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柳腰腰错愕了片刻,问“什么女子,姓甚名谁?”
  “她说她姓李,名静训,是家主和公子的旧相识。”
  是她呀,柳腰腰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当时在教坊司,梅香羞辱他的时候就是她替自己解围,后来也是她带着自己上了姜逸府上,自己才能安顿好父亲。说起来,自己还欠她两个人情呢。
  只是现在自己已经为人夫,出门在外,不好见外女。
  正迟疑间,小雁偏头来问,“哥哥,是谁啊?”
  柳腰腰拉回神思,看了看姜雁,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姜雁应该是认识了,他笑道,“说起来这个人小雁你可能认识呢。李家你有印象吗,按照辈分,你得唤一声表姐的。”
  “听着怪耳熟的,就是有点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了”小雁低头想了一会,眸子忽然亮了,“哦哦哦,我记起来了,就是李盼云的姐姐嘛,今年来家里拜年,还同我说话了,我有印象。”
  柳腰腰心中一喜,既然是姜家的亲戚,又有小雁在场,见一见应当无碍。他吩咐侍卫,“请进来吧。”
  柳腰腰思忖着,将刚刚摘下的纬帽复又带上,小雁见状也跟着带上了纬帽。
  李静训进了雅间,入目便是两个带着纬帽的男子坐在窗边的桌子上。但她也只迟疑了一瞬,两个男子一高一矮,在她记忆中柳腰腰身量高挑。她拱手朝着高个子的柳腰腰行常礼,“拜见柳郎君”
  柳腰腰带着小雁起身还礼,“李娘子有礼了。”
  李静训看向边上的人问,“这位是?”
  “这是姜家小公子”柳腰腰答“前几日随家主来上京,要小住一段时日。”
  李静训笑着朝姜雁又施一礼,“原来是表弟呀,失礼了。”
  “表姐不必客气,请坐。”
  柳腰腰在淮阳的时候,给姜雁说过自己和姜逸的一些过往,但是刻意隐瞒了教坊司一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然而眼前的李静训知道他许多事情,他有些担心,一会聊起来,会不会把这事说漏了。
  “李娘子是怎么知到我们在这的?”柳腰腰率先开口。
  李静训对自己派了了人留意姜府动静的事情决口不提,只道,“这不是巧了吗?我今日来受朋友邀约来和宴楼聚,在门口瞧见两位马车上姜府的徽记,又打听是两位公子,所以猜测是柳郎君,因着还在年节上,所以特来拜见。”
  柳腰腰见她拿着年节说事,并不提二人有旧的事情,心中松了口气,“李娘子客气了,我和小少爷今日只是出来转转。”
  李静训见柳腰腰因着姜雁在,并不和她多说的态度,心中有了计较,此时不方便说话,看来还得找个机会单独见他才是。
  “我想着既是亲戚,没有见面不拜的道理,如今也拜过了,就不多叨扰二位雅兴”她话锋一转,问,“只是我想上府上拜见表姐,不知表姐这几日可方便,只怕唐突登门,扰了表姐公务就不合适了。”
  原来想让自己促成姜逸接见她啊,柳腰腰心中转了转,这事应该不难办,他问,“不知李娘子所为何事,我或许可为娘子问上一问。”
  李静训得了这话朝着柳腰腰感激的笑了,“多谢郎君,实不相瞒,在下不才,去年春闱落榜,今年准备再考,在文章方面想请表姐指点一二。”
  “好,我记下了,若寻合适的机会,我和家主提一提,届时派人通知李娘子可好?”
  “真是多谢柳郎君,那就恭候郎君佳音了。”
  柳腰腰点点头,“客气了,都是自家亲戚,应该的。”
  “在下告退,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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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腰腰回了正寝,打眼瞧见彩玲站在院中候着,心情就更好了,笑盈盈的从他面前走过,进了内室。他在日冕的服侍下换了衣裳。
  日冕轻声建议,“公子逛了一天累了吧,奴才估计家主回来还早,要不您先睡会?”
