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顾轻与我说过,顾荣作出这些事可能并非本意,而是为了推动更大的一件事顺利进行,他背后有一个无可察觉的存在。”
  帝尔顿眉头紧锁,顾轻说所有的人看似有选择,却不知所谓的选择是被人刻意诱导,他敛了敛眉:“难不成顾荣也是听从某人命令行事?”
  罗斯特神情严肃起来,绷直了下巴,“也许少爷说的是顾荣的母亲,顾荣变成后来那副偏激易怒的样子,少不了这位姜女士的功劳。”
  “什么姜女士?”熟悉的姓氏让殷野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姜丰蓝,你父亲的亲生母亲,差不多也去世十多年了。”
  咔嚓一声,沙发扶手发出沉重的声响。
  会是同一个人吗?他的外婆也姓姜,已经被冲击太多次,殷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震惊与抗拒,相反接受能力极强的他很快串联起外婆那些欲言又止,对顾轻的滔滔恨意,对顾荣的惋惜怀念,对母亲喜好半知半解,似乎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还活着。”殷野迅速起身,“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舅舅很可能在一艘船上。”
  “你说什么?”老管家失态地拔高声音,“我和少爷亲眼看到她深陷火场。”
  “我和您一样震惊。”殷野立刻给蒋维奇打电话,让他带上人前往一个地方。
  *
  地面冰凉,一股阴寒直往顾轻身上钻,眼前的人影时而化为面目全非的修罗,时而变成闪烁磷光的骷髅,周围环境也再三变化,若有若无的香味在空气中盘旋。
  “宿主,姜丰蓝来了。”系统适时出声,角落里的人动了动手指,缓慢地转动眼珠子。
  姜丰蓝拉开门,推着一辆轮椅进来,她似乎化了妆,头发微卷,穿着修身的黑色晚礼服,胳膊上绑了一条黑色丝带,依稀能看出五官轮廓的脸上洋溢着一丝兴奋,嘴里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她面带笑意,走到顾轻身边,看了他狼狈的样子好一会,语调温柔,“我们到了,一会就能见到荣儿,你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吧。”
  姜丰蓝嘴里念叨着,一边上前拽起顾轻的衣服,粗暴地拖着人往轮椅上推,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哪怕为了这一刻筹谋多年迸发出巨大的潜能,体型和力量的悬殊依旧让她很快失去力气与耐心。
  顾轻视线模糊,长时间的致幻剂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一般,什么都抓不住。
  他望着面前张牙舞爪的修罗,轻叹,“顾荣喜欢日出,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你会错过在日出前带我到他的墓碑前赎罪的机会。”
  他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接着说:“我的人应该很快会定位到这里,我建议你不需要太过谨慎——四面环海的地方,即使没有致幻剂,我也无法离开。”
  姜丰蓝的脸一瞬间阴沉下来,“你在威胁我?”浑浊的眼珠子杀意泄出,沉思一会很快脸上重新洋溢着笑,只是那笑容极其单薄地挂在脸上,“我现在一无所有,也不怕被威胁。荣儿在这里孤孤单单住着,多来些人陪陪他,热闹热闹也好。”
  “难得顾荣死后有个清静之地。”
  顾轻被她的动作扯到伤口,皱了皱眉头,姜丰蓝身处密室和他一样吸入不少致幻剂,行为动作已经不受控制。
  为了少受点罪,他撑着轮椅扶手坐了上去,微小的动作对发炎的伤口来说和剧烈运动差不多,坐上去之后他喘息不止,身上全是冷汗,身体像个四处漏风的窟窿,冷热交缠,十分难受。
  他问系统:“想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将姜丰蓝活着的事上报主神。”
  系统陷入两难,“宿主……”它带着期盼的口吻试图劝说,“没按照剧情走的剧本属于重大剧情点偏移,上报主神也许我们就能离开了。”
  “离开啊……以你对主神的了解,祂会不会来修正这些“错误”?”
