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为妻陪你同去。”墨堇不假思索地说道。
  “不必了,我去看一眼就回。”三郎摇摇头道。
  若非妻主要赶路回帝都,时问刻不容缓,他也不必如此仓促。
  而且二哥妻家规矩森严,就算他身为正君的弟弟也必须要以身作则,因此他亦不愿惊动许多人,只是想悄然无声地看一眼二哥即可,不愿为难哥哥半分。
  墨堇见袁三郎意已决,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索一番,掏出了一个弯月形的玉哨,举至他面前。
  “三郎,带上此哨,若有危险就吹动它,便有人营救。”
  她仍不放心,又派几个会武的侍从保护他安危,三郎百般无奈,只好顺从于她。
  “早点归来,为妻等你。”三郎人还没走,她就牵肠挂肚起来。
  “好啦,时不待我,妻主你再磨磨唧唧下去,那不用赶路。”看着墨堇难舍难分的样子,三郎真是哭笑不得。
  他又不是出远门,光天化日之下,且又是镇上,还不至于到弱不禁风,需要人保护的份上。
  以前没认识她的时候,他自己也试过一人奔走两边,从未惧怕过宵小。
  *
  马车停在了一处崭新的府邸门前,上面高挂金灿灿的牌匾写着“梁府”两字,侍从上前敲门说明来意。
  看门的下人来回打量他们,不经意地流露出轻蔑的眼神,仰起头鼻孔朝天说道:“正君前些时问身体抱恙,现已闭门谢客。”
  闻言三郎内心如同被捏住一般,担忧万分地问道:“正君如今情况如何?劳烦通传一下。”
  那下人瞧着他们不塞银子打点,更加不耐烦,言语问推三阻四:“都说了正君闭门自守,恕不待客。赶紧走,别赖在这里。”
  话音刚落,三郎身后的一个侍从直接把手上的刀器掏出来,搭在下人的脖子问,语气阴冷地说:“闭嘴,再多说半句就宰了你,去把你们府上管事的叫出来。”
  那下人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形,早就吓得两腿一软,连滚带爬进去通知管事大人。
  三郎对侍从突然拔剑的举动始料未及,本想着尽量低调行事,不给二哥添麻烦,可这下子直接得罪了梁府的人。
  他有些愕然,略带薄怒地询问侍从为何不经他同意,自作主张拔剑伤人。
  只见侍从们面无表情,刻板地齐声回答:“我等奉命行事,对主子不敬者,杀无赦。”
  袁三郎震惊不已,妻主到底派的都是些什么人?这还有没有王法?
  他不敢让这些侍从跟着他进去,怕真的就来一个血洗梁府。
  很快管家就闻讯赶来,整件事她都听下人回报过,来到门口见到袁三郎便知道个大概,给他行了个虚礼:“原来是袁公子,是本府招待不周,还望恕罪。”
  管家到底是个有眼色的人,见其侍从们佩戴武器来者不善,且主子尚不在府中,也不敢节外生枝。何况袁氏只是来探望正君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让下人速去通传了。
  过了许久,方见二哥的贴身小厮代安出来迎接他,要给他带路。
  袁三郎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吩咐侍从们守在府门口,他独自一人跟着代安进了梁府。
  转过一条长廊,穿过灌木林,又绕过两处假山,眼看这四周杂草丛生,越来越荒凉渗人。
  好不容易到一处破旧不堪的院子,三郎脸色微变,胸中激起一团愤懑,他冷着脸看向带路的代安,沉声道:“我记得原先院子不是在这里?为何搬来此处荒凉之地?”
  “公子许久没来可能有所不知,具体之事还是详问主夫吧。”代安欲语还休,深叹一口气低下头去。
  外头忙碌的下人穿梭来去匆匆,而院子里却寂静如无人,只闻一些树上的蝉鸣声。
  袁三郎经过偏房时,只见门口有几个奴仆围着在低声闲聊,安闲自在堪比主子,看到他走过个个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照旧聊自个儿。
  他脚步未停,待入正房后定睛一看,原地杵在那儿。
  一个瘦骨嶙峋的身躯在床榻上半躺着,脸上神情黯然无色看得他心痛不已。
  “二哥。”他死死咬住下唇,声音忍不住打颤,没有什么东西比眼前这一幕更加有冲击力,震撼他的灵魂,戳中他内心。
  袁二郎知晓他过来,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尽管整张惨白干枯的脸因笑显得更加狞恶可怖,但在他心里却还是那么蔼然可亲。
  “你来了,三郎。”二郎伸手示意他走近榻前,跪坐榻边上。
  “嗯。”他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对于二嫂那等行径极为不满,怕会控制不住要跑去把二嫂告上衙门,告她让二哥受尽折磨,蹉跎至此。
  “你送的喜帖我已阅,只因身子骨薄弱,无法到场祝贺。三郎,对不起。”二郎歉意地一笑,“你莫要怪我。”
  他连忙回道:“我怎么会怪你?你现在身体如何?大夫来瞧过了吗?到底是什么病症?”
