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她的确随家人除族,吃穿住行水平翻天覆地,也吃了些苦,但她似乎并不觉得过不了,几年过去,她在改变,学会了很多以前不熟悉的东西,适应了朴素清苦的生活,不是父母没找她,放弃了他,是她自己选择,没有跟父母离开,她在京效山野开启了新生活,也有了小秘密。
  她嫁人了,与一个猎户成了亲,那猎户居于山间,与村庄有一定距离,没什么亲族,是以没什么人知道,但猎户很爱他。
  裴达找到了他们的住处,发现大量夫妻起居,恩爱事实证据。
  卢梅其实不是两个月前失踪,是三个多月前,赵姝两个多月前去找她,根本没见到人,她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哪里,卢梅失踪,猎户找妻子都找疯了,大雨天都不停歇,高热发烧又遇蛇咬,不小心滑落山崖死了,是真意外,尸体情况和环境证据对比一致,排除他杀,只是他死时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攥的很紧,下雨天还那么拼命出行,像是突然想到某个点,认为这个方向可以找到妻子,一刻不敢停……
  是一枚骨戒,内藏乾坤,除了装饰作用,还可以用来辅助拉弓狩猎,剖割猎物毛皮,很适合猎户,做工打磨非常精致,非特殊匠人不可能做出来,一看就价格很高,还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它应该是一个礼物。
  猎户生辰在那附近,所以,这是一件生辰礼。
  柳拂风一看就知这礼物不寻常,一般地方不会做,也没有合适的料子,倒是他去过的那条琳琅街——这类东西能寻到。
  另外几具骸骨,也有身份渐渐浮出的,家境都还不错,不算穷,但也非贵女,不是已经嫁了人,就是和人定了亲,且和丈夫,或未婚夫感情都很好,失踪后,男人焦急寻找,消沉良久,有的蹉跎日久,重新与别人订了亲,有的到现在还在消沉……
  所有骸骨死亡时间鉴定,跨度在八年以上,若凶手不只这一个埋尸地,或者更深的他们没找到,这个时间恐怕比八年更长,更久。
  即是连环凶杀案,就要抓共同点,柳拂风一刻不敢疏忽,捋着手里线索往下追找,能找到身份的,立刻查社会关系网,失踪前的行为轨迹,未能确定身份的,再仔细验看骸骨,看能否多理出细节,增加确定方向……
  手里信息堆积越多,脑子里想法越清晰,这次的凶手,好像是对恩爱夫妻有恶念?
  每个死者似乎都在为丈夫,或未婚夫挑选礼物,礼物特点,给他的感觉也很一致,非常像琳琅街的东西。
  所以凶手必在琳琅街有店铺资源,不是自己地位高,能随意指使,就是这方面人脉广,奈何琳琅街店铺太多,货物又多是来自海外,或不可说的地方,更有神秘代卖业务,查起来非常困难。
  琳琅街,海货,东面仓房,哥哥失踪前去的方向……
  柳拂风感觉有点微妙,这案子必须得查透!
  肃王府。
  殷归止收起琳琅街资料:“本王已遇刺三次,可别说你什么都没查到。”
  “行刺者与跟踪王爷的人,大多是死士,早已被喂下过毒丸,不定时服下解药,就会毒发身亡,跟踪者会换班,彻底的换,应该是提防有人背叛或买通,每一批新人填补都很快,悄无声息,他们武功路数奇诡,擅隐匿,身手利落,尤其失败自杀时……”
  姜白半跪在地:“属下已追踪到,东面出海,百里外有个小岛,是他们日常训练的秘密基地,他们往来用船,大多是海货船,琳琅街定有其秘密据点……”
  还有那个仓房编号,丁辰,排序是按天干地支来,不是现在就有仓房叫丁辰号,是对方某一批‘货’,会按照序列编这个名号,进了某个仓房,仓房便暂时代号丁辰,方便他们运转施为。
  这个组织在京城存在多年,根扎的很深,与欢云舫几乎不是暧昧了,是一定有来往,现在暂时不能确定这舫是否是这个组织开的,但一定为其提供了方便……
  欢云舫经营多年,背后的人一层一层,埋的很深,很难确定到底谁是真正主人,王府的人近来竭力渗透,各种手段使尽,也未知幕后之人名姓,据说来路很大,似是福王私生子。
  “福王啊……”
  殷归止眸底划过微芒。
  他的叔伯一辈,现在仅存的,只有这位福王了。
  皇兄生来就是太子,初时还好,后宫妃嫔子嗣多起来,太子这个被所有人盯着的位置,便越来越危险,尤其母后生下他,大出血去世,后宫妃嫔势力林立,皇兄和他形势更为艰难。
