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然后,杨惜又察觉到有些不对,“如果是因为同命蛊的话,那我为什么没事……那蛊师应是冲我来的啊?”
  话音刚落,杨惜便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起了在梦中与楚玉秋的魂识见面时,楚玉秋告诉他的,那片“心鳞”能够使心抵御外物干扰与影响的效用。
  所以,自己没事,是因为心鳞阻断了大蛊与母蛊之间的感应吗?
  杨惜还没回神,萧鸿雪便因为过分疼痛,伸指拽开胸前衣料,极用力地刮挠起自己的心口,仿佛要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
  他动作间,杨惜这才看见萧鸿雪的胸膛早已被他自己抓挠得鲜血淋漓了,血红的伤口在他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分外骇人。
  “不可以挠。”
  杨惜很是心疼,轻轻攥住了萧鸿雪的手,然后,他将自己的手腕递到萧鸿雪唇边,语调温柔道:
  “真的很难受的话,就咬哥哥的手,别伤害自己。”
  因为蛊毒发作得厉害,胸口传来噬心的剧痛,萧鸿雪难以自抑地对着杨惜的腕口咬了下去,杨惜闷哼一声,毫不挣扎,温柔地抚摸着萧鸿雪的发顶。
  萧鸿雪顿了顿,伸舌轻舐着自己在杨惜手腕上咬出的点点血印,但他到底没舍得继续咬下去,硬逼着自己退后,将自己的身躯蜷缩在榻上的一个小角落里。
  第105章 笨蛋
  杨惜见萧鸿雪将自己蜷成了一小只,疼得满脸冷汗,发丝被汗水粘湿,紧紧地贴在颊侧,心口顿时堵得难受,动作极轻地伸臂,将萧鸿雪整个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阿雉,没事的,不用忍,”杨惜一手轻柔地抚着萧鸿雪的头,另一只手再度凑到了萧鸿雪唇边,“只要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怎么咬都可以。”
  萧鸿雪闻言,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颈上那道见证了他与杨惜之间误会仇怨的红疤,摇了摇头,蠕动着因疼痛而发白颤抖的嘴唇回道,“不可以……阿雉说过的,绝对不会再伤到哥哥。”
  然后,萧鸿雪将脸轻轻靠在杨惜胸口,静静地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萧鸿雪的脸很烫,这还是杨惜头回从体寒虚冷的萧鸿雪身上感受到这种烫得灼人的温度,杨惜怔了一下,当即探手去摸了摸萧鸿雪的额头,和自己额头的温度比照了一下,果然烫得惊人。
  杨惜抚着萧鸿雪的额头,眉头紧蹙,“阿雉,你额头很烫,是不是发高热了?”
  “没关系的,哥哥不用担心。”
  萧鸿雪仰起脸,冲杨惜露出了一个很是苍白的笑,声音轻得像烟气。
  “……再捱一捱,等蛊毒发作的劲过了,就会没事的。”
  “哥哥在这儿多陪阿雉一会儿就好,”萧鸿雪手摸索着,搂住了杨惜的脖颈,吻了上去,“一会儿就好了。”
  杨惜听了萧鸿雪这语气轻飘飘的话,沉默了一晌,神色复杂地看着萧鸿雪,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唇瓣。
  “……没关系?”
  “阿雉,你以前生病受伤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明明痛得不行,难受得厉害,也只是自己一声不吭地蜷在角落里忍着,想着捱一捱,等捱过去了就好了?”
  “笨蛋。”
  “因为,即便撒娇哭闹也没有用。”萧鸿雪笑得苍白,语气平静地回复道。
  萧鸿雪顿了顿,接着道,“以前跟着穆忆住在外宅的时候……她很讨厌吵闹的孩童,因为生病受伤和她撒娇哭闹,只会被她拧得胳膊上全是淤青。反倒是表现得安静些,她看我可怜,可能还会替我煎几副药。”
  “穆忆走后,就彻底没人管我了。我虽被接回王府,但因王妃极其憎恶我这个妾生子,府内下人对我多冷眼苛待,只有兄长和一直贴身伺候我的婢女待我亲善。”
  “阿雉从前一直过得不好,本来以为往后也只会是这个样子,”萧鸿雪笑了笑,停顿了一下,“但哥哥出现了,就像是上天见阿雉太可怜,给阿雉的唯一的慰籍,让阿雉觉得这条命还没那么烂,人世间还没那么糟。”
  “在遇见哥哥之前,根本就没有人这么在意阿雉病了有没有好好吃药,或者有没有又用匕首划自己。”
  “哥哥是对阿雉最好的人,阿雉最喜欢哥哥。”萧鸿雪将脸贴在杨惜胸口,伸手轻轻攥着杨惜的衣襟。
  杨惜听了萧鸿雪的话,心软得不行,鼻头一阵发酸,将萧鸿雪搂得更紧了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们阿雉好讨厌,几句话就把哥哥说得又想哭了。”
  萧鸿雪听了这话,伸出手在杨惜脸上摸索了一阵,最后将手停在他眼边,温柔地抚了抚,声音带笑,“哥哥别哭,教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阿雉欺负哥哥了。”
  “阿雉本来就没少欺负哥哥,坏事做尽,还怕被别人看见?”杨惜佯作抱怨语气,捏了捏萧鸿雪的脸颊。
  “……哥哥,阿雉哪有。”萧鸿雪在杨惜怀里坐直了,声音很是委屈。
  然后,萧鸿雪似是想到了什么,暧昧地搂住了杨惜的腰肢,“除了,总是在榻上把哥哥欺负哭,哥哥喊不要了也不肯乖乖停下以外,其余时候,阿雉明明都很乖,舍不得欺负哥哥,也舍不得看哥哥掉眼泪。”
  杨惜任由萧鸿雪在自己怀里撒了会儿娇,然后轻轻握住了萧鸿雪的手,语气认真,“阿雉。”
  “嗯,怎么了,哥哥?”
