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纪长卿噙笑道:“想看?”
  冯清岁点头。
  纪长卿:“还在装裱,等我裱好再给你看。”
  冯清岁:“……”
  “好吧。”她乖巧道,“我等二爷。”
  她带着那幅“次品”出了沧海轩,前往客院。
  路上打开画作又看了几眼,依然可惜不已。
  这可是纪丞相的手作!
  哪怕是次品,也比许多名家作品好得多,拿去拍卖,少说也能卖个几千上万两。
  她倒腾一下午古董,才赚了几百两。
  如今却要亲手丢弃几千上万两,真是让人心痛如绞。
  一直走到客院,她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毕姑娘,这是我们二爷打算送给陛下的寿礼,他刚画完,正愁找不到能接单的裱背铺,你就伸出援手,真是及时雨。”
  见到毕月儿后,她一脸笑意。
  毕月儿微微惊诧。
  纪长卿当真打算送画?
  这也太巧了吧?
  她半信半疑地打开冯清岁递给她的画卷。
  只看了一眼,疑虑顿消。
  这幅画可谓旷世奇作,没有三五个月绝对画不完,画功可谓超凡入圣,笔走龙蛇间尽显山河气韵。
  她在自家当铺阅画无数,鲜少看到这样的佳作。
  纪长卿便是识穿她的用意,要糊弄她,也绝不会拿这样一幅心血之作。
  应是确实时间紧迫,寻不着裱背铺了,才托付于她。
  她珍而重之地将画收好,一脸郑重道:“请纪大人放心,我明日便将此画送至我外祖父手里,请他老人家亲自操刀,为他裱画,绝不辜负他的托付。”
  冯清岁颔首:“有劳了。”
  毕月儿又问了句:“可需我外祖父那边一并订做画匣?我舅舅是做画匣的,雕工极好。”
  冯清岁点头:“一并做了吧,寿字纹便好。”
  毕月儿道好。
  翌日,毕月儿便带着画作离开纪府,半日后方归。
  她回冯清岁:“我外祖父说这画需得裱半个月,请纪大人耐心等待。”
  冯清岁轻笑:“我会转达的。”
  此后半月,便在府里看毕月儿殷勤陪伴戚氏,逢天马寺“万姓交易日”便拉着毕月儿出去捡漏。
  毕月儿忍了又忍,让自家朝奉又去鉴了一次宝。
  不过摊主见朝奉识货,坐地起价,冯清岁的收获远不如第一次。
  “可惜。”
  冯清岁叹气。
  “还指望能多薅点银子呢。”
  毕月儿心道,要不了多久,你就用不上银子了,薅了也是白薅。
  第176章 人心
  离千秋节还有三天时,毕月儿出了趟门,将装裱好的画作取了回来。
  “画已裱好,请夫人过目。”
  冯清岁接过她递来的描金海水江崖云纹寿字紫檀木盒,打开盖子,取出画轴,命紫苏和鸢尾一人执一端,展开细看。
  托纸平整如镜,轴头温润如玉,绫绢选色与画心相得益彰,教人挑不出瑕疵。
  “你外祖父的裱工真不错。”
  冯清岁夸道。
  “堪称天衣无缝。”
  毕月儿一脸骄傲:“我外祖父的裱画手艺是经过汤家几代人打磨的,在业内有着装池圣手的美誉。”
  “难怪。”
  冯清岁又夸了几句才把画收好。
  “二爷催了两天,如今该放下心来了。”
  毕月儿垂眸,唇角掠过一丝嘲讽。
  死到临头都不知道,真是……可怜呢。
  她离开破浪轩后,冯清岁将紫檀木盒交给五花,五花仔细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机关暗器。
  冯清岁又验了一下毒性,也没发现任何不妥。
  “看来玄机应该在画上。”
  冯清岁托着下巴道。
  五花点头:“许是加了遇热或遇水才会显现的字画。”
  冯清岁深以为然。
  等纪长卿回府,便带着画匣去书房找他。
  将她和五花的推测说了后,纪长卿笑道:“这有何难,一试便知。”
  旋即命百福点了几盆炭火,将轴画放到几盆炭火围成的圈内。
  待轴画纸张微微发热,取至案桌,摊开查看。
  见画面留白处多了“龙陨九渊”四字,他嗤笑出声:“不出所料。”
  冯清岁眸光微动:“二爷觉得是谁在幕后指使?”
