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冯清岁拿了一个,尝了一口,眯起眼睛,赞道:“好吃!娘真会吃!”
  戚氏眉笑眼开:“我就一个嗜好,吃点心!京城大街小巷的点心,不管咸的甜的还是酸的辣的,我闺中就吃了个遍……”
  婆媳俩边吃边聊,不亦乐乎。
  被忽视了个彻底,连饼渣都吃不上的纪长卿:“……”
  别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到他这,怎么成了有了媳妇忘了儿?
  看着难得开怀大笑的母亲,他叹了口气,回到自己书房,叫来暗卫燕驰。
  “你盯一下冯氏那边。”
  他沉声吩咐。
  燕驰应了一声“喏”,领命而去。
  夜里,他蹲在破浪轩墙头,守着整个院子,昏昏欲睡之际,忽然瞥见一道胖乎乎的黑影手脚麻利地翻过墙头。
  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反应过来是冯清岁身边那个胖丫鬟后,赶紧追上去。
  却见那胖丫鬟拐了几条街,来到一家烤肉店,买了两条烤羊腿,又转到两条街外,买了一壶酒。
  而后优哉游哉地翻墙回破浪轩。
  躲到角亭里,大吃大喝。
  燕驰:“……”
  大馋丫头,难怪长那么胖!
  翌日,冯清岁给了五花十两银子,交待道:“你去桂香楼买两盒点心回来,顺便打听点消息。”
  随后将要打听的消息告诉她。
  五花出去小半个时辰就拎了点心回来。
  “平安堂那位荀大夫出身医学世家,世代行医,儿子半年前开始看诊,因开错药治死人被判流放,死在流放途中。”
  “他儿子只留下一个子嗣,就是我们昨天看到的那孩子,他对这孙子向来宝贝,出诊都会带在身边。”
  说完,加了句:“对了,刚刚也有人跟着奴婢。”
  冯清岁点点头:“辛苦了。”
  她将点心提去慈安堂和戚氏分享了,然后道:“娘,等会我想出门逛逛,您要不要一块去?”
  戚氏自从回京城,就不大出门,闻言摇头:
  “娘要歇午觉,不去了。”
  又让福嬷嬷取了两百两银票过来,塞到冯清岁手里。
  “看上什么尽管买,不够的话,让店家记纪府账上,月底上门结算。”
  冯清岁没有推辞,谢过戚氏后,带着五花,驾上自己带来京城的驴车,出了门。
  拉车的大黑驴叫“大奔”,是冯清岁师父给它起的名字。
  大奔乖巧又聪明,听得懂一些字眼。
  出了纪府不久,五花一喊“停”,它就立刻停了下来。
  冯清岁从车厢出来,接管了它,五花从车上下来,往另一条路走。
  盯梢的燕驰看着分道扬镳的主仆:“……”
  挠挠头,选了冯清岁这边。
  却见冯清岁驾着驴车,经过闹市,走过大道,穿过西城门,往郊外去了?!
  他越追越迷惑,借着树冠遮挡,一路闪转腾挪时,冷不防一阵寒风刮来,脑子忽然迷迷糊糊。
  “啪”地摔地上,彻底陷入黑暗。
  醒来后,冯清岁早就不知去向。
  他黑着一张脸,回城向纪长卿禀报。
  “跟丢了?”
  纪长卿闻言,斜睨了他一眼。
  燕驰羞愧难当:“属下掉以轻心了……”
  本以为盯着冯氏一个内宅女子,再容易不过,谁知……她竟然能在风里撒药!
  “再有下次,”纪长卿手指轻敲桌面,“就给我回黑风山,换烛影过来。”
  燕驰虎躯一震:“绝无下次!”
  他好不容易才打败烛影出山,岂能换回去!
  此时的平安堂,有人的心情远比他震动得厉害。
  荀善搓好一把药丸子,装到瓶子里,正要继续搓,忽然感觉空气分外寂静。
  “丑奴?”
  他叫了声孙子。
  无人回应。
  慌得连叫好几声,也没听到孙子的声音,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上。
  刚要冲去前堂问药童,才跨出门槛,就看到槛前地砖躺着一把长命锁,正是孙子平日戴在脖子上的那把。
  锁下压着一张纸。
  他弯腰捡起纸张,两行字映入眼帘:“想让你孙子活命的话,马上过来西郊乱葬岗。”
  霎时如同冰水浇头,遍体生凉。
  随即快步朝马厩走去。
  “来人!套马!”