  顾轻阖目靠着轮椅,姜丰蓝推轮椅走出密室,天色微白,低调甚至有点破损的小型轮船停泊在岸边,木质平台上长满青苔,浮游生物已经将这块地盘占据。
  系统趴在他的肩膀上,忧愁地叹气,宿主说一不二,它无法劝说宿主完成任务,可引起主神注意的后果,不是一个宿主能承受得住。
  “宿主就不担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剧情彻底失控,导致世界崩塌,到时主神还没来,我们先成了陪葬品。”
  顾轻打断它的话,“姜丰蓝能活着,我们为什么不能活着离开?”系统被问的哑口无言。
  小岛外围的树叶长得肥厚宽阔,将坐落其中的别墅遮盖得严严实实,长久没有人居住,铺设的道路杂草丛生,从半人高的草丛中穿过,枯叶木屑掉了满身,露水沾湿顾轻的衣袖,带来些凉意。
  晨光熹微,一片死寂的小岛迎来第一批客人,顾轻打量眼前有着明显焦黑痕迹的别墅,野草占据着别墅的小花园,不知名的藤蔓顺着石柱攀爬到二楼,将整个二楼阳台包围的严丝合缝。
  姜丰蓝怔怔地望着眼前一幕,“荣儿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是他的家,现在却成了一片废墟。”连进去的路都看不到。
  他们一家三口,原本是多么快乐的一家人,她和顾闳在大学认识,彼此欣赏,那时她还不知道在她面前有些笨拙的青年家世如此显赫,满心以为遇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横插一脚……”姜丰蓝提起顾夫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她明明不爱顾闳却舍不下顾太太的头衔,而他的儿子从小就狼子野心,小小年纪便会讨顾闳的欢心,哄得他将麒盛送给你。
  “可怜我的荣儿那样优秀,却因为我没有一个好家世而失去继承权,明明他也是顾闳的儿子啊。”像是在说给顾轻听,又像是喃喃自语,她眼里闪过怨怼,最终定格在杀意上。
  “若没有我母亲出面,你的荣儿连成为我名义上的哥哥都不可能。”顾轻眯着眼睛,扫向半山腰处拢起的孤坟,“谎话说得多了,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是她守不住人!顾家第一条族规就是能者居之,既然她无能,我取而代之,有什么错!”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嘲意,姜丰蓝拍拍身上的枯叶,继续推着轮椅往半山腰走。
  常年无人的山路凹凸不平,轮子划出歪歪扭扭的两条线,顾轻一路上被震的不轻,结痂的伤口不知不觉裂开,他一只手按着伤口处,一手撑着下巴,淡淡道:“我母亲从未怪过你。”
  是老头子背离婚姻的责任与义务,对不起两个女人,他母亲一直看得很明白。
  “顾闳说她为人大度。”姜丰蓝低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怜悯,“要是她还活着,看到自己的儿子众叛亲离,会怎么想?”
  等了许久,顾轻没说话,姜丰蓝放慢脚步,橘红色的光芒洒在树叶上,透过缝隙落到她的脸上,温暖的温度让她想起最后放的那把火,抱着必死之心的她阴差阳错活了下来,荣儿却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他还那么年轻……
  “你知道我最讨厌她哪一点吗?即使死前知道自己的善心害人害己,她仍旧选择原谅我。”话里带着轻蔑与真实的不解,姜丰蓝时不时瞥向沉默不语的人,期待他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顾轻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我父母的死亡和顾荣有关,老头子的死也和他有关,我都知道。”在顾荣还没有走偏的时候,他已经知晓身边人的命运,曾经的他试图改变,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姜丰蓝以为是顾闳临终前告诉了他,冷笑道:“他承诺过永远保住这个秘密,没想到还是告诉了你。可惜你不是他亲生的,不然哪还有你大哥什么事。”
  顾轻摇摇头,“为了瞒着我,老头子费了不少精力。”老头子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又担心他得知真相对顾荣下手,临终前也要为顾荣求一个承诺,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货真价实的杀意。
  他放下手臂,前方的墓碑渐渐清晰起来,高耸的土堆被暴雨冲散不少,周边杂草稀稀疏疏,看起来一片荒芜。
  “那件事荣儿做得不够干净。”听她语气似在指责,但话语充满骄傲,“荣儿一直是个聪明听话的孩子,可他的孩子半点没继承到,识人不清,认贼作父。”
  “什么时候找上了殷野?”
  “直接告诉你多没意思,不过你也没有机会去求证了。”谈话间已经到达目的地,姜丰蓝看到周围的场景,眼圈一红,本就可怖的脸庞似笑非笑,“一切都该有个了结。”
  顾轻缓缓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附近几道轻微踩踏过的痕迹之上,顺着痕迹望去,是半人高的野草丛,风一吹,这些生命力旺盛的野草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收回视线,指节敲打着的轮椅扶手,冷眼看着姜丰蓝捧着墓碑流泪。
  第27章
  天边初露鱼肚白,薄雾轻绕,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宁静而神秘的橘红色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