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敷衍道:“嗯,快回去吧,小两口有什么不能摊开来好好说?在车里过夜算怎么回事?”
  赖栗眼里划过一丝隐晦的愉悦:“您说得对。”
  *
  庄园。
  戴翊靠坐在沙发上吃葡萄,听见财伯乐呵呵地喊了声:“林暄回来了?”
  她瞥了眼,喊了声大哥:“赖栗呢?”
  戴林暄一边换鞋一边问:“你俩和好了?每次见我都得问他一声。”
  “我和他什么时候好过?”戴翊幽幽道,“你回国才一个多月,赖栗就失去新鲜感了吗,周末都懒得搭理你?”
  戴林暄:“……”
  身后突然出现一阵脚步,随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辈子都新鲜不完,你少挑拨离间。”
  一只温热的手虚虚搭上戴林暄的侧腰,乍一看像亲昵地揽在怀里,其主人的语气也带着刻意的软:“哥,帮我拿下鞋。”
  戴林暄一顿,弯腰抽出一双拖鞋,没有回头:“不是说没空?”
  赖栗低低地说:“你在就有空。”
  戴翊收回视线,往嘴里塞了颗葡萄,兀自哼笑了声:“狗东西。”
  第44章
  庄园入口,蜿蜒的道路上驶来一辆低调的黑车。
  和赖栗他们平时动辄上千万的豪车相比,这辆落地一百多万的suv确实算得上低调又普通,并不衬戴氏当家人的身价。
  不过到蒋秋君这种地位,已经不需要外物映衬自己的身份了,随心就好。
  黑车缓缓停在昏黄的路灯下,蛾子扑棱扑棱地跃过打开的车门,蒋秋君弯腰下车,落肩的薄发扫过清冷的下颌线。
  她走进奢华的门廊,身后拉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乍一看,倒是很有回家的味道。
  戴林暄握住赖栗的小臂,未卜先知地说:“别在家里冷脸。”
  赖栗:“……”
  他偏开脸,不怎么情愿地嗤了声。
  蒋秋君走进玄关:“都刚回来?”
  戴林暄顺手接过她的外套,和自己的一起交给财伯:“路上有点堵车。”
  两人的态度都很平和,完全没有上次办公室里失控的影子。
  “人终于齐了。”戴翊抻了个懒腰,站起来,“快吃饭吧,饿死了。”
  她离开起居室,走向餐厅的方向。
  晚饭很丰盛,圆桌摆得满满当当,倒是显得餐椅有点空落,每人之间都隔了一段距离。
  赖栗把椅子拖到戴林暄旁边,十分自然地坐了下来。
  家里常年就他们几个,蒋秋君不像戴松学那么苛求小辈的礼仪规矩,只要不把脚翘桌子上,怎么坐都随意。
  戴翊提前醒了红酒,阿姨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赖栗还没来得及接,就被一只修长的手半道截胡。
  “……”
  戴林暄把他那份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杯子递给阿姨:“你别喝。”
  赖栗想喝又不吭声的样子看得阿姨忍俊不禁:“小栗好乖。”
  “在家里都不给喝酒,大哥也太严格了。”戴翊夹了口菜,细嚼慢咽地吃完,冲赖栗挤了挤眼睛,“别慌,等大哥和双双姐结婚就没空管你了。”
  赖栗不以为然:“没影的事。”
  戴翊哎呀一声:“大哥不会没告诉你吧?霍叔叔今天去老宅拜访爷爷,谈双双姐和大哥的婚事,中午还一起吃了顿饭。”
  赖栗手一紧,在筷子折断前夹了块五花肉飞她碗里。
  戴翊笑得花枝乱颤:“谢谢二哥的投喂。”
  蒋秋君隔着桌子看向戴林暄,平淡道:“结婚和并购霍氏海运的事我都建议你再想想,股东大会没几天了,我不希望需要到当众驳斥你的地步。”
  听蒋秋君的意思,戴林暄好像已经同意了婚事。
  赖栗面无表情地吃着菜,眉眼微垂。
  桌下,戴林暄微微张开腿,贴近赖栗的膝盖。暖热的体温隐秘地交融成一片,像不经意的触碰,又像有意的安抚。
  赖栗下意识想喝点什么安抚干涩的咽喉,然而手边唯一的杯子装着戴林暄的酒。
  戴林暄说:“这是进入海运行业的好机会,几乎所有董事都同意。”
  霍家愿意松开这个口子对他们来说百利无一害,所以前些天的董事会上只有两人反对,蒋秋君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她给出的反对理由并不够服众,戴林暄拿出来的方案最终还是通过了表决。
  蒋秋君眸色微动,刚要说什么,阿姨就端着托盘从侧门走来,先往蒋秋君餐位上放了一例佛跳墙。
