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杳季将这件事跟方清提过。
  她问方清要不要入个股。
  “赚钱嘛,瞒着柴家存点私房钱,他们要是敢为难你,你就甩给他们和离书,拿着钱潇洒去。”
  “清清~”
  方清被她缠得用了嫁妆。
  “入入入。”
  “嘻嘻,最爱你了~”
  “滚,你每次都要肉麻我是不是,不撒娇你身上痒是不是?”
  “这是我对你最纯真的爱~”
  说着杳季将手放在头顶朝她比划一个大大的“爱心”。
  杳季很多次和方清描绘有钱以后的未来,只是人们总是会忘了,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到来。
  收到消息的时候,杳季正在楼里看着杳涟和路漫对账。两个人看着账本一言不发,看账本的速度飞快,杳季捡着两人看过的看过几眼,便不感兴趣,转头看起话本。
  文松匆匆忙忙带着雨水的潮湿气进门。
  “小姐,方小姐,难产了……”
  “什么?!”
  仿若平地一声惊雷,杳季再待不下去。看她如此心急,路漫连忙唤来人备好马车。
  杳季冒着雨,飞快赶到方家,杳涟则被路漫带着回了府上找贺长延。
  方清的临盆来得毫无征兆,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杳季到了柴家,却被柴家的人拦在外面,口中说着什么不吉利不让她进门。
  杳季将李礼的牌子往柴静乔面前一扔。
  “滚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杳季推开门进去了,柴静乔怕沾上不详之物,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杳季想过会很难,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危险。
  她推门的时候,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只是方清,大出血,脸色白的像鬼一样……
  产婆抱着孩子出去了,门外欢呼声不断,拜谢佛祖声不断……
  他们最该烧香拜的是方清!
  但杳季此刻没心思同他们计较,方清看着快死了……
  “没事的,没事的……”
  方清明明很累了,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但看到红着眼的杳季,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放在杳季头顶安抚她。
  “我只是,有些累了……”
  “不要睡,不要睡清清,再等等,贺长延在来的路上了……”
  杳季眼泪糊了一脸,语无伦次。
  “阿季,我想回家……”
  我只是,想回家。
  “回家,我这就带你回家。我有钱了,我有好多好多钱,我有钱买房子了,我们能在城郊买一座房子,我们能一直住在一起,我们就要有家了……”
  杳季慌慌忙忙握住方清的手,放在脸侧,一滴泪滑落,烫到了两人交握的手。
  “清清,清清……方清,方清……”
  “呜呜……”
  无助的呜咽声让人听了心痛,怀抱中的身体渐渐失去体温,那个绑着小哨子的绳子断裂,哨子落在地面,直到死,杳季都没听方清吹响过……
  死亡总是来得很突然,十八岁的杳季见过很多人死去的场面。奶奶死的时候,她没哭,姥姥死的时候,她也没哭。她看着满堂红着眼的大人,内心却毫无波澜,最后不得不低着头假装流泪,假装悲痛。
  如今她却伏在方清身上,嚎啕大哭。
  “让开,我要带她走。”
  “不能不能这样不讲理啊,这是我柴家的人……”
  “从现在起,她跟你们柴家再无丝毫瓜葛。滚,给我让开。”
  杳季一脸戾气踢开拦在身前的小厮。
  那群人再次围上来拦她的时候,李礼拎着剑出现了。
  “全都给本宫让开。”
  李礼面无表情,从人群中走到杳季身旁,拿着剑指着那群人。
  很明显,他就是来给杳季撑腰的。
  最后,杳季带走了方清。
  平时拎着十几斤的东西都要大呼小叫的姑娘,抱着一百多斤的姑娘,一声不吭,走出好远。
  安葬之地是杳季选好的,她把方清安葬在了说好买下的房子附近。
  “方清,你看,我们回家了。”
  柴家给那孩子起名叫“家玉”……
  杳季带走方清之后,再未踏足柴家一步,那孩子她也不想见。
  有人说,故人留下的孩子最让人怜惜。杳季并不这样想,她甚至恨那个孩子。
  孩子不能让她心软,哪怕是方清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间接杀死方清的凶手。
  她只要方清,她只要方清一个人,把她的方清还回来。
  一声惊雷在大殿上空响起,天色暗沉,殿内纱影飘动。
  殿内摆放的大床上一个人影猛地坐起。
  “小姐,怎么了?”