  “坚强很好,但哥哥希望你学着更依赖哥哥一些,难受就大声哭大声喊疼,阿雉就是再任性再娇气,也有哥哥宠着疼着。”
  “阿雉都和哥哥在一起了,如果遇到什么事还是只能自己扛的话,那阿雉唤哥哥的这声‘夫君’,不就白唤了吗?”
  萧鸿雪怔了一下,回握住了杨惜的手,两颊微微泛红,笑着回复道,“……好,哥哥,阿雉知道了。”
  两人就这么依偎了一会儿,萧鸿雪体内的蛊毒渐渐过劲了,脸色好转了许多。
  “哥哥,阿雉好担心你。”
  萧鸿雪的声音闷闷的,从杨惜怀里传来,“哥哥怕疼,但蛊毒发作的时候,连阿雉都有些受不了,阿雉担心哥哥……”
  杨惜听了这话,愣住了。
  他看着眼覆白纱,浑身都是细小伤口的萧鸿雪,抿了抿唇。
  萧鸿雪自己都伤成这样了,可他最担心的竟然不是他自己,而是与他同样身怀同命蛊的杨惜。
  杨惜心软得不行,轻轻吻了吻萧鸿雪眼上的纱绡,和他解释起自己体内那枚“心鳞”的存在。
  萧鸿雪听杨惜说他会没事的,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轻轻攥着杨惜的肩头,声音带着轻松喜悦的哭腔,“那就好,哥哥没事就好……”
  杨惜见萧鸿雪这副反应,心里极不是滋味,将头埋在萧鸿雪的颈窝,哭得两肩一阵又一阵地发抖,“对不起,阿雉。”
  “是哥哥的错。”
  “我怕慕容嘉在燕土上出事,会留下把柄给突厥人,才尽力保下他,没想到这反倒让他对我心生忌惮……本来是好意,现在却成了农夫与蛇。”
  杨惜想起自己当初是为了不让慕容嘉那个心机深沉的胞弟慕容徽夺得汗位,再以慕容嘉在燕土上遇刺为借口出兵,对大燕不利,才费尽心思保下慕容嘉,谁成想,这兄弟俩竟是如出一辙的阴毒险狠。
  “是哥哥太大意,低估了慕容嘉。”
  “因为我的错,把你害成这样……阿雉,你恨哥哥吗?”杨惜轻轻捧着萧鸿雪的脸,深吸一口气,声音是掩不住的颤抖。
  然后,杨惜等待审判般垂下眼,惴惴不安地等着萧鸿雪的答复。
  萧鸿雪听了杨惜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微微仰起脸,朝杨惜莞尔一笑,“怎么会恨哥哥?”
  “一双眼睛而已。”
  然后,萧鸿雪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杨惜的掌心,“哥哥,阿雉方才就说过了,不是哥哥的错。突厥人有多阴猾诡诈,阿雉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一直没有办法治好蛊毒,最多再赔上耳朵、喉舌……但是,和哥哥相比,那些都不重要。”
  “如果因为这样,让哥哥对阿雉心生怜惜与愧疚,心甘情愿一辈子都待在阿雉身边,好好陪着阿雉,也挺不错的。”
  杨惜听了萧鸿雪这番云淡风轻的话,心里却堵得难受。
  性情这么冷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在意如此严重的肢体伤残呢?自己刚踏进萧鸿雪卧房的那一瞬间,他表现出来的慌乱和不安,杨惜都看在眼里。他会这么说,无非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太内疚自责而已。
  杨惜无声地流着泪,小心翼翼地伸臂抱了抱萧鸿雪,“阿雉,对不起……你不要讨厌哥哥,好不好?”
  萧鸿雪愣了一下,轻笑一声,“怎么会讨厌哥哥,阿雉怎么舍得?”
  “哥哥还说阿雉是笨蛋,其实哥哥才是吧?”
  萧鸿雪伸出手,摸索着,覆上杨惜的发顶,温柔地摸了摸。
  “阿雉有时候连自己都讨厌,但绝对不舍得讨厌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