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他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颤抖,几次都划不开屏幕锁。
  “昨晚你和他在一起?”
  “听我说,顾哥,我那是在谈项目,生意场上不可避免的,我不可能黑着脸求人办事,顾哥我——”沈瑜上前两步,想要去拉他的手,顾轻像是被触碰烫到,猛地挣开沈瑜的手,后退一步。
  他目光死死钉在沈瑜脸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陌生,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
  “宁宁,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心底有没有藏着事,我看得出来,前段时间你开始频繁出差,常常背着我打电话,那些电话……是工作电话吗?”
  沈瑜张着嘴,急于表忠心的话,在对上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心虚和一种被审判的屈辱感猛地涌上心头。
  “你不信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在怀疑我?我说了我和向斐什么都没有。”一股邪火混合着委屈和不甘猛地窜了上来。
  连日来的压力、对父母的愧疚、对那个混乱夜晚的恐惧、还有此刻顾轻那毫不信任的眼神,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防线。
  “我想要信你,可是你……”脖颈上的吻痕太刺眼,顾轻捏了捏掌心,痛意让他恢复几分理智,“对得起我的信任吗?”
  “你什么意思?就因为一束花?!就因为一个向斐,你要是不信我说的,可以立马打电话喊他过来,事无巨细向你汇报昨晚我们做了什么!”
  沈瑜脸上那点紧张的表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受伤和愤怒的强硬,声音也陡然拔高。
  顾轻觉得头痛,这段时间的压力与积累的疲惫早就让他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理智,他只冷冷地开口:“和向斐无关,和花也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你说啊!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原则底线?”
  沈瑜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顾轻,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委屈和不平都倾倒出来:“我们都要结婚了,合作方送来一束花你却疑神疑鬼,那以后我谈生意是不是要录下来发给你!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失去了什么?你凭什么怀疑我?!!”
  “为了跟你在一起,我连家里的电话都不敢接,别人过年团圆,我有家不敢回!这一切都是为了谁?!我拼命地谈生意做项目,是为了谁?智云那个项目我什么条件都具备,却要输给从前看不起的纨绔子弟!我不甘心,我低头了,我求着向斐牵线,喝的想吐,你说我对不对得起你的信任!?”
  “够了!”顾轻猛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冰冷。
  那声“够了”,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腹委屈、振振有词指责他的男人,那个脖颈上还带着新鲜吻痕的男人,只觉得荒谬又悲凉。
  顾轻没有再看沈瑜一眼,他面无表情地绕过僵在原地、似乎还在等着他爆发或反驳的沈瑜,一步一步,沉默地走上楼梯,脚步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沉重。
  ◇第89章
  积压多年的委屈说出来,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和安慰,沈瑜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拉开椅子,脑子乱糟糟,觉得喘不过气来。
  过了不知多久,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顾轻换了一身衣服,路过他时,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风暴从未发生。
  “你去哪?”沈瑜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急切。
  顾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手已经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他没有回头,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去工作室。”
  “工作室。”沈瑜咬着字念了一遍,被强行压下的委屈又一次冒了出来,他猛地一拍桌子:“在你眼里永远只有工作,即使我们刚刚吵过一架,你也能平静地去上班,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在你心中,我和你那个破工作室,哪个更重要?”