  车夫刚套好马,他就爬到车上,扯着缰绳,驾车离开。
  而后用最快速度赶到西郊乱葬岗。
  日已西沉,阴风阵阵,风刮着枝条发出哗哗声,偶尔惊起一只黑鸦,发出刺耳怪叫。
  林间到处都是坟包,有的长满枯草,有的光秃秃,还有新挖开的坟坑,像是专门给他留的。
  他胆颤心惊,正要叫唤,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凉的声音。
  “你为何要杀害江侍郎夫人?”
  他急忙转身,差点被枯枝绊倒。
  只见前方两棵松树间,站着一个人,头戴幂篱,黑色纱罗从头遮到脚,叫人辨不出面目。
  声线似乎在哪听过,但他心中兵荒马乱,一时也想不起来。
  “您说什么?”
  他蠕动嘴唇,哑声回道。
  “我不认得什么江侍郎夫人。”
  对方从幂篱里伸出一只手,掌心往下一摊,放下来一个悬丝傀儡。
  “不认得的话,江夫人爱女的玩物如何会在你孙子手里?”
  第7章 一命换一命
  认出对方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家孙子近来爱不释手的悬丝傀儡,荀善心中一个咯噔。
  一般悬丝傀儡都是木头雕的,这个傀儡却是瓷做的,做工异常精致。
  初次在孙子手中看到时,他质问过来历。
  孙子说是一个病人送的,但不记得是哪户人家了。
  他在高门大户行走,没少接受打赏,孙子这么说,他便信了。
  此刻才知,竟是江家的东西!
  他强自镇定:“这傀儡是小孙子在街上捡到的,先前并不知来历,没想到是江家小姐的玩物……”
  对方淡淡道:“看来你孙子和江小姐缘分不浅,不如让他下去,给她当个玩伴。”
  音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往新挖的坟坑里扔下个物件。
  荀善瞥了一眼,险些肝胆俱裂。
  坑里的物件,赫然是他孙子!
  “唔唔!”
  孙子看到他激动不已,然而手脚被缚,嘴巴被捆,只能挣扎着发出一点声音。
  他想也没想,疾步冲过去,却被黑影一脚飞来,踹倒在三米外。
  “咔”一声轻响,胫骨断裂。
  他顾不上疼痛,怒不可遏地看向戴幂篱之人:“你不能这样!江家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都说父债子偿,你没有儿子,让孙子来偿,也很合理,对吧?”
  对方平静道。
  嗓音依然不带一丝情绪。
  坑边站着的蒙面黑衣人开始往坑里踹泥块。
  “停下!”荀善目眦欲裂,“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黑衣人停下脚。
  “江夫人胎漏下血时,请了我去看诊。”
  荀善忍痛道。
  “我给她开了保胎方子,没想到她还是小产了。她是产后突发高热烧死的,你不能怪到我头上!”
  他刚说完,便见蒙面黑衣人掏出一把短柄铁铲,弯腰铲土入坑,眨眼就把孩子埋了起来。
  “住手!”
  他惊慌大叫。
  “你还有一刻钟时间交代恶行,”对方冷冷道,“一刻钟后,他就窒息身亡了。”
  荀善攥紧拳头。
  又徒然松开。
  “我初次去江家看诊回来那晚,有人半夜在我床头放了一张纸条,说可以帮我摆平我儿子的祸事,只要江夫人小产身亡。”
  “我儿子那会刚治死人,消息还没传开,我正为此犯愁。”
  “纸条上的许诺未必是真的,但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纸条放到我床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我们爷孙性命。”
  “我、我迫不得已,在后来开给江夫人的药里加了一味药……”
  他面露愧色。
  “我对不起江夫人,但我孙子没做错任何事,您放了他吧。”
  “如此说来,你对幕后之人一无所知?”
  对方问道。
  他猛点头:“除了那张纸条,我什么都不知道。江夫人死了,我儿子照样被判流放,没活下来……”
  “纸条呢?”
  “在药橱那里,‘冰片’那个抽屉下面贴着空白标签的抽屉里。”
  蒙面黑衣人当即纵身一跃,掠上枝头,眨眼消失不见。
  荀善看着没有动静的坟坑,着急不已,朝坟坑爬了两步,见戴幂篱之人没有说什么,便拖着断腿快速爬过去。
  哆嗦着手刨开土堆。
  刨开后,见孩子还能眨眼,长出一口气。
  而后怒气重上心头,咬牙切齿道:“你老实告诉我,那傀儡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