  赖栗下意识想拉开距离,戴林暄往后一靠,轻轻踢开拖鞋,在赖栗抽身之前踩住了他的脚背。
  赖栗猛得一僵,喉结缓慢而艰难地滚了下。
  他以为这种桌下的“放荡”只有霍斐那种人干得出来,从没想过会和戴林暄扯上关系。以至于明明都穿着袜子,他却觉得被烫着了,全身气血都涌向末梢神经极为密集的某处。
  余光里,他哥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桌上的姿态优雅得体。
  阿姨对戴翊说:“凉会儿再吃,刚盛出来,烫着呢。”
  眼看阿姨越来越近,赖栗下意识绷紧身体,抬起胳膊搭在桌上。
  “小栗喜欢吃海参,今天就多放了点。”阿姨放下佛跳墙,并没有注意两兄弟的暗通款曲。
  其实就算注意到了也没什么,谁都知道他们感情好,以前也不乏一些光明正大的亲密。
  可亲密一旦当众藏进暗地里,就会多出几分狎昵的、背德的意味,仿佛成了什么绝对不能被发现的大事。
  “机会有时候也可能是陷阱。”阿姨走后,蒋秋君开口道,“如果我知道他转让股份给你还提了这个要求,一开始就不会同意你进公司。”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戴林暄用手帕轻轻蹭了下嘴角,轻声说,“我不可能放弃,爷爷也不会同意。”
  气氛顿时陷入了微妙的僵持里。蒋秋君与戴松学不对付是众所皆知的事,戴林暄这时候说爷爷也不会同意仿佛有点挟制的意思。
  赖栗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桌下,全力维持着自然的神态。
  戴翊用筷子头敲了敲桌子,赖栗搭在桌上的手也跟着感受到了振鸣,靠近戴林暄的那条腿不由绷得更紧。
  戴翊似乎知道戴林暄的心思,否则不至于说那句“大哥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上你”,如今她想争权,难保不会拿这事做文章,如果被抓住把柄……能不能顺利成为继承人不重要,可他哥的名声很重要。
  他听见戴翊不悦道:“妈,大哥,能不能别在饭桌上对簿公堂?”
  蒋秋君抿了口酒,淡道:“你们现在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干涉太多,只希望你们三思而后行。”
  戴翊眨了下眼:“思着呢。”
  这顿饭的氛围异常寡淡,每个人身上好像都笼着一层雾,看着近,可一伸手又很远,夹菜都递不到的距离。
  ……除了赖栗。
  被踩的那只脚连着半边身体都好像走远了,满桌佳肴食之无味。
  蒋秋君这几年身体不太好,胃口不佳,吃得慢而细,等他们都吃得差不多,蒋秋君起身离开餐厅,让戴林暄吃完去一趟书房。
  戴林暄这才收回脚,得体地穿上拖鞋:“别看酒了,今天不许喝,实在渴就喝汤。”
  赖栗:“……”
  戴林暄踩他,只是避免他在蒋秋君面前说出什么让大家下不来台的话。
  他清楚以戴林暄的性格,无论蒋秋君有多偏心有多冷淡他,都是予他生命的母亲,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可能撕破脸,维持平和的关系也有利于争继承权。
  可还是莫名的烦躁。
  其实明面上,蒋秋君对两个孩子都挺疏离。
  也因为赖栗到戴家的时候,戴恩豪刚车祸不久,蒋秋君忙于稳固权力,几乎没什么陪伴孩子的时间,看不出多少偏心。
  如果戴林暄不说,赖栗可能这辈子都感受不到这件事。毕竟他没有接收过所谓的父母爱,对此天然不具有敏感性。
  可一旦知道了,便开始不能忍受。
  戴林暄给赖栗盛了碗汤,也给戴翊盛了一碗。
  戴翊笑吟吟的,却看不出多高兴:“大哥……”
  戴林暄:“嗯?”
  戴翊托着脸,没了下文。
  戴林暄也没追问,抽了张消毒纸巾,依次擦拭骨节分明的手指,垂下眼眸陷入了其它思绪里。
  明明很寻常的动作,放在戴林暄身上就是赏心悦目。
  戴翊将目光投向赖栗,冷不丁地问:“二哥,等大哥结完婚,你有什么打算?”
  赖栗被喊得犯恶心,面无表情地喝着汤:“没打算。”
  “你总不好跟着大哥去他和大嫂的新家。”戴翊有点发愁,“大哥一结婚,精力肯定会集中自己的小家庭里,和我们就不算一家人了,我和大哥起码还有血缘的羁绊,你……”
  戴林暄放下纸巾,抬眸制止:“小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