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青觉得,王爷是故意的,一力降十会,适当展示自己,比空口解释更有力量,王爷日后‘残暴’名声不会很快消失,但慢慢的,总会解决。
  街口有信号。
  周青潜入马车暗影,小声禀报:“王爷,有消息了。”
  他们没找到人,但找到了一具尸体,身份模糊,现在义庄。
  殷归止立刻弃了马车,改了方向,去往义庄,很快,看到了这具尸体。
  水里捞出来的,看上去像是淹死,整个脸全烂了,难以辨认,这才送到了义庄,也往官府报了案,但这种没身份的,官府反应会慢些,估计到今晚都不会来人。
  尸体四十来岁,中等身材,身上衣服看起来很普通,但也只是看起来,衣料很贵,寻常人认不出来,手指修长,中指指腹有茧,明显是经年书写留下的印迹。
  这人死前,必低调出行。
  周青递过来一样东西:“咱们的人跟吴志义不熟,是见了这个,才怀疑其身份,王爷,可要通知官府细查?”
  是一枚小印,非官府制式,也非家族徽样,是枚私印,昨日收集到的账本里,有这样的小印印迹,不只一处。
  “暂时不用,看管起来,用上冰,”殷归止顿了下,“搜搜身上其它东西。”
  可东西能搜,痕迹能推测,死因,却不能凭空猜测。
  周青:“不通过官府,仵作就……”
  他们刚回京城,哪方面有自己人,这方面也没有。
  殷归止想起一事:“本王记得三年前边城细作案,有个路过少年颇擅此道,帮了李校尉很大的忙?”
  “确有此事,那少年叫阿峰,还是阿风来着?属下当时随王爷在外征战,不甚清楚,只知这少年极擅看尸推凶,一手绝活漂亮极了,性格也很讨喜,李校尉都三十好几了,愣要跟他拜把子,可惜他当时只是路过,帮完忙很快离开,军中只有李校尉与他相熟,此次归京,李校尉并未一同过来,怕是联系上也晚了。”
  “去信。”
  殷归止看着尸体,有种强烈直觉,这可能不是兵器案第一个死者,他需要有贤才相助。
  ……
  柳拂风刀胁皮项,效果立竿见影,皮项失了面子,甩手就走,再没管府衙之事。
  “去找个陶盆,在停尸房燃上苍术皂角,备酒,温热的酒糟,酽醋,姜片……我稍后过去。”
  把裴达支使去办事,柳拂风并没有立刻去停尸房,而是去了哥哥的公务房,这里是哥哥平日办公的地方,还保持着哥哥离开时的样子。
  他仔细观察,按照哥哥习惯,依次翻看紧急要做的,不着急的,不紧急但很重要的……他想看看哥哥在做什么事,心中挂念着什么。
  他并没有停留很久,因为此次时间不够,日后也还可以再来,一盏茶后,去了停尸房。
  裴达看着他雷哥进来,嘴里含上姜片,套上罩衣,系上面巾,温水净手,又擦了遍酒……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干过很多遍那么专业。
  “死者女,豆蔻之年,发湿衣散,脚骨宽大,手有薄茧,手臂外侧有多处淤青……是生前伤,抵抗伤。无尸僵,尸斑色深,指压不变色,尚未转向尸绿……死亡时间不超过三日。”
  柳拂风微微弯腰,看的仔细,“尸体水中捞出,若是溺死,本该尸斑浅淡,她的却很深,口鼻间也没有溺死的标志特征——细小均匀蘑菇状泡沫。”
  裴达大胆举手:“所以应该不是淹死?”
  柳拂风已经用温热的酒糟和酽醋去拥敷尸身——脖颈的位置。
  那里起初还是水泡过后的淡粉,痕迹不明显,这一敷,索沟直接显现,环形,深浅基本一致,有绳结压痕。
  很明显了,死者是被人勒死,抛尸河中的。
  柳拂风继续:“她左右裙边有用力捏过的褶皱,裙角有至少两次以上,被踩踏的痕迹,莲花印的鞋底,这是女子的鞋,角度不在前不在后,不像被别人踩住,该是她自己转身时不小心踩到——她应该有过一段时间的跑动,被人追,提着裙子跑,回头看时被自己裙角绊了两下,中间可能与人有过推搡对抗,但案件卷宗上并未有人证,没人见过她,尸身甚至无人认领,遂她当时,应该没有呼叫。”
  “脚宽手粗,她出身应该不大好,生活并不宽裕,日常需要做活,这身衣裙不算造价不菲,却不是她能力范围内可以消费的,她应该认识某个身份地位,或者家财不错的人,这个人给她提供了额外的物质资源,她可能也因这件事,惹来了麻烦,有人追找她,她害怕惊惧,慌不择路,可能跑掉了鞋子,但不敢喊叫……她摔倒过。”
  柳拂风从死者头发里,找到两片烈焰碎金箔:“在五月初七夜里,七里街角。”
  裴达被这一通操作震撼住,懵了,有点结巴:“为,为什么是七里街?”
