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阿慎困了,我带他回房睡会儿。陆怀臻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交个底,此事和虞府毫无关系,牵连不到我们任何人。待会儿我让虞一在西厢多加派些护卫,娘,芙蓉姐,你们在虞府,自可高枕无忧,不必为此烦心。
  好,有子深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文霜聆看着虞望,看着这个她弟弟追随一生的大将军,心中诸多感慨,京城多风波,道衡在朝中虽结识了些志同道合的同僚,可说到底不如你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道衡有很多顾及不到的地方,你要帮帮他,永远不要让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种事情,虞望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但鉴于这人是阿慎亲姐,他还是郑重地应下了。
  他想牵起文慎的手回东厢,低头一看,文慎已经靠在茶案上睡着了,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绕过他的肩和膝弯把他抱起来。
  好轻。这段时间都没见他好好吃饭,看来以后得规定他必须吃多少了,不吃完就不准出门。
  子深,你的右臂?虞夫人担心道。
  无碍,我右臂没怎么使力,要不是怕把他弄醒,我单手就能把他抱起来。
  文霜聆:
  怎么办?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道衡之前不是总失眠吗?怎么现在躺虞子深怀里睡得跟死猪似的?还有虞子深,一脸的宠溺和得意是怎么回事?又不是真媳妇,单手能抱起来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难不成道衡受不了他软磨硬泡,终于还是被他拱着吃了?
  之前虞子深跟她说他喜欢上道衡了,她虽震惊,却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两人多年深交,互相珍爱,志趣相投,一时误以为是真爱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像虞子深这样的京城贵胄必然会娶妻生子,绵延香火。这种事她知道,道衡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迟早会分开。
  她了解道衡,如果迟早有一天会分开的话,他会从很早开始,就做好分离的准备。
  他不可能接受虞子深的心意啊。
  一日后,文斯贤的官船在鹦鹉渡靠岸,身着靛蓝杭绸的公子端坐舟中,蓑衣客递来的密信还带着水腥气。他展开信笺,火折照亮江南杏花纸:陆案涉铜,慎入京。
  乱起来吧,京城,还是再乱点为好。文斯贤垂眸将手中信笺烧尽,否则总想着贪吞我文氏的家财,残害我文家的忠良。
  船头忽传来咚的闷响,一颗戴着青铜面具的头颅滚到脚边,颈腔血已流尽。
  家主!侍卫拔刀四顾,唯见江雾中一叶扁舟远道而来,船头渔夫哼着潇湘小调,撑着长篙跳进文斯贤的官船。
  文斯贤捂住口鼻,一脸嫌恶,何不掷于江中?
  掷于江中干嘛?花三千两银子买下的东西,自然要更有用处才对。秦回解开蓑衣,摘下斗笠,凑到文斯贤身边烤火。
  道衡交代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自作主张。文斯贤踢了踢那颗头颅,却没让秦回滚开,而是给他挪了个地儿,扔给他一条长帕,擦手,脏死了。
  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秦回头也不抬道,陆怀臻这狗杂种,把他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道衡还是仁慈,给了他一个痛快。
  秦回的父亲是曾经赫赫有名,一度和绥安侯分庭抗礼的靖南大将军。十二年前,他父亲被陆怀臻构陷,强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秦家被满门抄斩。
  他是被文慎救下来的。
  当年文慎才十一岁,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魄力,又是如何买通的狱卒,竟然真的通过假死的方法派人把他用草席拉了出来,送到文斯贤身边当伴读。
  你最近往返于京畿和潇湘,对京城的事可有了解?文斯贤状若无意道。
  你想听什么?秦回哂笑。
  道衡和那将军府世子,到底如何了?
  什么将军府世子,今时不同往日,人家现在可是镇北侯。秦回对于这封号十分不齿,不过对虞子深这人,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以前他和虞子深偶尔会在一个校场切磋,此子非但武艺高强,熟读各类兵书,校场上往往还能出奇招,制敌干净利落,极具风度。
  虞子深比他小两岁,可上校场前父亲却总是叮嘱他,要仔细看虞子深的招式,主动向虞子深讨教,多和虞子深亲近,对他没有坏处。
  那时候他只嫌父亲烦,大吼着让父亲重新生个秦子深出来,如今想起,徒留一阵惘然。
  好!那道衡和那镇北侯到底如何了?
