迟。”
  胡县令忙不迭道:“大人说的是。”
  铁锅里飘出麦饭香气时,灾民们忍不住咽口水,望眼欲穿地看着沸腾的饭锅。
  待麦饭煮好,分发到他们手里,顾不得烫,便往口里送。
  冯清岁和众医官诊完伤病患者,给其他流民也都一一诊了脉,将可能感染了痢疾之人也都隔离开来。
  “我们会十二个时辰供应热水,所有人务必取用热水,不得私饮生水。”
  诊脉时,他们逐一交代流民。
  “如厕需统一到茅厕,不得随地大小便,违者将按故意传播疫病处置。”
  裴云湛尚未完全康复,毋需参与赈济。
  他坐在马车里,远远看着忙碌的同僚,和一丝不苟、认真细致的救治病患的冯氏。
  想起自己先前讽刺冯氏的话,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原来,他才是来“游山玩水”之人。
  被羞愧灼烧了一会后,他又想起初次见冯氏时,冯氏放着重伤的樵夫樵妇不治而去治富贵公子那一幕,心里头一次掠过疑惑。
  莫非那富贵公子当真伤得比樵夫樵妇严重?
  刚好方院判朝他马车走来,他叫住问道:“方大人,下官想请教一事。”
  “何事?”
  他将当时的情形说了。
  方院判捋着胡子道:“遭受撞击时,有人伤的是四肢,有人伤的是内脏,后者可能一时半会没有反应,等出现症状,便无力回天。”
  裴云湛听完,又沉默了半天。
  第204章 小灶
  临时安置流民的棚屋搭建起来后,纪长卿将京师第三营和部分医官留在城外,领着其余人进了城。
  胡县令将他们带到一栋三进宅子门前,道:“这是本县富户甄员外的宅院,听闻朝廷派了钦差大臣来河州赈灾,特地腾出宅子,给各位大人歇脚。”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五旬老者恭敬道:“甄某久沐皇恩,今得效犬马之劳,实乃三生有幸。”
  纪长卿微微颔首。
  “甄员外有心了。”
  旋即安排随行官员入住。
  待众官将行李搬进宅子,安置妥当后,胡县令道:“诸位大人一路劳顿,下官偕本地乡绅在春风楼备了薄酒素宴为诸位大人接风。”
  纪长卿对众官道:“你们随胡县令去吧,本官和冯医官有事相商,不和你们一起用膳了。”
  众官:“……”
  什么有事相商,分明是想自己开小灶。
  可恶,居然不带他们。
  压下心中怨念后,他们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好的,大人。”
  胡县令一早便留意到随行官员里夹了个女子,还以为是纪长卿爱妾。
  如今听了纪长卿所言,才知是个女医。
  怎么偏带了一个女医?
  估计是安了医官名头的小妾。
  他心念急转,脸上堆着笑问道:“等会下官让人送酒食来甄宅给大人?”
  纪长卿摆手:“不必,本官自会解决。”
  胡县令脸色一僵。
  不去酒楼用膳,也不吃他送来的膳食,这是防着他做手脚?
  果真刁钻。
  他掩去眸底暗色,恭敬道:“既如此,下官便和诸位大人先去春风楼用膳。回头大人若有吩咐,尽管差遣。”
  纪长卿道好。
  等众人都离开后,他对冯清岁道:“怕你不喜觥筹交错,将你留了下来,可怪我自作主张?”
  冯清岁笑眯眯道:“有纪大人亲自下厨,便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我也不去。”
  纪长卿微微一笑。
  因天色已晚,菜肆空寂无人,他让人从郊外农家买了鸡鸭鱼,做了几道简单菜式:血鸭、小炒仔鸡、剁椒鱼头、清炒丝瓜。
  冯清岁胃口大开,吃得头也不抬。
  不经意抬首,发现纪长卿光看她吃,自己没动筷,疑惑道:“二爷怎么不吃?”
  纪长卿自是不会承认自己看她吃饭入了迷,轻咳了一声,道:“刚刚不小心辣到了,得缓一缓。”
  冯清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旋即取出蜂蜜,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笑道:“吃点甜的就不辣了。”
  “多谢。”
  纪长卿抿了一口蜂蜜水,甜意从舌尖直淌到心头。
  春风楼,胡县令旁敲侧击打听到,那位冯医官竟是纪长卿的嫂子,心中暗暗称奇。
  难怪纪长卿一把年纪了还不成亲,原来是有“嫂夫人”了。
  赈灾平叛都不忘将冯氏带上,可见冯氏在其心中的位置。
  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将众官灌得醉醺醺地送回甄宅后,他回了衙门,关起门来和自家夫人耳语了一番。
  翌日一早,冯清岁洗漱完毕,用出发前纪长卿给她的肉酱拌了份面条吃,便和其他医官出了城,给伤病患者复诊。
  午间伙夫蒸了炊饼,炒了两个菜,她和五花一人领了一份。
  盘坐在树荫下,正要开吃,一个打扮素净的年轻妇人领着两个拎着食盒的丫鬟朝她走来。
  “见过冯夫人。”
  年轻妇人躬身行了个礼。
  “妾身乃胡县令夫人蒲氏,特来给夫人送午膳。”
  说罢,将食盒放到地上,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丰盛菜肴。
  “多谢蒲夫人。”
  冯清岁笑道。
  “不过我们有规矩,不得随意收受他人赠送的吃食,你的心意我领了,膳食还是收回去吧。”
  蒲氏一脸讶异:“可是担心吃食不干净?这是妾身盯着厨房做的,绝无问题。”
  冯清岁摇头。
  “只是不好坏了规矩而已。不然我收你也收,吃出疫病该如何处置?”
  蒲氏讪讪道:“妾身不知此规,只是见夫人躬身亲为,自己安坐后宅,羞愧难当,想略尽绵薄之力。”
  冯清岁轻笑:“你若有心,可以加入我们,一同照料灾民。”
  蒲氏神色一顿。
  旋即摇头苦笑:“妾身倒是有心,可惜府中还有幼儿需要照料,脱不开身。”
  冯清岁:“既如此,你便安心照料家人。”
  说完低头用膳。
  蒲氏见她看也不看自己送来的饭菜,唯有将食盒收起,叹息道:“夫人如此吃苦耐劳,真真令妾身自愧弗如。”
  她站到一侧,等冯清岁吃完饭,方再次开口。
  “等夫人空闲下来,还请给妾身一个机会,带夫人品尝我们云怀当地美食。”
  冯清岁挑眉:“云怀有何美食?”
  “我们云怀有两大名菜,一是糖醋鲤鱼,二是窑鸡。”
  蒲氏笑道。
  “这糖醋鲤鱼,夫人在京中可能也吃过,不觉稀奇。窑鸡估计还是头一回听。”
  不但吃过还亲手做过窑鸡的冯清岁:“……”
  “愿闻其详。”
  “这窑鸡,须得到田里挖土块,用土块搭建土窑,将土窑烧得滚烫后,再把泥巴和荷叶包裹的整鸡放进窑膛,借余温焖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