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冯清岁赶紧宽慰:“娘,这只是我信口胡诌的,当不得真,您别往坏里想。”
  戚氏语气却坚定起来:“不,十有八九是真的,我生的儿子我清楚。”
  冯清岁:“……”
  算了,不管纪长卿是肾虚,还是爱而不得,都和她没关系。
  她只关心太子。
  “娘,能为太子妃看诊是我的荣幸,不知何时入宫觐见?”
  戚氏拉回思绪,回道:“我也不知,得问过长卿才行,你先好好歇着吧。”
  冯清岁心中焦虑,却又知急不来,只能边休养边等待。
  好在太子妃似乎也挺急,两天后,纪长卿就差人传话:“明日入宫。”
  第40章 抑情香
  寒冬腊月,纵是大太阳,室外也跟冰窖似的。
  冯清岁风寒初愈,哪怕鹤氅下穿了一身羽绒,又披了斗篷,揣了手炉,从温暖的室内走到室外,仍然冷得不行。
  纪长卿今日休沐,带了两个丫鬟在院门口候着冯清岁。
  碍于男女之别,冯清岁生病这几日,他不曾进破浪轩探望,只从母亲口中打听了几句。
  母亲说她脸色大好,能下床走动了。
  他便以为她元气已复,谁知映入眼帘的,是个病西施。
  “自己都还病着,怎么给人看诊?”
  他拧眉道。
  “太子妃这边不是很急,你养好身子再进宫也不迟,不用勉强自己。”
  太子妃不急,她急呀!
  冯清岁忙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的。”
  心里暗暗纳闷,她明明上了妆,这人从哪里看出的病气?
  纪长卿自然是从她的仪态看出来的,她穿得跟头熊似的,寒风吹来还忍不住瑟缩,显然畏寒。
  脸上虽覆了妆容,看不到真实脸色,眼神却是遮挡不住。
  她何时有过这么虚弱无力的眼神?
  分明还在病中。
  见她非要逞强,他的眉头愈发拧紧。
  这么着急进宫,不会是奔着刺杀太子去的吧?
  他就不该答应上官牧!
  纪长卿和太子妃没有半分交情,太子妃找医女这事,是上官牧和他说的。
  “长卿,听说你长嫂医术了得,可否请她进宫给太子妃看个诊?”
  那天下朝出宫,上官牧钻到他的马车里,一脸恳求道。
  他自然一口回绝。
  单凭冯清岁看太子的眼神,就不能让她进东宫,不然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奈何上官牧脸皮比太仆寺养的马的皮要厚得多,纪长卿不答应帮忙,他就死缠烂打,跟念咒一样,在纪长卿耳边喋喋不休。
  “长卿,你是知道她的,遇到劫匪也面不改色,不肯说一句软话的人,进宫这么些年,不曾找过我,如今只求我这么一件事,我能不帮吗?”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帮兄弟一把好不好?”
  “回头嫂子去珍宝阁,看上什么尽管打包,将珍宝阁清空也无所谓。”
  ……
  纪长卿烦不胜烦,但始终不曾松口。
  上官牧见他这边行不通,便说:“那我去找嫂子吧,嫂子人美心善,想必会应下。”
  这话虽不全对,但也对了一半。
  冯清岁确实不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纪长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命格,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活腻了似的,不是对太子妃念念不忘,就是对太子虎视眈眈。
  上官牧和冯清岁这两人若是凑到一块,谁知道会不会把天都给捅破。
  他好不容易位极人臣,他们不要命,他还是要的!
  只好答应下来。
  想着到时将冯清岁那个胖丫鬟换成他的人,即便冯清岁想搞事,有她们阻拦,也搞不成。
  但此时见冯清岁如此执着,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她的疯魔程度。
  这人真有可能在东宫动手!
  冯清岁见纪长卿良久不语,似在权衡,忽而猜到他在想什么。
  “二爷大可放心,我说话算话,绝不会打旁人的主意。”
  她故意曲解,好让纪长卿宽心。
  “娘待我跟亲女儿一般,我还想陪娘长长久久过日子呢。”
  纪长卿听明白了,这是不会在东宫搞事的意思。
  冯清岁要是敢在东宫行刺太子,他和上官牧肯定要牵连进去,甚至他们的家人也要连坐。
  她但凡有半点良心,都不该肆意妄为。
  从她陪慈幼院孩子找妹妹那事来看,她应该还是有点良心的?