  泪湿青衫月影寒,闹堂红烛衣冠乱。相思索系同心结,笑挑灯花帐底看!秦回熟练地打开八宝食盒,找到第二层的梅子酥,笑吟吟地念起最近京城流行的话本。
  文斯贤猛地站起来,砰地一声撞到脑袋,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抽出身上的戒尺啪地一声打到秦回手上,梅子酥从指尖抖落,在地上滚了两圈,那双栉风沐雨的手很快浮现起明显的红痕。
  文斯贤!你有病啊!入京还带戒尺,没完了是吧!
  你再侮辱道衡,下次打的就不是手了!
  我什么时候侮辱道衡了?道衡是我救命恩人,我良心被你吃了我侮辱他?!秦回提起食盒,拎起自己的蓑衣和斗笠,转身就走,道衡现在过得很好!你爱信信,不信拉倒。
  文斯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睁睁看着一叶扁舟在水面飘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他是如何从京畿蒲柳渡口逃出来的,最近过得怎么样,看见陆怀臻的项上人头,有没有觉得开心。
  下次见到再问吧。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原地驻足良久,终于吩咐船夫继续赶路。
  第23章 有病
  不出意外的话, 文斯贤明日就到京城了,你也真放心,把自家的通行玉牌给个外姓人用, 这要是出了什么乱子, 你只能吃哑巴亏。
  京城虞氏的通行玉牌,在大夏各个关隘渡口无人敢拦, 见此玉牌如见大将军亲临, 没人想和虞望过不去。
  那不是我家阿慎思兄心切嗎?半夜躲我怀里偷偷哭呢,我能不上心嗎?何况一块玉牌而已, 借就借了,能出什么乱子?虞望抱着一只圆滾滾的黑白花,轻轻呼噜它肚皮, 小猫收起爪子,软乎乎的肉垫对着此人一頓拳打脚踢,惹得虞望更加喜爱,想把它从花影楼拐走。
  徐聞雒穿着一身紅色常服,坐对面望着如水月色畅快饮酒:说实话,我真想象不出文道衡哭的模样。
  虞望面无表情看向他:谁讓你想象了?
  徐聞雒大笑:你和文道衡感情真好。这么多年都不腻嗎?
  废话。要是你三岁就遇到雪柔,和她一同长大, 现在就会腻了?虞望继續逗猫, 伸出一只手不嫌烦地跟小猫有来有回地打闹。
  这能一样吗?我和雪儿是夫妻。徐聞雒话音未落,自己先反應过来,虞望和文慎如今也算正儿八经的夫妻, 皇帝赐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徐聞雒一想到这件事就气,替虞望和文慎感到不值, 大将军在外征战九死一生,文相推行新政为大夏殚精竭虑,哪怕是资质平庸的君主,也不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折辱肱骨之臣。
  算了,不说这个。陆怀臻的案子你查过没?你觉得有什么疑点?锦衣卫和神策营的人马已经在渡口和码头搜查两天了,什么也没查到,望山堂也没有提供新的线索。好像那人就直接人间蒸发了一样,真够玄乎的。
  你说被案子压得心烦,才带你出来喝酒的,怎么喝着喝着又扯到案子上去了?放宽心吧,你没发现死的都是该死的人?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虞望的虎口被小猫咬住,小猫才刚长乳牙,咬得不痛,虞望顺手捏住小猫后颈皮轻轻地揉,一臉宠溺地笑骂道,小畜生,再咬把你带回我府上,讓我家里的猫大王收拾你。
  徐闻雒:侯爷,你约莫是病了。
  最近为什么这么多人说我有病?虞望真心不解,我哪里不正常了?不一直是这样?
  你居然觉得文道衡是猫?明明就是野狐狸啊!徐闻雒面露难色,还是那种特会伪装的野狐狸,一不小心咬掉你半条命都有可能。
  这下两人的分歧可就大了,毕竟猫和狐狸差得还是很远的。可虞望那么护短的人,想了想,居然也没反驳,甚至还意味不明地,短促地笑了一声。
  徐闻雒:
  府上该请高人了。
  两个一时无言。虞望专心地和小猫斗拳,徐闻雒则看着杯中月,不知在思虑些什么。许久,看虞望还在撸猫,便随口说:真那么喜欢,就带回去养呗,家里又不缺它一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