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月白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但江既皑猜,这两个大袋子里面肯定是满满当当的,沉得很。
  他彻底把门拉开,往后退了一步,留出门口大半位置。
  秋月白愣了愣,明白过来这是让他进去呢。
  他心头一喜,下意识往里面看去,却看见屋里头沉沉的,除了从窗外渗透进来的一丝丝暗淡天光,没有开一盏灯,于是他稍稍侧头又看了看明亮温暖的走廊,不解道:“为什么不开灯?”
  江既皑没说话,转身往里面走去,开了里面餐桌上面的那盏灯,然后转身对秋月白说:“进来吧,招蚊子。”
  秋月白没动,头往里面稍微探了探:“只有这一盏灯?”
  江既皑抬头看着头顶明亮的灯泡,随后朝门口走去,站在秋月白旁边回头又朝屋里光源处看,因为光离得有点远,确实难以企及,站在门口感受不到多少亮。
  “餐桌下面很亮,客厅的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等会我可以把床那边的灯开开。”江既皑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隐藏在黑暗处,显得有些沉,“或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不吃。”
  秋月白想说要不去他那儿也行,但是他那可爱的小沙发上还乱七八糟扔着他刚才洗澡换下来的臭衣服,摇摇头:“没事儿,不耽误。”
  他说着要走进来,江既皑接过他手上的一个袋子就转身就往里面走,可刚走两步胳膊就被拉住了,身后侧方是秋月白清爽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有点看不清,麻烦你带着我。”
  他应当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身上也带着水汽,皮肤相接之下被体温暖得热腾腾的水汽烘到江既皑这里,让他觉得有些难忍。
  他不太喜欢和人亲密接触,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秋月白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扯了大半袖口给他:“拉衣服,热。”
  秋月白点点头,又发现这人背对着他,点头也看不见,于是说:“好的。”
  他身处在黑暗里的时候好像很乖,江既皑心里的难忍顺了下去,接着往餐厅方向走。
  305和304的面积和构造完全一样,除了洗手间和大门再没有第三个门,秋月白在自己家总感觉走两步就到头了,可在305跟着江既皑走怎么总是走不到,他心想着着杜鹃果真喜欢帅哥,肯定把最大的305给了江既皑。
  走到餐桌附近,秋月白慢慢地看清楚了,就松了手,他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借着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亮的光源偷偷打量附近的环境。
  江既皑发现他想看,不着痕迹地挑挑眉毛,按照他刚才说的,走到床边把那盏灯也开开了。这下整个房间都亮起来了。
  他本想假借着转身跟江既皑说话的机会好好看看这间屋子,没想到刚一转身就有些懵,懵得都显得有些刻意了。
  “呃……你这屋里,那个,怎么回事?”
  太空了。从门口头到餐桌尾这里,只有窗边一个架子和地上随意散落的纸张画笔,秋月白从来没见过这么空的家,整个屋里除了床和这张破旧的小餐桌就是窗边那个铁质的衣架子。
  江既皑却漫不经心,随口说道:“我没钱,恰好也不喜欢太多东西。”
  他这是实话,竟也不觉得丢人。
  秋月白却有些尴尬,干巴巴笑了两声:“不喜欢啊,不喜欢好,极简主义嘛。”
  江既皑站在他的对面轻轻歪着头,笑得有些痞气:“不是极简主义,是我穷,且不喜欢。”
  秋月白不明白这个小子明明是正要自尊心的年龄,自己都打哈哈过去了,为什么他非要再说一遍,索性不再开口继续这个话题,拆开餐袋招呼他吃饭。
  江既皑走过去帮忙,不可避免的又看见了秋月白的小臂。那上面刚才凸显出来的青筋已经下去了,此刻他的皮肤白皙又平整。
  按照常理,他对这人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大大咧咧的,杵着生理反应就盯着人看个不停,而且随手定这蛮村的东西,想来也不是会干活做饭的人。
  可刚才明明拎着两大袋子东西沉得青筋都出来了,在门口跟他扯白半天也没说把东西放在地上歇一下,江既皑也是有良心的,唯一的那点子恻隐之心贡献出来才让这个满嘴谎话的人进来。
  他不相信什么订多了的屁话,更不相信杜鹃减肥的鬼话。
  又不是饿疯了连自己吃多少都不知道,至于那老板杜鹃,回回凌晨一两点打电话喊他回来的时候去买路口的酱炖肘子。
  【作者有话说】
  改正:江既皑要过二十岁生日,杜鹃虚岁二十七。修改审核通过可是正文一直改不过来。
  第五章和新邻居打架(第一天)
  江既皑此人,除了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还厌恶别人对他撒谎。
  于是他一言不发地摆好东西,坐下来靠着椅背看着秋月白,并不动筷子,搞得秋月白也不好意思吃。
  “你看着我干什么,吃啊。”秋月白顶不住压力,艰难地说。
  江既皑嗤笑一声:“这位……秋月白是吧?你费劲巴拉非要请我吃饭,想干什么啊。”
  这话让他说的,秋月白一下子噎住,不知怎么回事,他这会儿觉得这小子阴沉沉的,不像是个好人。
  “没什么啊,我就是那个,订多了吃不完,想着可能你也没吃晚饭,扔了可惜了。”秋月白镇定下来,他寻思不过就是好心请邻居吃点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这小子跟个狼狗一样盯着他,难道还能吃了他不成?
