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所以,听完萧鸿雪的话,杨惜便挪了过去,垂着眼,腰肢缓慢地起落。
  杨惜两手与萧鸿雪的手紧紧相扣,虽动作得很是生涩,却充满讨好的乖巧意味,唇齿间不时溢出几声轻弱的呜咽。
  萧鸿雪不言不语地看了在自己身前动作的人许久,蓦地伸出手臂,环紧了杨惜的腰肢,将他往前带,让他与自己的胸膛和腰腹贴得更紧,力道大得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阿雉,”杨惜动作了一会儿,在仰着颈子喘息的间隙,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这么多年没有找你,你怨哥哥吗?”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你……过得好吗?”
  萧鸿雪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沉默地伸手抚挲杨惜的躯体,调整他在自己怀里的角度和姿势。
  他想说,不怨,哥哥为我赔上了一条命,我又有什么资格怨你呢?
  他怨的,不过是没能留住哥哥,只能在午夜梦回时叹息悔恨的自己罢了。
  思念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人如今就在眼前,萧鸿雪觉得自己有千万句话想说,说这五年的思念,说这五年长夜独捱的难过委屈,说爱人的早逝变成了他一生的执障,变成催他自绝的上吊绳,快要将他生生逼出心魔。
  可太多太多的话,最后却也只变成了在爱人怀中不断流下的眼泪。
  “不好。”
  终于,萧鸿雪哑声开口,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晶莹的泪珠,从萧鸿雪发红的眼角滑落,砸落在杨惜被汗水濡湿的肩颈上。
  “……我过得不好,哥哥。”
  仿佛一个受尽委屈的孩童,向自己极其信任极其依赖的人倾诉自己的痛楚似的,萧鸿雪攥着杨惜的两肩,带着颤抖的哭腔哽咽道,“哥哥……我好恨你啊。”
  “是吗,”杨惜专心动作着,脸有些发白,他微微仰头看着萧鸿雪,笑了笑,“那,别用这种要哭的表情说啊……雪儿,你看着不像恨我。”
  “像想我了。”
  萧鸿雪听了这话,泪水夺眶而出,用两手紧紧地箍住了杨惜的腰。
  萧鸿雪能感受到,杨惜的身体虽紧张得微微发颤,却毫无挣扎与反抗自己的意思,满是纵容与默许,萧鸿雪眼底的戾气很快被灼热的欲色取代。
  ……
  一晌后,萧鸿雪一边动作,一边又凶又委屈地靠在杨惜耳旁道:
  “……一开始,我在城下捡到那张画,发现哥哥没死,失而复得,当然是开心至极的。然后,开心又变成了恐惧、愤怒和伤心。”
  “哥哥,你还活着,但你不愿意来找我,”萧鸿雪垂着眼,眼泪滑过面颊,“这是不是代表着,哥哥,是你不要我了,你主动扔掉我的。”
  “哥哥,你为什么走?”
  “为什么扔下我,不要我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不肯来找我?”
  “是不是,哥哥以前少不更事,和阿雉在一起只是玩玩,如今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多的人,哥哥就觉得和我在一起没意思,早就厌烦我了…对不对?”
  “哥哥如今周围有这么多人,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来之前,我打听过燕乐门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哥哥真好啊,救天救地救苍生,守护了那么多人……只是,哥哥想守护的人,里面独独没有我,是不是?”
  萧鸿雪的每一次动作,每一次质问,都伴随着他极其压抑的啜泣。
  到最后,萧鸿雪越问越绝望,脸色苍白至极,心脏仿佛慢慢坠入了冰冷粘腻的泥渊之中,又重又堵。
  这些年来,他竭力维持的,旁人眼中理智平静的模样,在此刻终于彻底崩塌,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思念与阴暗情绪,也悉数泄堤而出。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萧鸿雪看不清杨惜脸上那心疼到呆滞的表情,他像一只被人抛弃后在外受了许多伤、流了很多血,终于又跑回了将自己抛弃的那人身边的凶兽一样,重重地将杨惜扑倒在了榻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使得杨惜的脊背重重撞上了床板,他疼得闷哼了一声,手指下意识绞紧了身下的床褥。
  杨惜张了张口,应是想解释些什么的。但现在的萧鸿雪根本听不进去,他只想靠最原始的方式来确认他的存在,宣泄自己心中的戾气和不安。
  “唔……”
  在萧鸿雪的动作下,杨惜微微喘息着,鬓额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较之前又白了一分。
  萧鸿雪一边咬着杨惜的脖颈,一边用不住发抖的双手紧紧攥着杨惜的两肩,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骨头生生捏碎。
  “杨惜!”