  沈瑜叹了口气,下意识从兜里掏烟,拿到一半想起这是在家里,又放了回去。
  自嘲地笑笑:“你看,你说一句不喜欢烟味,这几年我连应酬都不敢多抽一根烟。”
  本来只是一句自嘲,他越想越觉得委屈,继续控诉:“出去玩,酒不敢喝多,喝醉了你要照顾我,睡不好。也不敢出太久的差,担心你忙着项目不认真吃饭,凌晨的飞机我飞了无数次,林远上次说我跟在学校时判若两人,我也觉得自己变得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他处处退让,从天之骄子变成一个普通的人,事事围着顾轻转,凡事都先想着顾轻,他有些累了。
  此刻,他需要抽一支烟抚平泛起的不满,谁也不能阻拦他。
  他拿出烟,当着从他说话开始,便一直沉默的男人的面,点燃,眼神缓缓划过顾轻的眉眼。
  “我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回来,没想着跟你吵架,昨晚知道你回来,我让助理定了两张球赛票,我们很久没去放松一下了,看完球赛就去山上露营,运气好能看到日出,这些我都计划好了。”
  那束花将这一切都毁了,而顾轻的态度又添了一把火。
  顾轻静静地听着,听着沈瑜那一声声带着委屈隐忍的控诉,听着他字字句句强调的付出和牺牲,心却像是被沈瑜拿着钝刀,一刀一刀,凌迟殆尽。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感情一年比一年好,相处得一年比一年融洽,一起变得成熟稳重,一起扛过生活中大大小小的风浪,即使外面有排着队的追求者,眼里始终只有彼此。
  原来在这段感情里,沈瑜有这么多的不满和委屈,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自我感觉良好。
  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顾轻,所有的愤怒、质问、悲伤,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死寂的灰烬,他甚至感觉不到心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
  如果是这样,那枚吻痕就说得通了。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话:“是我的错。”说完,他转身离开。
  他不能在听下去,不能继续在这个充满冰冷、窒息的屋子里,和这个满心委屈指责他的恋人,进行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瑜那番发泄后的短暂快意又被巨大的恐慌吞噬,他想喊住顾轻,想追上去……
  强烈的自尊和那份沉甸甸的委屈让他死死咬住了下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门被轻轻拉开,又轻轻关上。
  留下沈瑜一个人,在空旷冰冷,弥漫着消毒水的客厅里,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巨大的无力感让他缓缓低下头。
  这时,桌上的手机传来嗡嗡震动,沈瑜置之不理,过了一会再次响起。
  他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咳嗽两声,才接起:“什么事?”
  “沈总,向先生在公司楼下,说要见您。”
  一听到罪魁祸首,沈瑜直接拒绝:“不见。”
  “可……”秘书有些犹豫地说:“他说事关智能云项目,他有最新消息。”
  沈瑜嗓子有些发哑,心底知道他们最好不要见面,可那个项目成功带来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沈父固执强硬,却为了他主动找人应酬换来的上面松口,这个机会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也无法拒绝家里递出来的台阶。
  “带他去会议室,我稍后到。”
  *
  另一边,顾轻一路将车开得飞快,仿佛想用速度甩掉身后那令人窒息的一切。
  到了停车场他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熄了火,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深深地呼吸,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和阵阵袭来的眩晕感。
  他不是会被情绪轻易击垮的人,活到这个年纪,经历的风浪早已教会他如何在废墟中重建。
  只是沈瑜那番“杀人不见血”的控诉,字字诛心,终究还是在他心上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调整好状态,他推开车门,走进电梯。踏入办公区的瞬间,原本有些嘈杂的空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众人敏锐地察觉到老板周身散发的低气压,那张平日里温和从容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冰霜,眼神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大家纷纷噤声,埋头工作,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只有新来的实习生硬着头皮蹭过来,顶着众人赞叹和鼓励的眼神开口:“老板……盛总那边又来问了,问您什么时候方便去一趟工厂?那批沙发的生产出了点状况……”
  顾轻的工作室专注原创家具设计,在业内颇有名气,既有自己专属品牌归途,也承接高端合作项目,其中最突出的便是合作打造生产线以及地产商样板间设计。
  说是工作室其实和成熟的公司差不多,都是陪着工作室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成熟设计师,许多项目已经不需要他出面。
  但这次与意大利知名品牌tempo的合作尤其重要,归途专门为tempo打造的特定空间制定了一批家具,包括沙发、灯具和家居饰品。
  前些日子忙得把办公室当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这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