  想到这里他底气大增,以至于坐姿都端正了。
  江既皑抱起双臂,坐姿懒散,语气轻佻:“哦?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种无意订两份一模一样的昂贵晚餐然后好心请不知道是不是好人的只见过不到五分钟面的陌生邻居吃饭的大善人?”
  他巴拉巴拉一大堆还不带喘气,偏偏又说的有条有理慢慢悠悠,秋月白天资不足脑子不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就最后那个“大善人”听得清楚,赶紧点点头:“对对对,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要与人为善。”
  江既皑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整个人往前靠近,胳膊放下来搭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那你妈有没有教过你,第一次见到陌生人的时候,最好不要起生理反应?”
  秋月白呆滞住,心脏狠狠跳了两下——头顶悬着的白炽灯光源聚拢在餐桌上,衬得江既皑脸部线条凌厉又清晰,眉毛黑浓,眼睛深邃。
  他猛地靠近过来,笑得这样狡黠,语气这样轻微不正经,实在是……。
  江既皑以为他是被戳穿了糗事丢脸愣住的,觉得有趣,又靠回椅背,舒舒服服地欣赏这个人的尴尬,谁知道下一秒对面这个秋月白也笑了:
  “我妈没有教过我,所以我不知道。”
  江既皑扬眉:“你还挺骄傲啊。”
  秋月白耸耸肩:“不是啊,我觉得很羞愧,怕冒犯了你,所以专门、刻意,点了晚饭送给你。”
  “专门”“刻意”这两个词,他专门、刻意的加重了语气,显得非常专门、刻意。
  他说得太过符合常理又无所谓,江既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没有不信的道理,于是心安理得地拿起筷子吃饭。
  秋月白见他终于肯动口,心里松了松,也举起筷子吃饭。
  药木瓜橘中带白,冰凉甘甜,蜂蜜滋味足,中药味道清又轻,一口咬下去,靠近瓤的地方绵软,靠近皮的地方脆生,两种口感双层香味。
  秋月白家里是开中药堂的,在家里餐桌上一向没脸,说得不痛快,现在他的嘴和他的人一样自由,就吧嗒吧嗒说个不停:“你有没有吃出来有中药味儿?”
  “用滚水把一整个木瓜煮到发白,然后才掏瓤洗净,往里面塞盐啊砂仁啊甘草和豆蔻,砂仁性温,健脾化湿还能安胎,靠近闻可好闻了。”
  “甘草性平,润肺止咳清热解毒,还能调和药性缓解药毒,豆蔻性温,开胃消食化湿行气,都是好药。”“之后就加清水腌制,灯木瓜里的水分干了,把药材拿出来加蜂蜜,蜂蜜渗进去切小块,用冰水泡着吃。”
  “还有这个荔枝膏,这里面没有荔枝哦,是乌梅加了姜汁乳糖蜂蜜小火慢慢熬成膏,对了,还有麝香,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惊为天人,明明没有荔枝但吃起来就是荔枝味儿。”
  “这个这个,夹子,煎夹子,看着像炸藕盒,但是外皮不是白面,是根茎蔬菜切成连刀做的皮。”
  “这个郁金荷叶粥我特别喜欢,我专门单点的,里面的梗米一点也不硬,软的很,荷叶香气也保存得好。”
  “欸你尝尝这个,这个丁香馄饨香的很,里面加了丁香汁煮的,丁香能补肾气,助阳呐!”
  “还有这个糖果子——”
  秋月白越说越兴奋,都顾不得吃了,一个劲儿地介绍,说到果子的时候被江既皑打断了:“你大学学的是中医?”
  秋月白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悦,眼角眉梢还带着兴奋:“不是啊,我家是开中药堂的,我从小就跟着我爸妈背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