  他是皇兄亲手养大的,皇兄大他十八岁,比起兄长,更像父亲,一人扛着困局,硬是给他搭建出了一个相对安静平和的成长空间,他想学的,想要的,想玩的,皇兄都会为他谋到,他不想要的,不喜欢的,皇兄不会让那些东西出现在眼前。
  他至今不知皇兄是如何做到的,只知皇兄韬略城府,责任胸怀,比任何前朝先贤,都毫不逊色。
  那时唯一会关心他们,支持皇兄的,是殷思齐的父亲,他们的叔父熙王,所以殷思齐常常来宫里玩耍,怎么和他胡闹,闯出什么祸,他都不生气,偶尔还为这不省心的弟弟扛个锅……
  十年前,父皇服食丹药性情大变,暴虐至极,宫中嫔妃皇子,连同外戚,甚至叔伯们开始造反,他们谁都认为自己能争到那个位置,从团伙勾结,到自己单干,短短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这一刻危机解决,下一刻的危机更甚,熙王为了保护皇兄,中箭而亡,皇兄把他和殷思齐送到边关心腹军中,重重保护起来。
  他那时并不配合,不愿皇兄独自身处险境,他已然长大,不要这么窝囊,要死也兄弟俩一起,但他哪里斗得过皇兄心智,途中试图逃跑回京七次,一次都没成功,殷思齐也因被他忽悠着‘助纣为虐’,被皇兄重重罚了,至今都还是熙郡王,没能承袭叔父王爵,需得娶妃成家,才能做熙王。
  可能殷思齐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做郡王还是做亲王,否则早娶妻了。
  当年乱象,以皇兄登基结束,但所有人都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包括皇兄自己。
  父皇的儿子,除了他和皇兄,再没有别人,父皇的兄弟,也仅剩福王一位,因为当时所有人都在造反,唯福王远在蜀地没有归来,福王也没有子嗣,不跟任何文武官员来往,平生所爱就是游历名山大川……
  殷归止之前从未关注这个福王,现在此人突然蹦出来,是被别人架过来挡刀的,还是真的心有他想?
  现在兵器的转运路线很明显了,走的是水路,且不是内河,而是海道,就是终点不知在哪里。
  “既有私生子,就会有私生子生母,这个女人是谁,在哪里,给本王查出来。”
  只要查实,就能知道是挡刀的传闻,还是包藏祸心。
  或许,连敌人老巢都顺手找到了。
  “还有世家……”
  殷归止眼底隐芒滑过,这些人的心思倒是好看懂的很,皇兄不如他们的意,他们自然想换个乖的,听话的,只是他们是否确定,暗地选中的人是乖巧傀儡,还是豺狼虎豹?
  他早晚把他们一锅端。
  欢云舫,别人能用,他也能用。
  “《南山风物志》,钓到鱼没有?”
  “禀王爷,有!”
  王爷亲自放在欢云舫,替换《诗经》做解码本的《南山风物志》,有人去看过,如果马上用来解信,定会发现不对,解出来的内容驴唇不对马嘴,但他们比较幸运,这人是要写信。
  姜白亲自盯住人,在跟这条线,信的内容,投递方式,收信人……
  “只是不巧,这封信的内容是说有人叛变,收信人是在热闹集市收的信,人很快死了,身上的信不翼而飞,现场人太多,无法有效排查,为免打草惊蛇,属下未有大动作。”
  “有意思,”殷归止眯了眼,“这种草台班子,还要抓内奸呢,咱们不插一脚,岂不可惜?”
  他在桌上翻了翻,挑出一张帖子:“准备准备,本王去贺一贺。”
  陈郑两家亲事,三书六礼到了倒数第二项,请期,男方要亲至女方,告知婚期,女方要热闹摆宴开席,通知亲友贺聚。
  原本这种场合,肃王是不参加的,但谁叫这桩婚事的聘礼嫁妆,有很多琳琅街采买的东西呢?
  “另外,再准备一封密信,就用这《南山风物志》做解码,小心安排递信渠道,钓一钓对方的人,看是谁来咬。”
  “我得想办法,搞到这个请期礼的帖子!”
  柳拂风查到一家琳琅街的店铺,似于案子藕断丝连,且近来正为陈郑两家婚事做筹备,卖了很多东西,那不得去看看!
  可陈郑两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还是办亲事,大喜事,他这样的身份,怎么去?
  要不要求一求肃王……
  还是别了,认识人又不是让你求的,什么小事都找,把人找烦了,不想帮了,遇到大事怎么办?
  柳拂风决定,这点小事,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