  萧鸿雪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抖得厉害。
  “那个时候,谁让你犯傻去做那种事的?谁让你用命救我的?你就看着我变成残废,变成痴傻,又怎么了呢?!”
  “……你凭什么,”萧鸿雪哽咽到有些喘不上气,他顿了顿,接着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你凭什么用那么痛的方式伤害自己,来救我?”
  “反正我这条命已经烂习惯了,你就让我去死又怎么了呢?”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要你救我,我更想……死在你前面,最好,死在你怀里,听你为我哭。”
  萧鸿雪一双眼眸紧紧盯着身下杨惜苍白的脸,面上神色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那带着哭腔的怒吼震得杨惜耳边嗡鸣。
  “你知道,我有多心疼你吗?我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还给你,但是没用啊,哥哥……”
  萧鸿雪唇边牵起一个凄然的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自脸上滚落,重重地砸在杨惜的手背上。
  爱人的眼泪像针一样,狠狠刺扎在杨惜的心上,他的眼里也很快闪烁起了泪光。
  萧鸿雪轻轻捉住杨惜的手,带着他伸向自己颈间,将自己的衣襟往下拽。
  很快,萧鸿雪拔剑自刎后留下的,那道狰狞纵深的长疤,展露在了杨惜眼前。
  这道疤被他的衣领掩藏得很好,故而杨惜一直没有发现。
  此刻,在亮红摇曳的烛火下,杨惜看见,这道疤,与从前自己留给他的那道交叠在了一起。
  就像一道赤红的枷锁,扼住萧鸿雪脖颈,让他喘不上气,无法呼吸的,枷锁。
  杨惜看清那道伤痕后,心脏一颤,瞬间僵住了,声音急切得有些颤抖,“阿雉,你颈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萧鸿雪看着杨惜急切的表情,笑了,牵着杨惜的手,带着他一寸寸地抚挲过那道疤,声音极轻地答道:
  “哥哥死后,我拔剑自刎。”
  “若不是因为当时恰有太医路过,活不下来。”
  “后来谢韫对我说,如果我自尽,那你就白死了。”
  萧鸿雪垂着头,用脸颊贴着杨惜的手掌,亲昵地蹭了蹭。
  “……哥哥,我本来打算等幼帝再长大些,就去死的。”
  “你打算一直不出现吗?”
  萧鸿雪抬起脸,眼神平静地望着杨惜。
  “如果不是我偶然间捡到那张画,认出你,哥哥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找我,见我了?”
  “蜀郡街头,哥哥撞上我后,说从来没有见过我。”
  “哥哥,几日前,我也问过你要不要说。”
  “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嫌我麻烦?所以……才一直不肯和我相认。”
  “哥哥为了救我剖心,可是,哥哥,你凭什么觉得,没有了你,我还能活得下去呢?”
  杨惜被萧鸿雪问愣了。
  他为了自己,自刎过。
  如果萧鸿雪真的自刎而死了……
  杨惜不敢再想下去,他开始感到一阵后怕,脊背渗出了冷汗。
  杨惜猛地伸臂,将萧鸿雪揽入怀里,伸手轻抚着他颈那道伤疤,心疼得眼泪直流,“……阿雉,痛不痛?”
  萧鸿雪任由他抱着自己,声音平静地回复:“不痛。”
  他回忆了一下,接着道:“剑抹过去,是裂纸一样的声音,很好听。”
  “比起这个,失去哥哥对阿雉来说,要痛得多。”
  杨惜看着怀里的萧鸿雪,说不出话。
  萧鸿雪的眼泪和伤疤,于他而言,会是这世上最凶狠的武器。
  “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如果,如果你真的没有回来,我怎么办?”
  萧鸿雪泣不成声,像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找到了依靠般,靠在杨惜胸膛流泪。
  “我没事,别担心……”杨惜轻轻叹息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杨惜,你总是这样,轻飘飘的,心疼别人,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我讨厌你。”
  话音刚落,萧鸿雪便俯下身,以惩罚似的暴虐力道,极尽凶狠吻上了杨惜没什么血色的唇、肩颈、胸膛……
  狂风骤雨般的密吻急促地落在杨惜身上,杨惜被萧鸿雪亲得浑身发软,感受到萧鸿雪滚烫的泪水与汗水交混,滴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