  柳腰腰抬眼看了看窗外将要落山的日头,保不准姜逸回提前回来,他摇了摇头,移步到窗前的贵妃榻前,“算了,我在小塌上养养精神就行,”
  “是”日冕扶着柳腰腰躺下,又转身去拿来一条狐裘小毯,披在柳腰腰肩头。眼前的小公子今日头上戴了顶小金冠,这雪白的狐裘披在肩头,往小塌上那么慵懒的一躺,当真贵气逼人。这做派,哪里像个没名分的侍儿,就说他是这姜府的主君都有人信的。长得漂亮,床笫之间又是知情识趣,试问哪个女人能不喜欢。
  柳腰腰抬手捋着身上的狐裘,这狐裘毛色出的极好,摸上去又滑又软,当真是好东西。他找了个极舒服的姿势侧躺好了,抬眸吩咐日冕,“让彩玲进来伺候。”
  “遵命”
  彩玲垂手快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对榻上的柳腰腰叩头,“奴才参见公子。”
  柳腰腰声音和婉,“来,过来替我按按脚。”
  “是”彩玲甚至都不敢起身,膝行到柳腰腰塌前,搓了搓因为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午而冻僵了的手,隔着柳腰腰华美的云锦料子下摆,慢慢按着。
  “公子,这个力道可还合适?”
  隔着衣裳,柳腰腰都感受到了了那双手的冰凉,他错眼看了过去,原本纤细,留着圆润指甲的一双手,现下指甲都被磨的光秃秃的,指节上还生了冻疮,红的紫的一片,看上去煞是可怜呢。
  柳腰腰勾唇一笑,曲起一只手支着脑袋,笑着问他,“彩玲,昨晚上为着你的事情,家主和我生了好大的气,说我苛责你了呢。”
  彩玲昨夜离开正寝的时候,知道家主确实生气了,而且还气的不轻,他兴高采烈的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小新,他们都盼着家主能为了这个事情冷落柳腰腰几日,若是运气再好些,收回他手里的对牌钥匙,他便得救了。
  如此那一巴掌和那当心的一脚也算没有白挨。
  可他等了一夜,第二日在浆洗房洗着小山那么高的衣裳的时候,都在祈求上苍保佑自己,保佑今日是最后一次干这样脏累的活计。谁知等来的却是正寝的月华过来传话,说公子今日出府玩去了,回来估计脚乏,让他抓紧干完手上的活,就去正寝候着。
  他的活本就多的干不完,怎么谈得上抓紧干完。
  冬日里手一直泡在冰冷的井水中,他手都快搓断了,中午就对付了一口杂面满头。一整日又饥又冷,心中绝望,那块杂面满头都是和着眼泪咽下去的。好容易在太阳下山前干完了所有的活,没歇上一口气,就急匆匆的来了正寝。他在庭院里候着柳腰腰回来,一阵阵穿堂风吹过,冷的四肢都僵硬了。
  此刻跪在塌前,正寝里碳火烧的足足的,他身子才慢慢恢复了些许暖意。他默默替柳腰腰按着脚,目光落在柳腰腰云锦的下摆上,光滑绵软,和自己的手上红的紫的冻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老人们说,这冻疮只要染上一次,年年冬天都会复发,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此刻柳腰腰嘴上说着昨夜家主发了好大的脾气,可他今日还是这般的雍容华贵,可见家主半点也没有为了这事责罚他,更没有和他生分。小新的盘算落空了,他不禁开始害怕,自己这辈子,是不是也像手上的冻疮,一辈子都完了。
  “都是奴才蠢笨,让公子受了牵累,求公子恕罪。”
  柳腰腰看着他如惊弓之鸟,可怜兮兮的模样,忽然间觉得没什么意趣了。他撤了手,整个人仰躺在小塌上。今天陪着小雁走了一天的路,脚上还真是有些乏了,此刻彩玲揉着倒还算舒服。他闭着眼睛准备养会神,但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透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还跪在那按脚的彩玲,不过一个奴才而已,他懒懒的道,“你以后干好浆洗房的活计,不用来正寝伺候了。”
  彩玲愣了一瞬,他猜不透柳腰腰的心思。明明昨天还对他动辄打骂,今儿个也还在把他唤过来,打着按脚的名义让他一直跪着,磋磨他,怎么忽然转变了态度。是因为昨夜家主过问这事了,他要暂时缓一缓再收拾他,还是让他下半生都呆在浆洗房,然后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不管是哪一种,总之姜府只要柳腰腰在一日,他都得在浆洗房呆一辈子了。
  总归现在是由不得他选,彩玲心中霎时思绪万千,正准备回话,就听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外间星辉和晨曦声音响起,“奴才恭迎家主回府。”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就看着小榻上的柳腰腰急急的起身去迎,云锦的下摆从眼前的青石地砖上极快的扫过,跪俯在地的彩玲,瞧见柳腰腰像向一只欢快的鸟儿,奔出去迎接姜逸。
  彩玲移动着早就麻木的膝盖,木然的调转了方向,朝着门口姜逸进来的方向叩头请安。
  “姜娘,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
  “嗯,今天事情少,所以回来的早,今天你带着小雁出去玩了吗?”
  “去了去了,买了许多东西,又去了和宴楼吃酒,小雁可开心了呢。”