  一直候在床边的文松连忙上前拉开床帏。
  “做了个梦……”
  杳季胸膛起伏,满头大汗,一时惊醒还有些心悸。
  殿门紧闭,殿内点着蜡也照不透黑,昏沉沉的,压在杳季胸口,闷闷的。
  做了一个……噩梦……
  她已经多少年没梦到方清了……
  “几时了?”
  “回小姐,申时初了小姐。”
  她睡了这么久吗……
  杳季一阵恍惚。
  “文松啊,我可能真的上年纪了……”
  身体越来越差了……
  杳季披上外衣,被文松扶着下了床,慢慢走到殿门口。
  门无声响,被宫女轻轻拉开。
  门外大风呼啸,殿外的树被风吹得七歪八扭,雨滴从天上砸下来,毫不客气砸在砖瓦上、泥地上,溅起的水滴又打向四周。
  比那天的大雨还大。
  比方清难产那天的雨还大……
  第一场雨带走了方清,第二场雨带走了李礼,雨天她总是在离别,渐渐的当年见雨就兴奋的杳季终究是厌恶了下雨天。
  远处连廊有个人影脚步匆匆,举着伞冲进雨中,朝杳季这边跑来。
  “娘娘,亲王殿下的信。”
  那宫人规规矩矩将信递给文松,文松交给杳季。
  杳季倚着殿门拆开信封,展开信,借着文松举着蜡烛的光细细看了一遍。
  一封平安信,每隔一段时间,李渝都会寄信来,信中写着她和江之禾去了哪里、吃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
  她说,她中元节带着江之禾回京。
  中元节吗……
  已经中元节了吗……
  又一个中元节……
  第二十五个中元节……
  方清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吗……
  方清,你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方清,我又在想你了。
  ——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方清,晚安,明天是个晴天。
  第74章 李渝独白(第一人称)
  我一直在想,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如此倒霉……
  我在边关见到方维中了。
  我实在悟不透,问了他一嘴。
  怎么偏就要害我,
  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
  神经病。
  我娘说的。
  边关布防图是他偷走的,卖国贼是他上赶着当的,陷害皇亲国戚的损点子是他出的,人是自己要跑的……
  怎么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到当叛国贼还要给自己戴一顶大义的高帽?
  也不能是这么着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是这么跟他说的,结果他冷哼之后偏头不再看我,闭目梗着脖子:“要杀要剐随你便。”
  我能就这么便宜他吗?
  那必然不能,我让靖久将他五花大绑扔到角落里了。
  该受的刑,他一个也别想逃了。
  然后他半夜就跑了……
  他收买了一个小兵,小兵趁着夜黑风高给他解绑指路。
  他收买了一个小兵!
  我还在奇怪,他一个阶下囚,竟然还有人会被他三言两语花言巧语收买了?!
  后来那小兵跟我说,这是他的救命恩人。
  ……
  小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知道,他在怕。
  于是我摆出一贯审人时讳莫高深一言不发的冷酷样子,想着吓唬吓唬他,让他认过交代方维中逃跑的方向就好了。
  结果,怕归怕,嘴却跟硬得硌人的石头般,撬不开一点。
  不应该啊,以往这种时候别人就该哭天喊地连连求饶了……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既然他那么“大义凛然”,那就去跟阎王大义凛然去吧。
  拎不清的家伙,留着也是祸害。
  至于方维中,那些外族人不再信他了,任谁想他全须全尾从这边的军营回去,都难再信。
  再见到就是一具尸体了。
  那群人还是杀了他。
  活该。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风声鹤唳班师回朝了啊。”
  阿禾怎么如此淡定,娘不是说讲了这些阿禾就会膜拜我英明神武的经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