  “有一样东西,满京城,只停在那里。”
  “欢……欢云舫?”裴达立刻想到,“没错……这舫日日飘在河里,靠岸只在七里街,也只有这花舫每次靠岸时会洒这种金箔!可为什么……是五月初七?它每隔三五日,都会靠岸一次。”
  柳拂风:“你也说了是每隔三五日。这种金箔很脆弱,端午接连两日大雨,若在那之前靠岸,死者沾上,不会有这么鲜亮的颜色,五月初七无雨,距此正好两日半,与她死亡时间相符。”
  如不确定,过去问问就能知道。
  “所以我们现在找过去,就能找到第一现场了?哥你好厉害!这就是踏出舒适圈么!”
  裴达兴奋极了,这速度好快!
  “我们达哥都在姓皮的跟前放狠话了,我哪敢不努力?”柳拂风微微笑着,又取下尸体上一物,“我们还可以找到她的家。”
  “兄弟你……”
  裴达感动极了:“啥也别说了,咱们现在就走,搞出个大的,叫姓皮的狗东西瞧瞧!”
  柳拂风:“那不行,得先去趟饭肆。”
  “啊?”裴达抬眼望了望天色,不是兄弟,这还没干活呢就要吃饭?还没到中午呢!
  柳拂风表情严肃:“我得来份红烧肉。”
  还不是昨晚那顿苦瓜闹的,没吃饱,实在顶不住了。
  二人直奔红烧肉做的最地道的酒楼,点了招牌红烧肉。
  并不知隔壁雅间,殷归止也在点菜,点名要红烧肉。
  第7章 你又不是本王,怕什么
  酒楼伙计不认识肃王,但看穿着气派也知必是贵客,热情介绍楼里菜色,除了招牌红烧肉,还有野味山珍,尤其一道醉酿香菇,可以说是滋味醇厚,口舌生鲜……
  “不要香菇!”周青立刻打断,“就要这些菜,不加了!”
  开什么玩笑,王爷不挑食,不贪口舌之欲,此生唯恨香菇,上什么香菇,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红烧肉很快上了桌,油汪汪,红润润,色香俱美。
  周青看着自家王爷优雅伸箸,不疾不徐的夹了一块,两块,三块……
  有点绷不住。
  王爷向来身先士卒,漠北打仗时不是没饿过,陷于险地生死一线时,他们连老鼠都挖过,可这是在京城,王爷何等身份,为什么还要受这种苦,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周青麻利跪下:“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要不是他去晚了,怎么会让王爷将错就错,演那位蕴公子,蕴公子爱香菇,柳泽雷看起来很珍惜蕴公子,日后饭桌上少不了这道菜,王爷不能吃,他能吃啊,他可以吃很多!
  殷归止并未迁怒,机缘巧合,谁都不想,事情已然发生,悔恨责罚无用,不如好好规划前路,早点把问题解决,自可早点解脱困境。
  “不许告诉方慎。”
  方慎是看着肃王长大的,开府后跟过来做了老管家,忠心耿耿,又眼明心亮,若是肃王回府吃这道红烧肉,还这种架式,方慎很快就会看出来,方慎若能猜到点什么,宫里就会知道。
  殷归止倒不是故意隐瞒什么秘密,只是原本说办差,突然跟别人扮起了假夫妻,皇兄知道了还得了?原本就催他解决人生大事,要是误会他心里有了人……更甚者,干点什么‘红娘’的事,要拆散人家原本爱侣,来成全他怎么办?
  皇兄胸有乾坤,在大事上向来很靠谱,从没出过昏招,但也实在为他的事头疼了太久,他不想横生波澜。
  “本王很快会解决这些事。”
  反正最近也不用入宫,那封密信时间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后,他顺利解决了此事,皇兄再知道什么,也晚了。
  “一个月!一个月后,必得……”
  柳拂风也在吃红烧肉,吃的十分快乐,头都抬不起来,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裴达头也差点埋碗里:“一个月怎么着?”
  “吃胖你!”
  “要胖大家一起胖,兄弟你也跑不了!这肉真香!”
  柳拂风:……
  这个是真好骗,相处起来很自在,不用时刻紧绷提着心,哪怕说错了什么,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