  “谁都有可能。”
  纪长卿在太师椅上坐下,漫不经心道。
  “想要我倒台的人多的是。”
  冯清岁:“……”
  这人定是故意的。
  明知她在暗示皇后太子,偏扯别的。
  “我觉得很可能是皇后。太子的影卫据点一而再被捣毁,想必怒火冲天,难以平心静气思考对策。”
  她开门见山道。
  “皇后工于心计,极擅从后宅着手,此事十有八九是她的手笔……”
  纪长卿看着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长睫,心里像是被小刷子轻轻扫过,泛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太师椅扶手,思绪不自觉游走。
  这睫毛会是什么触感?
  像雏鸟绒毛一样软乎乎,还是如狼毫那样柔韧?
  “二爷?”
  冯清岁说完,发现对面之人似在发呆,轻唤了一声。
  纪长卿回过神来,耳朵尖蓦地滚烫。
  “百福。”他轻咳了一声,“把炭火撤了,屋里有点闷。”
  冯清岁:(_)ノ
  脸上的红温原来是被炭火熏的吗?
  天儿本来就热,房里又燃了炭火,闷红脸确实不足为奇。
  纪长卿将视线移到画匣上,免得自己又胡思乱想。
  “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若无其事道。
  冯清岁微微一笑:“二爷可知皇后打算送何寿礼给陛下?”
  纪长卿已在凤仪宫埋下暗桩,自然知晓,回道:“一座双凤朝阳绣屏。”
  “可会在寿宴展示?”
  “会,皇后所献寿礼若是屏风书画等大件的话,通常会陈列于宴殿,供陛下和百官及其家眷观瞻,以彰中宫之德。”
  冯清岁眼波流转:“我这有个主意……”
  纪长卿听她说完,笑道:“这事不难,我会命人安排,你等着看戏便是。”
  冯清岁事毕,便要告辞。
  “你不看画了?”
  纪长卿叫住她。
  “我的画已经裱好。”
  冯清岁眼眸微亮:“在哪?”
  片刻后,看到纪长卿拿出来的正品画作,她啧啧赞叹:“这幅果然更胜一筹,裱工也远胜汤氏手艺。”
  纪长卿唇角微微勾起。
  刚要许她一幅画,便听到:“拿去拍卖的话,想必能卖两三万两银子。”
  纪长卿:( ̄ー ̄)
  许什么画。
  画作到了她手上,怕是不出三天,就被她送去当铺死当。
  他面无表情地将画卷起。
  “这是寿礼。”
  冯清岁微叹:“做皇帝真好,能坐拥天下至宝。”
  纪长卿:“……”
  开口银子,闭口至宝,整一个钻钱眼里去的财迷,想让她多看他两眼,估计得把头上玉冠换成金冠才行。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金冠非常人所能戴,按大熙律法,除皇帝特赐外,私自戴金冠乃大罪。
  “陛下坐拥的可不止天下至宝。”
  他沉声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
  “二爷这话不对。”
  冯清岁眯眼轻笑。
  “这天下有一样东西,未必是陛下的。”
  “你指的是?”
  “人心。”
  冯清岁捂着自己胸口道。
  “起码我这颗心就不是陛下的。”
  纪长卿:“……”
  他沉默了好几息方艰难张口:“你的心是谁的?”
  冯清岁嗔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当然是你大哥……”
  纪长卿:“…………”
  明知这是胡言,他的心还是狠狠抽动了一下。
  却又听眼前人继续道:“还有墨宝、卷毛、三黄、盐焗鸡、香辣鱼块、鳝鱼米线……的。”
  纪长卿:(;一_一)
  冯清岁说完,脚步轻快地走出书房。
  徒留纪长卿扶额叹气。
  人不如宠。
  人不如菜啊。
  眨眼便是千秋节。
  普天同庆,天下大赦。
  后宫妃嫔,皇室宗亲,百官及其家眷,华服加身,齐聚太和殿,参加皇帝寿宴。
  皇后率领后宫诸妃,率先献上寿礼。
  皇帝命人将大件寿礼置于殿内展示,小件寿礼则命人收到一旁。
  皇后所送双凤朝阳绣屏,被摆在御座右侧,女眷席位右前方,左右各放了一盏落地宫灯。
  屏上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要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