  纪长卿对上冯清岁的眼睛,定定看了会。
  “好,我信你。不过你那丫鬟不懂宫廷礼仪,进宫也帮不上忙,让她在宫外候着,带紫苏和鸢尾进宫吧,她们受过教导,知道在宫里该如何行事。”
  随即指着身后跟着的俩丫鬟道:“这是紫苏,这是鸢尾。”
  俩丫鬟齐声应道:“见过夫人。”
  两人身长和形态差不多,只脸型有差别,紫苏是鹅蛋脸,鸢尾是瓜子脸。
  冯清岁知这是纪长卿给出的进宫条件,没有异议。
  “既如此,五花你只驾车罢。”
  五花道是。
  纪长卿将进宫的腰牌递给冯清岁,叮嘱道:“宫里不比外头,须谨慎行事。”
  冯清岁点点头,带着三个丫鬟去了车厩。
  五花驾车,紫苏和鸢尾坐在车里头,路上给她解说和演示宫廷礼仪。
  冯清岁学东西很快,不一会就记住了,从进宫到见着太子妃,没出过差错。
  “没想到纪夫人如此年轻,医术就如此了得,听说瑄表弟和魏表嫂的身子都是你调理好的。”
  太子妃请她在茶桌坐下,温婉笑道。
  她长得端庄和气,眉眼弯弯,如天边明月,令人见了便心生欢喜,冯清岁见着姐姐的画像前,在脑海里想象的姐姐便长这样。
  因而初见便觉太子妃十分亲切。
  “微末本事,当不得娘娘盛赞。”她微微一笑,“不过恰好遇到擅长的病症罢了。”
  “夫人太谦逊了。”
  太子妃亲手沏了一壶茶,与冯清岁喝了好几杯,聊了小半个时辰,方屏退左右,悄声道:
  “我观夫人是信得过之人,接下来拜托之事,万望夫人守口如瓶,莫向旁人泄露半个字。”
  冯清岁一脸慎重地点头。
  “定不负娘娘所托。”
  太子妃却又犹豫起来,顿了好一会,方红着脸问道:“你会不会调抑情香?”
  冯清岁:“???”
  “您是指跟催情香作用相反,让人闻了性致冷淡的香?”
  太子妃脸上掠过几分羞窘:“正是。”
  她低头靠近冯清岁,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殿下他……我实在吃不消,又不好拒绝,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冯清岁不经意瞥见她因垂首而微微敞开的领子,见脖颈纵横交错着几道鞭痕,有的还泛红,有的刚结痂,有的痕迹已经淡去,显然是不同时期留下的。
  想到外界对太子的赞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心底满是讥嘲。
  外欺幼女,内鞭妻妾,说他是衣冠禽兽都侮辱了禽兽这个词。
  就是畜生都比他多几分人性。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掠过一个念头:要不干脆借太子妃之手,杀了他算了。
  第41章 爱惨了
  但下一瞬她就冷静下来。
  就这么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久负盛名,英年早逝,有的是人为他歌功颂德,倾情缅怀,那累累恶行,寂寂白骨,都将深埋地下,不见天日。
  她绝不容许他死得如此干净利索。
  她要他身败名裂,千夫所指,遗臭万年,永世不得好死!
  “这香我会调。”
  她回道。
  “明日便给娘娘送来。”
  太子妃闻言,如释重负,感激道:“那就麻烦夫人了。”
  她重新沏了一壶茶,和冯清岁继续方才聊天的话题,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方让人送冯清岁出宫。
  从铺着地暖的东宫回到冰冷的马车,冯清岁精神气弱了一大截。
  回府路上,她倚着车壁,琢磨起太子妃和纪长卿的交情。
  虽说她先前也怀疑过他们是老相识,但都是无凭无据的猜测。
  如今见了太子妃,亲身感受了她对她的信任感——她们不过初次见面,信极有限,太子妃肯将私事全盘托出,绝对因为信任纪长卿——觉得自己说不定猜了个正着。
  太子妃和纪长卿两人,容貌和性情挺般配的,可惜一个是东宫娘娘,一个是天子心腹,情思再深,也只能遥守相望。
  如此想着,归府再次见着纪长卿,她眼里便多了一丝同情。
  纪长卿:“???”
  怎么又是这种眼神?
  这女人又在脑补什么!
  压下刨根问底的念头,他面无表情道:“看完诊了?”
  冯清岁点头:“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