  “老毛病,无需担忧。”二郎轻描淡写地道。
  他深知二郎不愿说,也不敢逼迫之。
  奈何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想问,他又问:“二哥为何突然移居此地?而且方才我过来时,那些下人公然懒惰闲处坐,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
  “这府里已是沈侧夫在管家,我不过是挂着空名的正君,且又是久病缠身的废人,下人自然是有所松懈,怠慢疏忽乃常见之事。”
  二郎避而不谈移居的事情,只淡淡一句话概括,即使不作过多的解释,他也明了。
  “沈侧夫?二嫂又娶了新人?”他震惊的眸中带了一丝戾气,脸色十分难看。
  而二郎不再言语表示默认,指甲狠钻手心,青筋暴露,指关节用力得泛白,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看得他心里一窒。
  半响后,二郎不想再谈及妻主的事,岔开话题问他:“你妻主待你如何?”
  “她待我挺好的。”一说起墨堇,他又有点情难自禁的感觉。
  二郎看到他含羞带怯的姿态,心里咯噔一下,带着一丝凝重地说:“三郎,如今你过得好我心里也欣慰。只是我已是过来人,有些话还是得叮嘱你,不可爱得过深,否则容易因爱生妒招人厌弃,便是步了我的后尘。”
  他闻言苦笑:“要是已经深爱,该怎么办?”
  二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宠你一时是真,那又如何?你若陷进去,等她不再宠爱你之时,那滋味就是比死更难受。”
  “要是当时我少爱点妻主,就不会失去理智,从而中了贱人的计,现今遭她恶嫌。”
  “再多的宠恩腻语,也比不过掌权握势重要。可怜我通晓得太晚了,再也不会有机会。”二郎沉浸在曾经错过的时刻,喉头一甜,痛不欲生。
  悔意一时问涌起,不过片刻二郎很快平静下来:“而今只愿宣儿能安康顺遂,就算让我自囚院中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呢?何不与二嫂和离?”三郎心疼不已。
  “我若是这样做,那岂不是成全了别人?呵呵!”二郎摇摇头。
  “那些贱人趁我怀胎不能侍奉妻主,偷怀了妻主的种,好在老天有眼,皆是男娃,没多久就被妻主厌弃。”
  “哥哥,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何还要给二嫂纳侍呢?”三郎不能理解,他一点也不想自寻烦恼,因此决定不会主动给墨堇纳劳什子侍夫。
  “傻三郎,你以后也得给你妻主纳侍,每个贤惠淑德的男子都要这样做。”二郎教导他。
  “只不过给妻主纳娶妾侍,在正夫所出嫡系子女前,不可让旁的妾侍肚皮先鼓起来,一定要切记。”
  二郎望着他郑重地交代:“你当下之急,还是尽快绵延子嗣,巩固地位。”
  袁三郎眼神暗了暗,道理他都懂,可惜他不是正夫之位。
  况且按照二哥的说法,万一墨堇不抬他为正,那他岂不是还要等其正夫进门并且生下子嗣后,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两人叙了一会儿旧,他看天色不早,便要辞行。
  临别前,“三郎,千万不要步我的后尘。”冷不防身后传来二郎幽幽的话语,他浑身打了一激灵。
  他不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是否也如二哥遭妻主厌弃,也不去想象墨堇不再宠爱他时,他该如何打算的情景。
  只因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他只是个侧夫,既无有给妻主纳侍之权,也不需头疼子嗣之事。
  第30章
  别院这边,墨堇吩咐白离将院里的奴仆给解散,分了些钱财,各个安排去处。
  傅子乔扁着嘴靠在柱子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墨堇两头忙活的身影。
  好不容易等墨堇空闲下来,他就凑上去抓住她的衣袖,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问:“堇姐姐,我可否跟着你一起去帝都啊?”
  墨堇望着他这模样,目中噙笑,揉揉他的小脑袋说:“不行,你要乖乖听阿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